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媚_云外天都【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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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怕,他还怕?

  我想望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可一恍眼,却发现他脸上忽地蒙上了一个银色的面具,把下半边脸全遮上了,只露出一双灿如寒星的双眸。

  揭了帘下车,远远地,便望见了一个简易栅栏围住了成片的青色帐篷,高高的栅栏门前,挂着两对流光溢彩的跑马灯,jīng致衣着的身毒少女,甩着衣袖露出胸毛的jīng绝青年,艳红色的骏马,披着黑油油毛发的髦牛,在桔红色灯光的笼罩之下于灯内奔走往复,在方寸之间便让人感觉异域风qíng扑面而来。

  栅栏里是一座座青色的帐篷,每一座都灯火通明,可瞧得见灯光照she帐里的人映在帐篷上的影子,而远远地,却可瞧见中央搭着一个极大的舞台,有犛gān的眩人在表演魔术:口喷一丈多长的火焰,有如妖魔,台下掌声透过重重幕账传了过来。

  而木制的拱形门上,更是悬挂了一个巨大紫铜色镶红色宝石的面具,眼框深陷,明眸半闭,面有厚须,一望而知不是中原人。

  这便是身毒商团了,每隔三年,他们便会从辽阔的西疆一直东行,来到天朝,将西域各国的物品带来建都,换取中原的绸缎,瓷器,人参等等,停留月半,便又西行远去。

  不光如此,他们是由西域各国的商人艺人组成的大联盟,因而来的时候,买卖之余,也会举行十多天的歌舞技艺表演,日夜不停……guī兹的美女,jīng绝的俊男,犛gān的眩人……表演完后,也有不少被贵人们看中,养在府内,留在了建都,所以说,这个商团可称得上什么都做的。

  寨门虽然大开着,可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需要请笺,我们入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位蒙了披帷的老人被拦在了门外,之所以称之为老人,是因为我看清了他露在披帷下的白色胡须。

  听得远远地传来几句喝骂:“连我你们都敢拦?知道我是谁吗?不是因为你们的美酒,你们请我都不来!”

  无论他怎么吵闹,守门的人只有一句话:“请问有请笺吗?”

  “妈妈个巴子的,叫你们团长过来,他亲自送的柬,还不认识我了……”

  “请问您有请笺吗?”

  “妈你个巴子的,让不让我进去,不让我进去开打了啊!”

  “请问您有请笺吗?”

  …..

  门口的吵闹没有影响到进入商团的人,很可能每天都有一些人企图混水摸鱼,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夏侯商更是神色不动,进来之后,笔直地走向了中央搭建的舞台,

  舞台之下自是有位置的,有身着轻纱的少女手托木盘而来,巧笑嫣然地在桌上摆了餐具。

  整个商团占地虽广,但台下的人却并不多,也不过三百来张桌子,显见都是jīng挑细选的,让我奇怪的是,那个被拦在外面的老人不知道打通了什么关节,也混了进来,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角。

  眩人表演之后,台上走上来的两名艺人,捧着的却是马头琴,和我在街上随顺让人买的马头琴不同,他们的马头琴制得极为jīng美,曾暗黑色,花梨木的琴箱,箱体光滑,可见不知被人手摩挲了多少次,马头上尚雕有一个龙头,华美之中隐见大气。

  当低沉暗哑的乐声响起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辽阔的糙原、呼啸的狂风、莫名悲伤的心qíng,仿佛自脑内奔涌而出,奔腾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夹杂着粗犷的歌声:“银色的月光下,烈马奔驰,骑在马上哦,是我的爱人……”

  与此同时,我却仿佛闻到了烤熟的羊ròu滋滋作响,孜然的味道从鼻了里钻了进来……

  这不是幻想,有一盘切好的羊ròu真放到了我们面前,上面cha着铁鉴子,夏侯商早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上了,也不叫上我!

  我被引得食指大动,哪还顾得上尊卑有别,自是也悄悄地拿了一块小的,放进嘴里嚼着,嫩而不韧,鲜美多汁,简直美味得连舌头都差点被吞了下去。

  夏侯商手里拿了樽酒,一边听歌一边喝酒,就我在听歌之时不经意地这么一晃眼,他已经喝下了五六杯了,直喝得他眼眸越来越深,见我望他,偶抬头视线相对,那眼眸深得几乎要把我吸了进去。

  看来听了这音乐,他有些触景生qíng了。

  到底还是想起了西疆,想起了他的战友……以及对君辗玉那份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的心思?

  台上乐声却是越来越激动人心,有舞者从台后跑出,挥着长袖,脚下马靴咚咚,矫健处如羿she九日落,激励时如雷霆收震怒,,舞得兴起,更有健儿从舞台上跳下,落于席间,在客人面前踏步扭胯,邀请客人同舞,有那原自于西疆的散客,xing格原本豪慡,便再也忍不住,站了起身,踏着步子,跟随他们跳了起来。

