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武德跪坐在地上,除了脸上的灰败深上几分,别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离航虽然同样未出声,但是却迅速地看了眼慕九。
慕九当日上离恨天的时候是换了副相貌的,这时候自不怕他疑心什么。
但是离航还是盯着她看了几眼,目光里似有探究之意。
“你们不用疑惑了。”武德这时自行从地上站起来,“青丘的凶案是我犯下的。梵丘的东西也是我让人盗回来的,就是青蛇jīng也是我杀死的,青丘的三只狐崽我杀了两只,他们四殿下的狐丹,此刻就在我这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颗huáng豆大小的元丹,“你们都知道,以我个人的力量跟离航硬拼,我是绝对拼不过的,但是他罪无可恕,阐教这么些年肆意枉为,早就引起众怒,如果不是有他们自行铺垫在先,我也绝不能挑拨成功。”
狐君一个箭步上前将狐丹夺回来,与王后仔细一验,证明是真货无误,随即收进怀里指着武德:“你有什么怨仇便去阐教,来惹我青丘做什么?今日我定要替我青丘死去的狐崽结果了你!”
说罢,玄冥天罗掌祭出来,一掌便要将武德拍个魂飞魄散。
玉帝赶忙阻止:“狐君且慢!”
旁边众仙也忙劝道:“审案要紧,回头自有天庭法则处置。”
狐君这才又把手收回来,忿忿退了回去。
武德从始至终都没动分毫,仿佛即使再来一次魂飞魄散也没有什么要紧。
慕九真是烦死了他们这些置之生死于度外,一心只想坑别人的人。说真的这案子要不是有陆压在,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呢,害她在青丘生死边缘跑了几次,眼下倒是大义凛然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道:“其实来龙去脉我都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我不光知道你和绯衣的事,还知道你在大魏与皇后的事。但是我还是几点没弄明白,你究竟为什么对离航真人抱有这么大的仇恨?是因为他带走了绯衣,还是因为他在圣上面前诬告你,又或者是因为身为平南王的他害死了你的皇后与嫔妃?”
武德冷笑:“难道有这些还不够么?”
“不够。”慕九道,“说真的,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你对绯衣qíng深意重,可是你为什么成为赵刻之后又会爱上亡国公主呢?明明皇后才是真的绯衣。这只能说明你对绯衣的qíng还并没有深到你自以为的地步。你跳下诛仙台,应该多半是抹不开脸面吧?
“我只是可怜绯衣,她以为跟离航真人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离航真人移qíng别恋了。
“本以为遇到你可以重新再来,没想到你却并没有她所认为的那样爱她。她追随你的脚步跟着你到了凡间,结果你却先爱上了别人,她心里有你,但你心里却不再有她,她怀着还你的qíng债而来的心qíng,结果只好以死了断。”
武德眼里终于有了波澜,他定定望向她,半日后惨然露出一笑。
“你错了。”
就在慕九也认为自己窥破了真相的时候,一直也未曾说话的离航这时候也开口了,他走到慕九面前,说道:“你能把真相查到这里,也算很了不得了。但是这次你却错了。武德对绯衣,倒的确是一片真心。”
慕九愣住了,他明明应该是武德的仇人,居然也帮他说起话来了?
她说道:“既是如此,那他与那位亡国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亡国公主和皇后,都是绯衣。”
离航声音清清晰晰在殿里放响,炸晕了一殿围观神仙,也炸晕了慕九,还有武德也被炸了个外焦里嫩……
“你什么意思?”武德抢先问出来。
离航道:“那年我从青翠峰把绯衣带回山上,绯衣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绯衣了。她从一只叽叽喳喳成天围着我转的小朱雀,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行尸走ròu,她的注意力再也没有落在我身上过,也再也不为我与苏秋心伤,她的心完全都落在清平身上了。
“我守了她一年,没想到她还是趁我不备逃走,她爬到诛仙台,在清平当初跳崖的地方跳了下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只抓住她一缕魂。这缕魂从我指fèng里溜走,变成两缕分别追随清平去了人间。
“我没有想到伤她如此之深,她连魂魄也不愿意跟随我。于是我寻到天命星君,让他也将我坠入轮回,想想成全他们算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是个悲剧?
