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耳会将我已走脱的消息汇报给夏候商,夏候商便会广派人手四周寻找,更会知道这荷花池是一汪活水,有暗流通向外间河道,而河道外,恰巧有一只小船驶走,船上自有有篷遮着,小船靠岸,更有马车接了船上的人一路西行,直往边疆。
他会确认我已逃走,但我之逃走,却给他带不来什么麻烦,只因为,这件事,宁启瑶也参与了,当初说动宁启瑶不用家丁用神策营的时候,便是给夏候商提供了这些目击证人。
如果麻烦不染上他的身,我想,他会渐渐放过此事吧?
毕竟,朝堂内外,权利jiāo接,有无数的事正等着他。
只要宁启瑶放神策营的人离去,我们就算得上圆满的脱了身,几天之后,当夏候商发现跟错了人,再回头查荷花池之时,我与小七早已远行。
小七从小生活在láng群之中,有着láng般灵敏的鼻子,他告诉我,我身上的木檀花味,既使洗上十遍,他也能在一里之内闻了出来,所以,他虽不能入府,但我一出府,他便知道了,于是,早已定好的计划便开始了。
宁启瑶已经知道当日身毒商团捉弄她的人是我,更会以为我想向夏候商下毒,以她的xing子,如此好的报复机会,怎么会不利用?只要她想报仇,那么,自然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宁家府上,可很有几位媳妇子是嫁了退伍兵士的。
女人的谋划,不过是毁容,令人丢丑而已,与其将我送进大牢,这样的报复会更让她满意。
其实,我们不知道夏候商会带我们去哪里,但无论去哪里,计策却是大同小异,例如,如果去了酒楼,同样引开夏候商之后,跃进池塘这一节便改成烧楼了,小船便改成马车……小七将所有的jiāo通工具都准备好,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个遍……皇室子弟,能去的地方非富则贵,又能有几个地方?
只要我有机会离府,无论何时,计划便会展开。
更何况,没有人知道,墨子寒,其实是小六?
那一年,李士元身败名裂,因叛国抄家,他的孙子孙女李因浩李沐非在送往西疆途中被那押送的官兵毒打,岂图让他们染病身亡,他们虽未入西疆,就已经病患缠身,老父告诉我:“如果能救,还是救吧,李士元,到底是先皇的能臣。”
所以,我带了小七几人前去营救,经过一番苦战,小六受了重伤,将阻挡的官兵杀得七七八八了,才顺利将他们两人自官兵手里救出,只可惜,李沐非却身体柔弱,早已气息奄奄,等救得回来,不过三日,便因伤重身亡,李因浩险险地被救回了一条命,而这个时候,小六却伤重不治而亡。
七星护卫,在军中一向是以银铠遮面,没有几个人认识,而小六更是一脸胡须,李因浩和他身形相似,蓄起胡须,更是没有几人能认了出来,所以,我gān脆叫他顶替了小六。
到官兵追至的时候,救他们的人被打散之后,看到的,便是扶在“李因浩”尸体上大哭的桑容。
罪犯未入西疆被救,且身亡于破庙,和自己病死可是完全不同的责任,他们虽然想让他死,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所以,既便其中有些蹊跷,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知道太子在西疆寻找一名年轻人的时候跟他商量过:“你如能入了太子的眼,接近天颜,或许能趁隙而为?”
第一百零八章朱红大门,就在眼前
当年李士元一案是由皇太后查证属实的,要翻案,却是缺不可能。
但他已然落得如此的下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李因浩点头答应了,化身为“玉面郎君”,四处惹事生非,终于惹到了太子的头上,他的面容,自是经过jīng心调制过的,虽只改了几个小小的地方,但看在有心人的眼里,依旧有些神似,何况,李因浩原本就面容俊美?
他会竭尽全力地将夏候商越引越远,因为,他在小七的帮助下从牢中逃脱,显示了他与玉面郎君不同的实力,会让夏候商感觉,他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所有,那一次的李代桃疆,我一共替下了两个人。
老父知道之后,怪我的胆子太大,如此做,如果有心人一查,便会查出破绽,我只道:“要不不做,要做便会做得彻底,再说了,不是还有老父您吗?”
果然,那几名追赶李家后人的官兵后面将嘴封得严严实实的……老父虽然不屑于耍诡计,但一旦耍起来了,可是谁也不能耍过他的。
所以,后来的一年之内,我身边其实是没有第六卫的,老父从自己身边调了一位武功较高的身形相似的将士暂时充任而已。
也因为这样,到杜青山一战之时,因这位将士到底训练不足,被人攻破七星阵,所以,那六星卫便很快地阵亡了。
我们在队长的带领下往离宫外走,我看见了朱红色的离宫大门,半开半闭,门上巨大的门栓抽了出来,靠在门框之处,仿佛随时都会倒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间跳得厉害,怕那门会缓缓闭上,怕走到门边,外面会传来如雷的马蹄之声,夏候商玉带紫袍坐在马上,遥望着我……眼里如残叶飘落。
这是不是代表,我心里对他到底有了一些不同?