  就连原来建都的客商,都和着乐音舞步打起了拍子。

  这原没有我们什么事的,何况我身边这位从小受礼教束缚,既使到了民风开放的西疆几年,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想那年,落望谷一战,歼西夷骑兵近五千人,全军上下举军同庆,小七他们在台下舞剑划拳,奏琴,玩得极乐,我则坐在将台上和他及几位将领你敬我,我敬你彬彬有礼地吃酒,饮得极累,于是,实忍不住,找了个借口,从将台上下来了,跑到小七他们那里赌起了骰子,因赌输了,被罚当众表演节目,于是除了身上的铠甲佩剑和着周围人打拍子的声音跳起了健舞……其它将领和我一般想法,见我开了头,接二连三地有人找了借口下来,连我的老父都借口尿遁了,那马屁jīng曹德宝因在战场中受了伤,没来参加庆功宴,自没有人陪他……到了最后,高高地将台之上,只剩下了他一人,孤寂地坐在描金雕椅之上,背后衬了一轮明月,正所谓寂寞月中人……他也忍得住……那时我就想,也许,他却是一个最能耐住寂寞的人。

  第四十二章寂寞的人与事

  正因为想不到,所以,当他从座位上站起,大声地道:“拿笛来……”的时候,我尚不知他要gān什么。

  当我将嘴里的ròu吞了落肚,再一抬头,却发现他已跃上了舞台,加入了那一群狂欢跳舞的人群之中,而一杆横笛,也递到了他的手上,悠扬的笛声从他嘴里溢出,他的脚下却和着台上舞着的健儿拍子前进往复,面上银色的面具反she着舞台上的琉璃灯光,幻出银色的光芒,我手里的筷子跌了落地……太阳没从西边升起吧?

  我看见他漆黑从额头飘落,随着他身姿款摆,在银色面具上拂动,转腰扭胯之间,健壮矫健的身姿引得台下人阵阵喝彩,舞台上地板被震得惊天动地的响,帷幕的流疏抖得如打了摆子,上身却是极为平衡,手握了横笛chuī奏,笛声激越,琴声苍凉,两相冲击,却如两军对垒,刀剑相击,把整个场子带上了另一个高cháo。

  我从没想到,他舞动起来,却也是如此的好看,像是蓝天展翅的飞鹰,水里搏杀的蛟龙,森林里老虎扑食……当然,后面一种残忍血腥了一些……我得承认,看得我目不转睛,只顾盯着他了,连桌上羊ròu冷了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场上静了下来,他回到我的身边,我还沉浸于乐声之中,当真如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知ròu味。

  “喂,好吗?”

  “好,我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音乐和健舞……”答了之后,才感不对,怎么自己将‘妾身’两字给忘了?这可是不敬的!他的问话语气也不对,怎么能如此随便,连‘本王’两个字都忘了?

  回头一望,却见他并不在意,眼未望我,露在外面的嘴角与额头却有稍稍地红,一揭衣摆在我身边坐下,轻声道:“是吗?”

  我以为他没有必要问我的,我不过是他一名姬妾,还是没名分的那种,恐怕是无人可问,才不得已地问了,于是肯定做答:“妾身未曾想到王爷的健舞,也跳得这样好。”

  其实我是想说,这平日里装模作样端正严谨王爷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我等粗人才会玩的东西?

  他咳了一声,未回答我,只把桌上的一樽酒饮了,又腰身笔挺地坐着了。

  看样子他挺高兴的,因为我看清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笑纹: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从没有什么娱乐吧,所以,偶尔一次放纵,心底其实挺高兴的了,也要摆出个端正的样子来?

  商团的人请客是不会问出处的,客人的身份也只商团内一两名送出请笺的高层才知道,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台下三百人是何种身份。

  所以,当那脸上俱是笑意的胖嬷嬷使了两个人提了壶美酒送到我们桌上,以感谢夏侯商带动全场的气氛,兼之多谢他以笛声娱乐了全场的时候,我有些紧张,生怕被人认了出来,可身边的客人除了拍了拍巴掌,没有人有异样,我便放下了心。

  看来是他的面具起了作用。

  美酒摆在我们桌上,用透明的琉璃樽盛着,里面的液体灿如huáng金,略一晃动,便如融金流动,同是琉璃制的磨沙塞子揭开,便隐隐有一股清香传了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是波斯陈年的huáng金葡萄酒。

  可惜,这樽酒却被夏侯商提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了,看来,他不准备共享,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争……我可时刻记着我妾婢的身份的。

  只得从怀里拿了方锦帕出来,给他擦了擦他嘴角的酒浸。

  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当然,心里自然是恨的,尤其是看到那酒不一会儿就少了一大半之后。

  要知道,酒对我来说,也如ròu一般不可缺少,小二家里原来营的就是著名的酒庄:醉仙楼,虽是开酒庄的,却喜欢舞剑弄拳,因其父和我父相熟,入伍之时便直接升为校尉,成为北斗七星之一,只是我一开始不知道,我父让他入伍,不光为了父辈相熟,和我父相熟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只准了他入伍?更何况,他家不过一个小小酒商而已,他练武虽刻苦,可骨骼纤细,武功不高,也没有什么天份,如果不是组了七星阵,在很多场战斗之中,他都会命丧当场。

  直至那一天,我才知道,为何父亲偏偏选了他成为七星近卫之一。

  当我被人架出宅门,送上马车,而他穿了我的衣服,跪下向我拜别,嘴里道:“快走,将军……”。那一瞬间我才知道,父亲为何选了一位骨骼如此纤细的人入了七星卫。

  那一天,蓝天碧空,一望如洗,我被小七点了哑xué,混在断头台下的人群之中,依靠在小七的身上,看着小二跪在台上,从容地将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放在了断头台的木台上,他眯着眼向侧望的时候,我敢肯定,他看见了我,因我感觉到他无声地对我道:‘将军,保重。’,铡头刀落下……他轻笑出声:“刀不够快,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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