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跟敖姜要来那只小玉葫芦:“这里头就是那只蛊雕,或者你在怀疑我们诬蔑?”
云缱扭开那玉葫芦看了看,再深深望着她:“我确实没有假手于他人。如果我在很早之前就派了人进龙宫,用得着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么?
“何况,蛊雕身为上古凶shòu,又岂是会受我等随随便便拿捏得了的?这只蛊雕的皮色都渐渐泛出银色来了,至少是五万年往上的修为,我云家若是有驱使蛊雕这等能耐,还用走得这么辛苦么?”
她的神qíng倒不像说假话,而且也有些道理。
慕九看看敖姜,敖姜道:“可若不是你们派去的,冰魄阳锁又不是你们拿的,那究竟是谁gān的?”
“冰魄阳锁?”云缱脸色立时沉凝:“你是说冰魄阳锁已经被人拿走了?!”
“难道你想说你不知道?”慕九紧盯着她。
云缱脸色发白,从她露面到刚才,一直表现得相当平静。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的脸上却有着毫无掩饰的慌意:“我不知道!我是安cha了人进龙宫拿冰魄yīn锁没错,但实际上我还根本没有弄清楚它究竟在哪里,我只是怀疑它藏在西昌宫,借着上次进入龙宫的机会与云晰同去探底,这次我根本就没有得手!
“它是怎么丢的?!”
她紧问。
他们之所以没有将云螭裳安葬就是因为还祈求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冰魄阳锁将他元魂灵力重新聚纳重生,可他们却告诉她这冰魄阳锁已经丢了!
一丝绝望渐渐浮上她眼里,渐渐泛滥成了灾。
她身后的云螭裳也跌坐在椅子上,如同一个遭兵临城下的败军之将。
慕九看到他们这模样,也渐渐有些摸不清头绪。
那日在西昌宫,她可从头至尾没有怀疑敖琛是个心机深沉到连他心爱的女人都要反过来算计的人,可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反过来想想的话,即便云缱所有的话都是诬蔑,那他自己不是也承认过他跟云缱斗了心眼吗?
然而她最关心的还不是他们俩孰真孰假,而是既然云缱表示蛊雕不是他们从前就安cha进去的,而他们又没有得到冰魄阳锁,那么蛊雕背后的人又是谁?这冰魄阳锁又落到谁手上了?
本来以为很明朗的一件事,却没有想到更为复杂了。
云家的确没有jīng力也没有能力cao纵身为凶shòu的蛊雕,二来他们与冰湖实力并不相上下,如果冰魄yīn锁还在他们手上,他们用不着造出这种假象来糊弄冰湖,那么,如果云缱没有撒谎,那是不是敖琛撒谎了呢?
“禀大王,二公主,冰湖龙宫传来讯息,请三殿下速速回宫!”
门外的执事官勾着头碎步迈入,虽然语气平稳,但那快速的步伐还是让人觉出几分焦灼。
敖姜变了脸色:“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哀色未退的云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慕九却是瞧出来,冰湖与玉岭相隔上万里,以往敖琛与云缱定非能想见面便见面,为了排遣相思,定然有他们特有的渠道。而云家尚未毁掉这渠道的缘故,恐怕与他们在丢失了冰魄yīn锁未曾前去龙宫问质问一样,乃是还想着留有这一线余地以便日后去夺取冰魄阳锁。
她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罢。”
说完冲上首的云螭裳拱了拱手,便就拍拍阿伏脑袋与袁金罗出了门来。
在宫外湖边站了半晌,敖姜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来,先前来时的怒愤全然无踪,眼里除了迷茫便是羞臊和无助。到了慕九跟前他已只懂得发愣,双唇翕了几翕到没曾说出来什么话来。
慕九猜想他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一定不会去找她来的。
她心底叹气,说道:“去龙宫吧。”
他踟蹰道:“你会去吗?”
慕九道:“这事不是还没完了么,我也得去听听你爹怎么说。”
他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慕九回头吩咐袁罗二人先行回天庭,并且又折了只纸鹤回去传话给陆压,这才跨上阿伏与他往龙宫方向去。
冰湖在南天门往北七八千里,此去比从天庭过来时耗时更久。
而越往北走天色也越发昏暗,在玉岭耗了大半日,出来时便已经不早了。
敖姜的脸色一直不好,慕九能理解,毕竟云缱的阐述等于把敖琛的老底扒了个jīng光,再加上这冰魄阳锁究竟丢了还是没丢如今也成了疑案,作为儿子他自己是不会舒服。甚至有可能还会有点耻rǔ,不管他与敖琛有多少父子qíng,只要他还是他的父亲,这就撇不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又要死人?
到达北夷时天上已经有了星光,到达冰湖,月光就出来了。
阿伏哼哼唧唧不肯走,这小家伙一整天都没有闻到ròu腥味儿,已经不大乐意了。
慕九扒开他的嘴,掏出两颗仙丹喂给他,他这才jīng神抖擞地站起来。
下了冰湖,遁水道入内,打头的敖姜忽然放缓了速度,最后在宫门口的结界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慕九问。
敖姜皱眉道:“今天多了好多兵值守。”
慕九愕然,左右看去,好像是比从前她在时要多些。
好端端的为什么加qiáng守卫?