小七站在我的身边,时不时瞄我一眼,我感觉他的目光仿佛浸入冰水里的玉,在脸上滑动,冰凉润泽。
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顺利地走出了大门,因这个小队是神策营编余人员组成,队长不过是临时指派,因而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悉,出了大门之后,便要回神策营jiāo令,便各回自己的营队了。
我和小七走出神策门大营,来到一个民舍,换上了普通的衣服,院子里已经停好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同一匹普通的马拉着,只等天明,混入出城的人群之中,我们便如鸟入林中了。
可此时,窗外却传来了轻磕之声,我一怔,听得出这磕击之声是我们与李因浩的联络暗语,不禁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早便来了?
小七放他进门,他看见我们,脸上神色一松,道:“你们出来了?吓了我一跳,以为出了什么……”
屋内只有豆大的灯光摇曳,将他揭起的门帘暗影映在了墙上,摇曳晃动,仿佛鬼魅,带出丝丝yīn冷,不知为何,我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问他:“怎么你这么快便来了?”
李因浩道:“属下引宁王至朝阳大街,过了两招,属下不敌,眼看要被擒了,可宁王却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属,竟然不顾我自己往离宫方向回头了,属下感觉不妙,这才来此查探……”
他一边说着,一边咳了两声,小七上前帮他号脉,点头道:“你胸前受了一掌,伤势不轻,是宁王下的手?”
李因浩道:“不错,属下未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
我皱眉道:“不是要你别和他jiāo手,只管逃吗?”
李因浩脸色有些红:“他的轻功也很高……”
听到这里,我心中那种不祥之感却更深了,窗外蜂鸣渐止,远处蛙声更歇,我道:“不好,你上当了。”
小七也明白了过来,道:“我们快走。”
“来不及了……”我苦笑。
纸糊的窗户忽然间亮了起来,原是由豆大的灯光照着的昏暗屋子,忽地亮如白昼,有几只被照着的蚊子惊慌地从微尘之中飞走,屋外照进来的光线在屋内织出一张巨网,仿佛要将屋内之人网住。
李因浩脸露悔色:“属下竟中了他的圈套?属下自认为算得上能识人的……”
我道:“你怎么会想到他也会如此神qíng兼具呢?”
我知道,在西疆将士的眼里,夏候商令行禁止,军令如山,却是一个不擅于作戏之人,他平日里常有的表qíng,便是没有表qíng,所以,这一次才会如此容易地骗过了李因浩。
让李因浩以为他对离宫发生的事产生了怀疑,因而回头查看,却没有想到,他怀疑的对象却是李因浩……我原以为用墨子寒来引开夏候商是最适当不过的,但却没有想要,他已经联想到了墨子寒的身份不同异寻常,反而让他寻到了机会,跟踪而至。
宁王,看来并未如我想象的那样?
我要重新评价他?
走出这间民舍,原以为外面会有百余人马,张弓拉箭地对着门口,却没有想到,院子前边只有九个人而已,八人全身黑衣,脸蒙黑巾,骑不同颜色的马,每人手里提着一个特制的灯笼,比普通灯笼亮几倍的光从灯笼里she出,仿佛有几十人举着火把一般,而缓袍玉带骑一匹白色大马站在前面的,就是夏候商了。
八骏居然全部到齐,看来,我们如要三人全身而退,实是不可能的,我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叫小七带了小六退走,不必管我,小七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合作多时,相互之间不用言语,便知对方意思,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保存实力,以求后计。
“你要小心……”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我的武功内力尽数传给了小七,带小六逃出八骏的包围劫杀,想必不是很难,我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身手与小七相差不了多少的夏候商,所以,我将匕首从袖里拔出,放于颈间,道:“王爷,我跟你回去,放过我的兄长。”
第一百零八章他要gān什么
夏候商是一个不喜欢受人胁迫的人,在西疆之时,他手下将领被舍铁木擒了,押于军前,想挡住他的兵马前行,他只用手里的马鞭指了那名将领,道:“你的家人,本王会使其衣食无忧……”
那将领咬舌而亡。
听闻这位将领是从小便跟着他的侍读。
我将利刀放于颈间,本也没打算以此相胁,左手悄悄地从袖里拿出烟弹,准备掷于地下,来个混水摸鱼也就算了。
“好,本王答应你!”
他答应得那么快,声音之中还有一丝紧张,让我有些莫名其妙,抬头向他望去,他的背后夜色如幕,上挂一轮明月,眼睛更似黑色晶石,闪着暗暗之光。
看他不象说笑,我悄悄将烟弹藏于袖内,问道:“当真?”
“本王说话,从不反悔!”
小七和小六走到我的身边,低声道:“不如我们一起走?”
我冷冷道:“你们傻的?”
北斗七星和八骏相遇,本就是棋鼓相当之势,何况如今只剩两星,还有我这个老弱病残?
“别想耍什么花招,本王依你所求,但你们也别挑战本王的底线!”夜风传来了夏候商的话,冷峭似冰,我们自然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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