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连忙道:“多谢星君,多谢孔将军。与小的同行的那位仙友因为捉拿逃犯而受了伤,现如今正在小的住处哩。”
陆压那伤怎么着也得养个三两日才能走,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安顿他,借这个机会禀报上去,正好也解决了这一麻烦。
“还受了伤?”离曜星君讶了讶,“严不严重?”
“牢烦星君记挂,不算很重,皮ròu伤,小的已经替他上过药,好转了。就是目前还得观察观察。”慕九道。
“那就好。”离曜星君点头,“回头我让人按排个住处给他,等他养好伤再走。”
说完又与刘俊道:“我看这郭慕九很有些本事,为人也踏实,入清扫司似乎太屈才了。上仙们常道众生平等,我们也该一视同仁,我看还是把她调回巡察司来吧。”说完她拍拍刘俊肩膀,转过身又冲慕九一笑:“好好gān!”
说完这后便就带着天将们折身了。
刘俊送他们到门外,转身冲回到廊下指着慕九鼻子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又噔噔噔地进门去。
慕九没想到半路出来的这上司还真是自己的贵人,完全不是刘俊那种神经病偏执狂,至此郁闷扫尽,在廊下高声唱了句“小的告退”,便就乐颠颠地往朱雀馆走来。
紫铃苑这里糙药已经熬好了,慕小星也已经端给了陆压,这个时候她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瞪着一双如同照妖镜似的通红眼睛在陆压身上瞄来瞄去。
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始终带着深深戒备,你看看他坐在那里悠然自若,举手投足就跟这里的大王似的,就算是打量四处,那眼光里还带着审度的意味,哪里有上别人家作客的样子?她真是由衷地不欢迎他。
陆压很容易就看出她的敌意,但是他并不在乎,他又不是冲她来的。
混鲲这些年闲得慌,在灵犀山务农,其中也养了不少兔子,都是拿来吃的。
道家可没有佛家那些个破规矩,他跟师兄姐们在三十九重天上天天开荤。混鲲除了养兔子还捣鼓了个菜园,种子都是差毕方鸟去人家弄回来的。他师姐还织布,早些年跟织女还是忘年jiāo,不过后来织女成亲了,又跟牛郎闹出那事,就没了往来。
如此,呆在天上的日子才不会太无聊。
当然,自力更生的野shòu他们是不吃的。造孽。自己养的就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自己弄来吃,下界的人们也会jī鸭鹅鱼地天天供奉,不也是一个意思。而且下界供奉的牲鲜都是一个味道,哪里有自己变着花样地下厨做的好吃?
他眼里的慕小星,跟混鲲养的那些ròu兔子没什么两样。
他低头啜了口茶,顺手拿起桌上架着的一把折扇在手里把玩……
“你怎么还不吃药?”才刚打开,慕小星就硬梆梆地出了声。吃了好赶紧走啊!
陆压没理会她,盯着折扇上的字看了会儿,问她道:“你家主子,多大了?”
慕小星没做声,目光像挖耳勺一般剜了他一眼。
陆压把折扇反过来又看了几眼,又说道:“你家主子读过很多书?”
慕小星抱着一双膝盖骨,腮帮子紧了紧。
陆压见她不吭声,纳闷了:“不知道她怎么会收你这么个闷葫芦当宠物?还有她丈夫呢?”
——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
慕小星瞪过去,终于忍不住想发飚。她分明就是慕九没正式收的徒弟,什么时候成了宠物?他那两只眼是石头么,见过会洗衣服会熬药的宠物么?把她当丫鬟下人她就忍了,居然还把她当宠物!
因为这个词,慕小星同学对陆压的印象更差了。
“打听这么多,你查仙籍的吗?”她瞪他一眼,站起来,背朝了他。
还挺有脾气!
想想来的路上那丫头那副一惊一乍的模样,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宠物。
陆压盯了会儿她,决定不予理会。
大丈夫能屈能伸,跟只小妖jīng较真,多么跌份。
再说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打听人家男主子,确实有些失礼。
可是他不问清楚,也很担心这将成为破坏他计划的诱因哪!
————
第十六章我有难处
他沉吟片刻,忽地把扇子收了。侧耳听听周围动静,然后把手指尖伸出来,照着她背上画了个圈,那圈里立时浮现出条大蟒蛇,还有个英姿飒慡的背剑少女。只见那少女将蟒蛇肚子一剖开,里头就有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掉了出来。
很显然这兔子就是面前的兔子jīng。少女就是郭慕九。
陆压点点头,把圈圈收了,再度沉吟起来。既然也连只随便救来的兔子都能收留五百年,很显然心肠并不似嘴上那么硬啊。
“我回来了!”
正琢磨着,门外这时候传来一道宛若huáng鹂的声音。
陆压才将茶碗放下,那英姿飒慡的少女就已经大步跨进门来,脸上的活力漾得她越发明眸皓齿:“真是有惊无险!那头大蛮牛不但没得逞,我还被调回了巡察司!从明儿起我不用扫大街了!”她叉腰笑起来。
“当真的?”慕小星也高兴坏了:“那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慕九笑完之后灌了杯茶下肚,哈气道:“不过还是得在他手下gān活,这说明我得比去扫大街更提上一百个心才是。说起来多亏了那位离曜星君来得及时,要是晚来片刻我恐怕也只得打道回府了!”