又出了什么事?
还没回神,敖姜便已经开启结界快步入内了。
慕九连忙与阿伏跟进去。
才进宫门,便听guī丞相的声音传出来了:“东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大太子呢?!二公主呢?!快去找!你们这群废物!……”伴随着这咒骂声还有许多嘈杂的声音,没有一个不是带着惶恐惊愕,就连平日里悠闲漫步在庭院里的仙鹤都已不见了踪影!
可以说,眼下的龙宫已乱成一锅粥。
“发生什么事了?!”
敖姜急步走过去,声音也明显地不稳起来。
“哎呀殿下您可回来了!”
guī丞相抓住他手臂掬了把老泪,“大王不好了!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呀!”
“他怎么了?!”
敖姜纵使满着耻rǔ,脸色也还是变了变。
慕九也qíng不自禁走过来:“龙王不好?”
+难道敖琛的病真有那么重?不会那么巧,那边厢才死了个云二,这里敖琛老命也将不保了吧?
guī丞相也看到了她,并且也看到她脚边的白虎,当即肩膀一耸立刻跟她作了个揖说道:“原来郭大人也来了!”
慕九问他:“龙王得了什么病,人现在在哪儿呢?”
guī丞相两腔老泪立刻又滚下来,却未曾说得出话,只提袍踏上台阶,示意二人跟随他去。
去的仍是敖琛所住的玉澜殿。
老实说,慕九在踏进这道门槛之前是不大相信敖琛的,自打听过云缱那番话后,她对敖琛整个人都充满了怀疑,不是认定,是怀疑,因为她没有找出云缱话里的漏dòng,虽然她知道应该再听听敖琛的说法,可是心里也还是接受了云缱的说辞。
所以包括在回想起敖姜说过敖琛病得多么厉害时,她也是起了疑心的,如果敖琛心机当真有这么深沉,那么谁知道他这番“病”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用意呢?
但是进了门槛,看到这满屋里的颓废,扑满鼻腔的药味,寝殿里枯瘦又蜡huáng的敖琛的样子,她已经浮在脸上的疑心顿时又咽回去了!
过去的敖琛丑则丑矣,至少富态威武保养得也极好,因此打扮起来还算过得去,但是眼下的他可真真不止一个丑字能形容了,原先那对饱满的环眼深深陷了下去,而两腮也塌陷了,如此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突兀。
“大王,三殿下回来了。还有,天兵营的郭大人也回来了。”
guī丞相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因为屋里静,所以慕九听到了。
敖琛睁开眼,眼皮眯了眯才将目光对准帘栊下站着的敖姜,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到稍远处的慕九,才凝眉道:“你也来了?”
声音虽然倍感虚弱,但好歹还是没喘气的。
慕九垂首以作回应,然后走上前:“龙王这是怎么了?”
敖琛由guī丞相扶着撑起来些,没答她,却说道:“是敖姜找你来的?”
敖姜咬咬牙把头低下去。
慕九替他打圆场:“三殿下说龙王偶感微恙,而敖月公主也依旧下落不明,便请求我以天官的名义与他去玉岭求问结果。殿下心忧胞姐,我觉得这份心意可以理解。”
敖琛不置可否,片刻道:“那你们问到结果了吗?”
慕九顿了顿,说道:“云家说蛊雕跟他们没关系。”
敖琛眉头微动,望着chuáng尾没说话。
慕九摸了摸坐在地上的阿伏的头,又说道:“有个消息不知道龙王知道不曾,云二死了。”
敖琛脸上抽搐了几下,目光转过来:“死了?”
慕九点头:“我以为龙王应该知道才是。毕竟云家说云二是死于冰魄yīn锁的丢失。我们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而云家则说冰魄yīn锁乃是我们前去玉岭的那夜被龙王窃走的。云家还说,我们之所以会去玉岭,正是龙王早就看穿了云家的用心,将计就计。
“对于这件事qíng,龙王不想说点什么吗?”
敖琛目光闪烁望着前方,喉头里传来含糊的一串声音,如此过了半刻他才把脸转回去,那脸色看不清是在惊愕还是有着别的qíng绪,而他这样纹丝不动地靠着,犹如一段被锦缎裹着的枯木。
旁边守着的人也个个都屏息无语。
慕九跟guī丞相:“烦请帮我带着阿伏下去吃点东西。”
guī丞相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待要答应,又看了看chuáng上的敖琛。
敖琛伸出枯瘦的的手摆了摆:“你们都下去吧。”
guī丞相无声领命,招呼侍者们,带着阿伏鱼贯而出。
殿里顿时就空旷起来,敖琛叹了口气,这一叹,立刻牵动了真气,他捂着胸发出急促的喘息。
敖姜握拳望着他,楞是没有上前。
慕九走上去把了把他的脉,想起荷包里还有几颗陆压给的护气的丹药,便喂了颗给他。
这药自是灵验的,很快他喘息止住,气也渐渐匀下来。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灵药。”敖琛探究地望着她,撑着身子坐起了些,“你刚才说的没错,云家说的也没错,冰魄yīn锁是我拿回来的。”
敖姜握紧的双拳都已经发起颤来了。
慕九看了眼他,心下倒没有太多意外。
52书库推荐浏览: 青铜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