纪澄想来想去,发现除非自己能证明自己不可或缺的价值,那将来如果有事,别人才不会选择牺牲你。比如如果当初出事的是沈芫或者沈荨,这件事就绝不会这般了了。
纪澄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出路,总不能幻想着将来嫁的夫君能将她看做是天吧?到时候如果有事只怕第一个牺牲的就是她这个“贱外”,想到这儿纪澄不由又想起了凌子云来,那是真心对她好的人,为了她连祝家他都敢对上,终究是她负了他。
纪澄现在是想回头又觉得没脸,往前走吧又觉得看不清方向,所以心绪徘徊,夜里又容易失眠,生生熬得眼下都有青痕了。
马球赛结束了,姑娘们的心也就收了回来,连先生也回到了京师,纪澄她们便又开始跟着连先生念书了。
纪澄因为夜里睡不着,好容易快天明时才睡着可又该起chuáng去请安了,所以到学堂时头脑昏昏的,因着连先生还没到,所以她将手撑在下巴上准备打个盹儿,哪知却被沈萃大力地一摇,下巴险些磕在书桌上。
“怎么了?”纪澄用手背盖着嘴打了个哈欠。
“天大的好消息。”沈萃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纪澄还没回过神,就听得沈萃笑道:“你知道吗,这世上的事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人啊就是现世报。”
纪澄心头一动,听得沈萃继续道:“马球决赛那天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王悦娘失踪了,她出门带了那么多丫头、婆子,就这样还被人拐子给拐了。”沈萃“啧啧”两声继续道:“真是可怜呀,不知道被多少臭男人糟蹋过呢,听说她被王家的人找到的时候,连个人样儿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纪澄忍不住问。
“昨儿晚上的事,我本来当时就想去告诉你的,结果看你屋里熄了灯知道你睡了,我才没进去的。”沈萃喜滋滋地道:“恐怕今天一过,全京师的人都会知道王悦娘的丑事了呢,就跟当初的向大姑娘一样。”
向大姑娘的事qíng,当时从沈彻嘴里听来是纪澄还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后来她就打听到了,向大姑娘的遭遇和当时纪澄与沈萃遭遇的一样,王悦娘只怕就是学着那件事来对付她们的。
这会儿纪澄再听到“向大姑娘”四个字,立即就意识到王悦娘遭遇了什么了。
沈萃悄悄在纪澄耳边说了句,“说来也巧,王悦娘也被人卖入了天香楼,不过她没有我们运气好,没有逃出去,当天晚上就被糟蹋了,昨儿王家的人终于找着她了,可惜已经晚了。王家本来想隐瞒这件事qíng的,可巧儿当时平亲王的小儿子就在那儿寻欢,他和我二哥向来亲近,于是我二哥也知道了,我倒要看看王悦娘这下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纪澄轻轻地道:“是啊,这太巧了。”巧得没法不让人怀疑。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纪澄又问。
沈萃摇了摇头,“我也是昨天晚上睡得晚,在我娘那里听来的。”
“不是咱们府上做的吗?”纪澄追问。
沈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连我娘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如果是咱们家的人,没道理不同我爹爹和娘亲商量的。”
纪澄可不同意沈萃的话,却也没反驳她。纪兰不想和王家撕破脸,但沈家可不能吃这样的暗亏,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沈家的人做的,人家连地儿都不给你换,依旧还是给你卖到天香楼,这不就是表明身份么?
也就沈萃这不动脑子的还不能肯定是谁做的。
这下可好,沈家和王家得开始斗法了,也不明着撕破脸,但私底下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既让让榆钱儿去外头打听了一下,到傍晚时,王悦娘这件事在京师并没有传开,想来当时在场的人不是被王家灭了口就是被封住了嘴巴。不过王家在京师也不能只手遮天,所以这件事藏也是藏不住的。
纪澄到纪兰屋里同沈萃一起用饭时,又听到了一桩消息,那安平伯陈家的公子陈斌前日在外饮酒同人起了冲突,别人将腿打断了,人也半死不活的,从此变成了个废人。
那陈斌是王悦娘的表哥,纪澄又听沈萃说那陈斌最爱缠着王悦娘玩儿,纪澄就猜王悦娘是托陈斌害的她和沈萃,因此陈斌这才同王悦娘一块儿出的事儿。
其实这件事纪澄更怀疑是王四娘在里面指使的,王悦娘脾气虽坏,可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那等yīn污之事不像是她能想出的点子。但这一回的起因是因为沈萃赢了王悦娘拿到了中坛献艺的资格,那陈斌又是王悦娘母亲娘家的亲戚,矛头通通都指向王悦娘,即使王四娘在里面挑拨了什么,她也只是动了动嘴。
沈家的人动了王悦娘,总不能连带着声名赫赫的王四娘一块儿动了,那王家真是要跟沈家拼命了。
沈萃听了陈斌这事儿,当时就叫好道:“真是大快人心,恶人有恶报。”
纪兰看着畅快如意的沈萃心里不由摇头,这孩子简直一点儿心眼儿也没有,真叫人替她将来担心。
近日工部尚书出缺,纪兰有心为沈英走走门路,看能不能官升一级,若非如此她如何会那般忍让王家,好容易走通了王淑妃的路子,因着沈萃的事儿她心里也有亏欠,所以答应在建平帝跟前提一提,结果这下全被老太太给毁了。
纪兰心中升起一股怨恨,都说百姓爱幺儿,可她看沈老太太就只疼大儿子和二儿子,压根儿就忘记了还有个小儿子。
