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奇怪,这老人看样子不是一个能控制住脾气的人,为何如此隐忍?
“我们跟了过去看看。”夏侯商不知什么时候附耳过来,在我耳边悄悄地道。
噢?他有如此兴致?
还没作答,他便拉了我的手,远远地缀在了那老人的身后,那老人并没有直接出营,反而闪闪躲躲地在帐篷之间窜来窜去,商团并不大,每个帐篷都是一个物品买卖jiāo易场所,有客人来来去去在帐篷里和人议价论价,我们的走动,倒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他在几个帐篷间来回走动,走一会儿,就仰着头迎风而立,闭目沉思一会儿,然后又往前走,直来到一个避静的极大帐篷前边,才停了下来,躲在帐篷后偷看。
这帐篷与众不同,前边有两名侍女守住门口,阻止人随便进入。
我被夏侯商拉着,躲在另一个帐篷后面,远远地朝那老人望着,站定之后,我才感觉夏侯商握着我的手滚烫,发cháo,汗津津的,让我感觉仿佛置于滚水之中,忙一挣,想缩了回来,可一想着这可是对他的不敬,临时撤了不少力回来,没敢太大力,却没曾想他的手便松了,任由我把手袖在了袖中,让我再一次感觉,这人今天真的很好说话。
“王爷,他来这里做什么?”
“看门前有两名侍女,穿着都很jīng致,比刚才台上的女子不差,这帐篷里面住的,想必是那袭月姑娘吧?要袭月姑娘亲自接待,更要以百花酿相请,这个客人,身份不凡。”
我兴趣大增,想混了进去看看,却无从下手,那老人缩在帐蓬一角一动不动,看来也无从下手。
感觉有一物贴在了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我回头一看,夏侯商的脸离我不过咫尺,见我回头望他,才避得远了一点,道:“我们过去看看。”
他也起了疑心?
可我们还没有想出办法,就看见那大帐蓬的门帘被拉开了,那紫衣女子出来吩咐一句什么,其中一个看门的侍女便急匆匆地向另外的帐篷走去。
看来都想看看这女子是去传膳还是去叫人,我们没动,那老人也没动。
第四十五章原来是他!
晚风习习,我瞧见营边立的商旗被风chuī得笔直,原是深秋时节,却感觉身上热哄哄的,一丝儿凉气都没有,一打量,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夏侯商已然将我bī在了帐篷的角落,一只手横了过来,撑在帐蓬支梁之上,将我半怀在他身边,可身躯手臂却并不接触我的,只形成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让我感觉不到一丝冷意,我略有些奇怪,抬头向他望去,却见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冷冷地注视着那个营账。
也许他这样站着舒服一点?
我只得这么想。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有人来了。”
我们闪闪躲躲地走过了几个帐篷,便瞧见那名白衣侍女领了一队人向这边走来,那群人有男有女,身着异族服装,手里边有的拿了乐器,有的拿了杂耍的家什,我们一对眼,我便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所以,他打晕了两名艺人,我们换了衣服跟着那群艺人走进那账蓬,倏地发现,那老人也混了进来,居然连衣服都没换,站在那眩人旁边,原来,他的衣服和眩人穿的差不了多少,颜色也相近,全是蒙头遮面的。
帐蓬里有一架玉制镂空的屏风,遮挡在我们这群艺人和里面坐着对饮的两人之间,隐约地,可听见杯碟相击,轻脆如玉石相鸣,可却安静得很,良久没有一丝儿人声传出来,这种安静感染了站在屏风外的一众艺人,这些人走南闯北,看来都是经过大场面的,个个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又隔了一会儿,便有两个侍女过来搬开了屏风,示意我们可以开始表演了。
我和夏侯商随着众人列队而出的时候,坐在席塌上的那人是侧面向我的,他的身躯被脸蒙面纱身穿笼纱薄衫的袭月挡住了,桌子之上摆的正是那用金丝网兜着的百花酿,我只看清他一缕长须,笔挺的鼻梁,素白如玉的手托着一个玉盏,袭月侍立一旁为他布菜,等得离他越来越近,袭月移开了身子,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心想:他终于来了。
他的身边,却不止袭月一人,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的,却还有一位沉静如玉的少年,垂头束手而立,仿佛映在青色账篷上的一个影子。
他将他也带来了?
可见,我和小七猜中其中一个qíng形,他未起杀心,却有了怜意。
朝旁边一望,夏侯商却是身躯僵硬,几乎迈不动步子,我自是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的,却也不点破,只是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回头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坐在塌上的人转过头来,露出常人难见的天颜,目光一扫,显是认出了夏侯商,轻皱了一下眉头,道:“今儿个不想看了,你们都退下吧。”
袭月一怔,声音柔顺如出谷huáng莺:“怎么啦,官人?”
他转了柔和语气:“月儿,你也退下吧。”又指了夏侯商道,“留下他就行。”
袭月很是懂事,也不多问,带了其它艺人和侍女退了下去,我自是没动,让我奇怪的是,那一身黑布罩着的老人也没动。
夏侯商扑通一下跪下了,我自是也跟着跪下,正要出声,那人却一摆手,阻止了他,向独立帐篷一角的那老人望了过去。
那老人见我们都转眼望他,无可奈何地揭了盖着头的帷幕,跪下行礼:“皇上,是您在跟我抢那瓶酒?”
