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凄凉而哀怨之声,像极了一个女子的哭泣之声,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多少女子在面对着寂寞深宫孤独终老,有人一生为奴没,有人一生富贵荣华,可都抵不过那岁月的摧残,永远都将被锁在那牢笼之中。
她今后的日子将永远待在洗衣帐吗,也许这样也好,一生为奴总比每日待在
贺兰修身边提心吊胆的担心着qiáng。
“深夜一曲汉宫秋月,你在悲伤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笛曲之音,她蓦然回首,看着远远漫步走来的贺兰晟,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色厚重的虎皮貂裘,此时的他似乎再也不见当初那孩子气,仿佛就在数月之内脱胎换骨一般。
也许,当初他给她的不过是假象,他像个孩子一般在她身边吵着要教她chuī笛,只因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母亲的影子,所以甘愿像个孩子一样对她发脾气。
来到她的身边,比她高出许多个头的他俯视着她笑道,“你chuī笛的技艺确实jīng湛,那日我硬要教你学chuī笛,想必是自取其rǔ了。”
她听到这里,立刻摇头。
看着不说话的她,他问,“这样讨厌说话吗?竟然被人冤枉偷东西,也qíng愿受刑也不肯开口解释。”
原来,他都知道了。
其实,在那个qíng况下,郁香与冯大娘明显就是嫁祸于她,即使她开口解释了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相信,受刑是避免不了的。
像是看出了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不由一笑道,“你这丫头,那样痛,竟然能忍住不呼喊出声……想必曾经是受过更痛的伤吧。”
更痛?她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是的吧,如今再也没有什么痛能比被深爱的男人亲手喂下堕胎药更痛的了。
她轻轻避过他的眼神,转身,被寒风chuī得有些凉,她不由环了环自己的双臂。
也就在同时,那白色厚重的虎皮貂裘落在她肩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在里面,貂裘之内还有那未褪去的暖暖温度。
她诧异的仰头看着贺兰晟,想要脱下,却被他制止,“披着吧,瞧你脸色苍白的吓人。”
“谢谢五爷。”她是个明智之人,这貂裘她今天必须要收,若是没有它为被,今夜就必须在寒冷中度过,若是真的病了,明日根本没有力气洗衣。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因为同qíng你的生病,而让你不做事。
他那灼热的眼神盯着她许久,“这么好听的声音,为何不开口呢。”
“五爷,夜深了……”她不自在的回避他的目光,想要借口离开,却被他的淡笑而截断,“看来你不止对贺兰修一人有敌意,对谁都是一副刺猬的摸样。”
他看出来了,他竟看出来她对贺兰修的敌意,那贺兰修他定然也能发觉……那么,其他人呢。
“在单于寿辰伤,我很欣赏你不惧贺兰修的残bào,敢说出那番话来。”他这话说得真诚,“你就那么想要自由吗?难道当洗衣奴会比做侍妾更加可怕吗?”
她沉默许久,才吐出,“人各有志。”
这话引得他“哈哈”一阵大笑,“好一句人各有志,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匈奴不比中原,凡是进入王庭的女人永远都出不去,即使是死了,骨灰都要洒在王庭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当初你决定和我学笛,为的就是想利用我得到自由,我没猜错吧?”贺兰晟问,换来的却是寐思那微微惊愕的表qíng,于是他继续道,“你没找错人,我确实可以给你自由。”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儿————
第八章:五爷的出卖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贺兰晟说出可以给她自由的话来时,她是心动的,便问了他的条件是什么,可他却对她说:没有任何条件。
对于他这句话,她是不信的。
他没有理由要帮一个照面不过三次的人离开这里,这摆明了是要拆贺兰修的台,即使贺兰晟看起来也是自有一番心思的人,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与贺兰修为敌的时刻。
她其实是很想求他帮她离开这个地方的,可是她猜不到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帮她,所以她并没有当即同意,只说考虑一下。
他临走时告诉她:十日之内一定要给我答复,过了这些十日就很难再有机会了,考虑好了chuī笛,我便会来这儿。
她整整考虑了三天,一直在想着这个机会是否该把握,若这次机会真的丢了,若是以后再没机会……
双手泡在冰冷的水中搓洗着那厚重的衣裳,这几日几乎日日都没停过,洗完一批又来一批,像是永远都有洗不完的衣裳,除了吃饭与睡觉,她们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贺兰修,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吧,希望她承受不住这里的非人生活,回去求他。
可他错了,被针扎手指的痛她都能忍着,那么在冰天雪地的冷水里洗衣裳她又怎会撑不下去呢。
望望自己那被冻得红肿不堪的手,微微叹了一声,瞅着周围那些逮到一丝机会便偷懒的女人们,她们仍旧将她冷落在一旁,敌意甚浓。
连续数夜,被子里不是一掀开就有蟑螂,便是被褥被人洒上水,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便是早上起来,衣服和鞋都不见了。
她可以理解她们对她不理不睬,却不能理解她们多番举动,如此是为了什么?她真的有可恨到如此地步?