纪兰真是受够了大房、二房了,为了他们沈英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这些年她也看清楚了,因着二老爷手中握着西北军的兵权,建平帝对他虽然信任有加可也不能没有顾忌,如此沈英就受了她二伯的拖累,哪怕再能gān,考评再好,升至郎中就再也没有寸进了。
如果没有意外,纪兰觉得自己的儿子恐怕也只能步他爹爹的后尘,只要二房还握着大权,沈家三房就别想出头。
为了这件事多少个晚上纪兰都睡不着觉,她不是没有自尊的人,也不是不爱女儿的人,可为了沈英和沈径,她硬是把血往肚子里吞,好容易王淑妃松口,了偏偏……
这件事纪兰和纪澄的想法都一样,肯定是沈家的人做的,而纪兰更知道,没有老太太的首肯,她大伯、二伯根本就不会出手的。
纪兰心中闷闷,吃过晚饭就让沈萃她们早些休息,她自往老太太屋里去。本来白日里纪兰就想去找老太太的,可老太太昨日就说了今日要去济世庵吃斋,所以纪兰只能熬到晚上才过去。
第65章费思量
一进芮英堂纪兰就眼泪汪汪地给老太太跪下了,“多谢娘替阿萃和阿澄出了那口气,只是王悦娘出了这等丑事,不知道王家会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怕连累了大伯和二伯。”纪兰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老太太对一旁的云锦道:“还不快去将三夫人扶起来。”
待纪兰落座,老太太才开口道:“都是一家人,不管伤在谁身上,这都是伤的咱们沈家人的心。你也不用谢我,也不用谢你大伯、二伯,他们都是心疼阿萃这个侄女儿。若咱们家的姑娘叫人这般践踏了去连声儿都不能吭,就是老祖宗在坟里也要跳出去来骂咱们这些不肖子孙的。”
纪兰听了脸上发烫,知道老太太这是变相在骂自己呢。
老太太对纪兰是失望透顶的,到底是商户家的女儿,凡事只讲利益,一点儿风骨没有,这就是她当初不许沈英娶纪兰的原因。看着纪兰,老太太自然就想起了纪澄,一家姑侄,纪兰竟然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不过老太太想着纪兰如此,对纪澄所报的期望也不敢太大,因而轻易也不肯过问纪澄的亲事。
失望归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老太太也不能看着纪兰如此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她朝云锦使了个眼色,让一屋子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老太太这才又开口道:“阿兰,你要知道一个人做人若是没了风骨,哪怕是权势滔天也叫人打心底看不起。你看前朝的严家、徐家,一旦倒台,现如今还剩下个什么?你再看卢家、萧家,虽然屡有波折,可他们的根子一直在,子孙也争气,很快就有东山再起了。这就是有风骨和没风骨的区别。今儿我也跟你摊开来说吧,王家那样的人长久不了,你以后少跟王家的人来往,不然老三将来恐怕要被你拖累的。”
纪兰一听这话,眼泪也不流了,倔qiáng地看着老太太,她就是拖累谁也不会拖累沈英的,她这一片心都是为了谁啊?“娘,我做那些事qíng都是为了老爷,难道我还能是为了我吗?”
“既然是为了老三,你就更不该同王家的人走得那么近。老三的本事明眼人都能看得见,何必非要沾外戚的风光,反而让人在背后嚼舌根。”老太太道。
纪兰心想你也说老三有本事,可为什么会这样,你老人家难道还不清楚?“娘,老爷这些年一些郁郁不得志,你也说了他是有本事的人,可他再有本事也顶不住上头有人压着他,我是心疼他,心疼他才……”才忍气吞声的。虽然当时纪兰阻止沈卓他们去寻王家理论给出的借口是怕连累大房、二房,可实qíng如何,只怕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到了这个时候纪兰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纪兰的心结她如何能看不出来。手心手背都是ròu,老太太也是没法子,三个儿子都很优秀,可就是太优秀了,所以反而易折。老大明睿果gān,皇帝便让他尚了公主,将兵权给了老二,老二是个敦厚人,这些年守着西北,不叫异族踏进我中原一步,大秦不能没有沈家,建平帝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所以老二动不得。若是叫老三得了志,在朝堂里和老二里外相应,哪个皇帝都放心不了。
即使皇帝放心,老太太自己也不放心,就怕狡兔死、走狗烹。老太太是为全局着想,所以这些年并没为老三走门路,不仅没走,还有意请人压着他。
但纪兰看不到全局,只看到了她一家子的私利,为了能在妯娌之间扬眉吐气,毫无大局观,这让老太太很失望,可失望归失望,这里面的话却也不能明言,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听了纪兰的话,最后只能轻叹一声,“这人呐,活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一切只求个平平安安,再没有比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再好的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也知道,这是人老了才会有的想法,年轻人啊都想拼一拼的。
纪兰顺着老太太的话道:“是啊,平安是福,可是这回王家出了这样的事qíng,他们惯来跋扈,对咱们家会有什么影响啊?”纪兰是生怕沈英和沈径被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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