“我投胎成为赵刻的生死兄弟,我的目的就是要把身为妹妹的绯衣送到清平身边,可是等到绯衣长大的时候,战事平了,他也遇见另一个绯衣了。我看到陈公主的时候立刻就想到她是另一个绯衣,那丝从我手指间溜走的魂魄。
“我知道绯衣的心愿是与清平相守一生,也知道她心里愧对清平,所以我依旧把妹妹送到宫中,让另一个她与清平厮守终身,而让这一个她去还欠下清平的那笔qíng债。我想替她完成这个心愿。因为如果她心愿未了,她将会永远也找不到地方可以落脚。
“但是,世事总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赵刻执意将一腔qíng意投注在亡国公主的身上,而罔顾了皇后。我替这一个绯衣不平,提醒过他,但他显然将我当成毒蛇猛shòu,愈发不肯接近皇后。”
离航的声音不紧不慢回dàng在殿里,慕九目瞪口呆,武德却神色苍白,摇摇yù坠。
玉帝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断这笔帐了,几次看向王母,而王母凝眉深思,并不知在想什么。
慕九讷然片刻,扭头问武德:“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断然摇头,两眼狠狠瞪着离航:“难怪昭儿死的时候我会心痛,皇后死的时候我的心更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难道你是故意让我继续活在痛苦里?!”
“告不告诉你,又什么区别?”离航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终归是负了她。而且就算我身为平南王的时候把真相告诉你,你就会相信我么?你从我反对你立公主为后时就开始对我心存忌惮,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一定借这个机会扣我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把我除了。
“我死不要紧,剩下的这个绯衣怎么办?”
离航轻慢地觑着他,眉间那颗朱砂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红亮了。“外人都道你风流清雅,实则你却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否则的话,你当初就不会因为绯衣的离去而执意跳下诛仙台了。所以哪怕你做了皇帝,也还是改不掉这份本xing。”
“那公主药里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慕九对故事早已烂熟于心,因此很快从他的话中就找到了疑点。
“问得好!”
离航击起掌来,“公主药里的毒,这就该问他了。”他指着武德,“他把绯衣的离去视作背叛,乃是带着恨意投胎为人的,对于公主虽然有爱却未必全放心,公主生子的当口,正好西北传来公主和亲的姑母生下的儿子要起兵攻魏的消息,他为了皇权安稳,所以下毒到了药里。
“那样的qíng况下,当然每个人都会怀疑到我和皇后,我也是因为知道毒药是他下的,所以才意识到我的想法可能是错的,我查到真相之后,害怕这一个绯衣也会被他以除掉我的名义害死,所以执意带走她,可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宁死也不愿意负他。”
慕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不敢相信一个人因为爱另一个人会偏执到这样的地步。
当然清平因为绯衣的离去以及在离航诬告他的bī迫下做出冲动的举动这是事实,但是谁让他那么狭隘把孩他娘杀死了呢?这可不是人家离航给bī的!
这绯衣活脱脱就是个悲剧啊!
武德一动未动望着地下,嘴角有血渗出来。
“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他开了口,声音像是生锈了一般晦涩粗糙,“我从来没有想要她死。身为赵刻,我确实将皇权看得比一切都重,那是因为我经历过绝望,也亲眼见过赵家上下被人所背叛,可是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她死?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才八岁,张开双臂拦住我叫我刻哥哥,让我帮她拿挂在树梢上的风筝,我像是前世里欠她的一般,明明有重要的事去做,却还是答应了她。我不肯娶她,是因为你,就如同我对她和昭儿有着同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样,我对你的确也始终有着提防。
“我不愿她嫁给我,夹在中间面对最后我与你可能会有的决裂,我qíng愿最后她跟随你落个好的结局,安稳过完此生。可是你还是把她送到我身边来了,我像是中了毒一样无法自拔,而你最后却还要把她带走!
“你就像是个恶魔,缠住我让我毕生也难以安宁,像拿着把钝刀在慢慢割我的ròu一样你知道吗?!”
“但我本意并非如此——”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又在她死后将她魂魄放出幽冥境?!”武德已然崩溃了,痛苦让他扭曲的五官看起来让人心生不忍心,“我之所以做下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诬告我毁我名声,也不是因为你让我在人世间失去她!而是因为你把她魂魄放走,使我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她!”
“我放出魂魄?”离航凝眉,“我何曾这样做过?”
“你还想抵赖么?”武德咬牙望着他,“我天上地下寻了她四千多年,最后查知她被锁住等待轮回的魂魄被人放走了,除了你之外,会有谁这么做?会这么不止不休地阻挠我与她?我不过是想与她好好相守一世而已,你不在乎的,却也不许我拥有,你说,我不报复你,又报复谁?”
许是太激动,眼泪也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
离航也呆立着半日没动,最终才吐出一句:“可我确实没有放走她!我连她的魂魄停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上月老宫去查姻缘,我跟她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只有你才与她生生世世相纠缠!”
武德冷笑道,“你既是去过月老宫,那么岂非更有理由这么做?毕竟你曾经亲手把她带离我身边,我不相信你会变,也不会相信不是你gān的!”
离航无语。
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行了。”这时候,玉帝缓缓出声了,“既然事qíng都了解了,武德也自己认罪了。那么就宣判吧。武德真君罪孽深重,不配为仙传道,转嫁栽赃,罪无可恕,着斩断仙根坠入轮回,生生世世逃不去樊篱之苦。离崩等从犯打入天牢,徒刑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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