夜里,她被炕上那些女人们那如雷的呼噜声吵得在chuáng上翻覆数次后还是睡不着,脑海中回想着那日贺兰晟对自己说的话:你没找错人,我确实可以给你自由。
她猛然由chuáng上弹坐起来,踏上鞋子便轻手轻脚的披上那回贺兰晟给她的那件貂裘,便揭帐而出。
迎着猎猎寒风,chuī起那轻柔而婉转的《汉宫秋月》,目光是那样坚定,似乎有着放手一搏之心。
不出一刻钟,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边,他笑得异常灿烂无害,“怎么,想好了?”
收笛,她点头。
“我猜你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的。”他这话说的肯定。
“真的没有任何条件,放我自由?”她问。
“是,没有任何条件。”他答。
她的手微微用力,捏着那笛,沉默许久才开口,“我要知道理由。”
他深邃的目光在黑夜中更显得光亮,里边透着一些不知名的光芒,“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吗?当我知道你是哑女后,非bī着你学chuī笛。贺兰修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因母亲是个哑女的关系,所以想要对你好。”
她默默的听着,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真诚,可是她仍旧不信他,她不相信事qíng会这样简单。
“我的母亲呼廷氏,她是单于所有宠姬中最美的女人,得到单于的宠爱自然也多,可再多也比不了王妃。单于真的很爱王妃,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而不是一个帝王对妃子的爱。可王妃xing格向来清傲,对单于常常不冷不热,每当王妃不理他的时候,他便会来找母亲。以至于母亲得到的宠爱多了,宠姬们看着自然眼红……也许你不知道,母亲她根本不哑,只是被宠姬毒哑。”
当她还在回味着他口中所说的那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时,突然听见此言,不由一阵惊愕,“毒哑?”
他冷冷的笑着,“自从母亲被毒哑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来过。”
“为何?”
“起初母亲并不知道为何,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父王常常宠幸她只因她的声音酷似王妃。”他笑得凄凉,“母亲爱父王爱的很深,突然间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那时我才五岁。”
声音酷似……
原来,一直是个替身。
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也许就该是被她所深爱的男人当做是替身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奶娘告诉我的,每回说到母亲,她都会痛哭流涕……因为至今,还找不到那个毒害母亲的凶手。”他说到此处,声音突然有些愤愤的。
她望着他的侧脸,想到这个男人,五岁便丧母,又得不到父爱,一手由奶娘带大,该是多么凄凉的一件事。可在第一次见到他那刻,他的曲调却是那样快乐,也许……他一直都不快乐,只是想用笛曲来假装自己很快乐罢了。
“虽然你不哑,但我却很想帮你离开,因为你不适合这里,我更不想你重蹈母亲的覆辙。”他说的十分真切。
那一刹那,她仿佛相信了他,因为他眼中那孤独的忧伤,还有隐隐闪烁着的泪光。
他隐去眼中的哀伤,笑道,“七日后,父王与贺兰修会去冬猎,带走王庭一些将士与贤王,所以那时候是最松的一刻,我给你一张地形图,这几日好好将其背出来。”
说着便将一张图摊开,指着其中一个醒目的圆点,“七日后他们辰时就会出发,而你,一定要在巳时赶到这里,那儿自然会有人接应你。还会给你银两以及逃跑的路线。在洗衣帐内,任何一个人失踪超过半个时辰就会上报,总管定会命人四处找寻你的踪迹,在申时他们冬猎回来之后,这事必然传进贺兰修的耳中。所以这期间你一定要加快步伐,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离开了匈奴境内你就安全了。”
她将地形图小心的收好放入怀中,虽然心中还是不免有疑惑,但是为了自由,她可以忽略。
“谢谢。”她低低的喃了一声。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儿————
七日之后,单于果然与贺兰修去冬猎了,王庭内的戒备果然松了许多,她一直等到辰时狩猎大军皆出王庭之后,她又磨蹭了一下,佯装肚子痛溜了出去。一路上,她走的不快不慢,镇定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即将密谋潜逃的女子。
而她,按照图中所给的路线,竟然真的一路畅通无阻的避过了巡视的侍卫。
到了地点,果真有一名男子正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一见寐思的到来,立刻冲她招手。
“姑娘,五爷吩咐我将这套侍卫服还有令牌jiāo给你,这些是路上的盘缠,还有潜逃路线图。”他将东西jiāo给她手上,眼睛格外小心的四处张望着,“离开了王庭,那儿栓了一匹白马,到时候你驾着它赶紧逃。”
她感激地笑道,“带我一定谢过五爷,若是有机会,寐思定然报答他的恩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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