端坐在塌上的永乐帝一见他脸上的表qíng就古怪起来,就象是每一次我惹了祸,老父那无可奈何的样子:“皇兄,你也跟着他们胡闹?”
我这才看清,这老人原不是老人,只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而已,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眉如墨染,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眼睛却澄净如婴儿,不染一丝杂质,只是头发却是全白的,原来,是我将他的一缕白发看成胡须了,如此怪异的qíng形,原应该看着不舒服的,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舒适之极,仿佛他就应该长成如此。
可这个年近四十的永乐帝却叫他皇兄?
那他岂不是就是安逸王爷?
宁太后极受帝宠,前朝皇帝的子嗣全由她所出,唯一的例外,就是同为帝妃的妹妹所生儿子,此子一出生便被御医判为脑瘫,生了此子之后,她妹妹便因难产而亡,临死托孤,拜托姐姐替她将此子养大,据闻太后和她妹妹的关系亲厚,更怜悯此子一出生便有脑疾,因而对此子痛爱之极,更甚她自己的孩儿,加上此子天生有残疾,宁太后请遍天下名医治疗,直至他长到十岁才渐渐通了人事,长成之后xing格却是天真làng漫之极,素喜玩乐,因而被封为安逸王,是唯一一个准许住在皇宫里的王爷,可见其受的恩宠之厚。
看此qíng形,这安逸王一出,连皇上也避他三分?
“皇上,我怎么跟着他们胡闹了,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呢!”
永乐帝身为帝王,天生带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尊贵非凡,如果不是这样,那见多识广的花魁也不会自动自觉地小心侍候了,我可以肯定,那花魁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光是花魁,就连夏侯商见了他,也立刻小心翼翼起来,脸上的面具虽遮了表qíng,可我看清了他握在衣袖中的手,指关节发白。
可这安逸王却是满不在乎,并不称臣,一口一个‘我’,永乐帝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装作没有听见,看来,此等qíng形是极为常见的,他也习以为常了,他是一个正常人,总不能和一个痴人计较吧?他很怕这安逸王胡搅蛮缠,顺手指了指桌上的金兜银瓶,道:“这酒朕已拿来了,你如果要,便赏了你吧。”
安逸王脸上马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也不等他叫平身,站起身来就跑到案台上拿了那樽酒,先不管其它,揭开酒樽,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色láng遇到了美女,馋颜yù滴得让人叹为观止。
第四十六章总是有意外
打发了安逸王,永乐帝这才转过身来对夏侯商冷冷地道:“朕的好皇儿!”
“儿臣该死……”
夏侯商早除了脸上面具,前额撞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原是应该在府内吃斋念佛的斋戒之日,却被当场捉了个正着,且是在此等场合,捉他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怎不叫他惊慌?
我在他身后跪着,虽是趴伏在地,却也感觉永乐帝对夏侯商冷淡,语气之中听不到父子之qíng,他恐怕是唯一一个母妃受宠,自己却不受宠的皇子。恐因为如此,他从小便被江妃送到了山上学武,作为一个不受宠却是聪慧异常的小儿,却没有自保能力,留在宫中,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相信他的母妃早就明白了,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故意向君辗玉挑衅,引得永乐帝将他远远地打发到西疆?
虽达到了目地,但他心中何尝不痛?所以才养成了这样谨言慎行,锋芒内敛的xing子?甚至要用好色无为以求自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却有点可怜他。
虽贵为皇子,可遇上了这样一个父亲,却能如何?
“你怎会来此?”永乐帝冷冷地道。
“儿臣,儿臣一时好奇,闻得身毒商团明日就要起拔了,所以,儿臣便想……”
“不在府内呆着,光顾着这些奇巧yín技,真是朕的好儿子!”
他这么骂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帐内之人自是都明白,百步不笑五十步,我们出来固是不对,可你也不一样出来了吗?大家同是在斋戒之日来这等销金销魂之处,何必说破让人难堪呢?可哪有人敢质问?
“这是你的新宠?”永乐帝的语气很淡,淡得很不耐烦,有些痛其不争。
他指的是我。
我忙在地上簌簌发抖。
是真的害怕,不是假的,他一句话,便可判我生死,听他的语气,确是想杀只jī给猴看。
“是皇祖母指定的织铠之人,儿臣原想,西域奇人奇物极多,领她来看看,或可查缺补漏。”
“哦?是吗?”永乐帝的语气有些讥嘲,他认为夏侯商在以太后压他,更惹得他心中不喜,这夏侯商也是的,在自己老父面前讲两句好话哄哄他会死啊!如果是我的老父,我保管将他哄得眉开眼笑。
不过,我这条命倒算是暂时保住了。
这时有人道:“皇上,您瞧您把商儿吓得?他也出来,你不也出来?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你不说,大家都不说,有谁知道?”
能说这个话的没有别人,只有安逸王,他这话说得极为有趣,把我们不敢说,不敢讲的,全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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