说到这里她又跟陆压道:“对了!青缨卫那边还说让咱们俩明儿一早过去领赏,有两颗什么补元灵的仙丹。我还特别跟离曜星君说了你的事,他说回头会给你安排住处。天兵营地盘不小,你是捉拿犯人的功臣,他会给你安排好的。”
她这么卖力,他应该感谢她吧?
“给我安排住处?”陆压指着自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听错。
“是啊。”慕九又斟了杯茶道,“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养伤吗?”既要养伤当然得有个住的地方。难道她还不该这么做?
陆压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日才收回来。
他可压根没想过要住别的地方去。他是冲她来的,要是住到了别处,他还怎么借她的灵力遮蔽?没有她在身边,他连半天都扛不过去!到时候在天界弄出动静来,他身份也藏不住了,岂不是还不如继续流làng?
这事可做不得。
“这个,恐怕有些难处。”他摸了把脸说道。
“什么难处?”慕九皱了眉头,没想到她都帮他把事qíng搞掂了,他居然还不领qíng?
“其实我有难言之隐,不能透露行藏的。”陆压为难地道。不知道这么说她能不能理解?
慕九睨他道:“难不成你是逃犯?”
陆压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脑袋瓜子,将手里的冷茶又抿了一口。
都到这步了,显然就应该说实话了,要是还不说的话,他并没有办法把这事给圆过去,可要是说了,说自己是创使元灵的小弟子,女娲的师弟以及太上老君的师叔,面前这俩丫头不知道会不会立马拿扫帚把自己给扑出去?
毕竟,他的确是没怎么在六界露过面的,就算是露面,也鲜少用本尊。谁会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鲜少露面的陆压?
慕九还在盯着他,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好看看他肚里卖的什么药。
她这一盯,把陆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说实话的yù望又给盯没了。
瞧她这恨不能立刻扒了他皮的模样,他敢肯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咳嗽了声,望着地下,说道:“其实,主要是我的身世……有些惨。”他被自己师父做的法器bī得有家不能归,然后又被自己的亲师兄揣着袖子看笑话,堂堂一个至高无上的远古上神,连个山dòng都住不起,的确是够惨的吧?
“哦?”慕九目不转睛望着他,眼神里就没有一丝相信他的意思。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洪苍山见到我?”陆压抬头道。
“记得。”慕九点头。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那次他豪迈地伸手帮了她个大倒忙,也就没有今日的瓜葛了。这会儿她指不定正在她的流云dòng跟牡丹jīng乌guījīng们chuī山海经呢。哪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在那头蛮牛手下受气?
“其实我在逃命。上一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才刚刚躲过几场劫难过来。”
陆压在袖子里互握着两只手,一边酝酿着一边说道,“今日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我之前那些伤才叫厉害。这些天我日不能歇,夜不能寐,时刻都在躲着追兵,时刻都担心着死于非命,而这一切,都是我二师兄害的。”
远在天边的混鲲浇着浇着菜,突然打了个喷嚏。
“师兄?”慕九挑挑眉。
“没错。”陆压点头,再歪着脑袋问她:“你觉得我多大了?”
慕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一顿,上下瞄他两眼:“看面相,二十出头?”
究竟多少岁她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人家仙阶比她高。
“我虽然看着年轻,但却已经受了不少年的辛酸苦楚。”
陆压捂着良心,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着前方:“我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死了。这些年跟随师父长大,但是前些年师父仙逝,我二师兄当上了掌门,他嫉妒我受师父宠爱,于是把我赶了出来。而且还派人四处追杀我,就怕我回去跟他抢掌门之位。
“他前些日子在我体内注入了一股我也弄不清楚的邪力,我只要一受伤,便得经受这剥皮爆经之苦,所以本来你的药是极有效的,但是我没有完全好之前,这股力量便会随时残噬我的伤口,接着再蚕食掉我这整个人。”
他望向慕九,把受伤的那条胳膊又伸出来。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只听当年创始元灵说过他诞生在昆仑山顶一朵莲花里,所以说父母亲人都死了并不算有违天道伦理。
至于“师门之祸”,他虽然说的离谱了点,但是在他打坏铃铛后混鲲那副幸灾乐祸的得意模样也实在讨厌,所以他捏造个黑锅让他背背,想来也是不过份的。
慕九本来打算只是瞄瞄而已,可目光一落到他那伤口上,则立时呆住,只见先前已然长拢的伤口竟然真的又在开裂冒血!
“这——”
她也愣住了。
“或许你还会不相信这是我体力的邪力所致。毕竟造个假伤什么的,对于你我来说并不算难事。所以,你还可以试着探探我的经脉,看看我是不是在说谎。”陆压把完好的这只胳膊也伸出来,把袖子捋上,平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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