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吧。”宫蔚风说罢,也没得她的应允便擅自转入一处较为幽静之处,她也没有犹豫,便跟随了上去,直至四周再无任何人。——
“那日,为何躲避不见?”他问。
“过往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夜夜以萧相引。”她的目光低沉中透着几分殇然,夜夜以箫相引,她却再也没有去过,只是伴随着他那悠扬的萧声入睡,每夜都睡的很香,再也不会被梦魇缠身,惊梦连连。
“我不过是想当面和你说说话。”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话可说。”
宫蔚风双手负立,悠然转身,凝望着天边那一抹惨白的孤云,“你已经恢复全部记忆了。”
“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诉我。”眼里有质问,有冰冷。
“对不起,你初次被皇上临幸那夜,我不能阻止,因为他是君我是臣,我没有权利。你被皇上赐婚陵王,我找过皇上的,我求他放我们离开,可是皇上却没有同意,他告诉我之所以会赐婚,是为大局。”
她轻笑,“其实你心底明白,赐婚于所谓的大局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独孤珏只是想将我赐婚于陵王,正好断了你的念想。让你自此安心地待在他身边,成为他巩固皇权的一枚重要棋子。”
他不答话,也算是默认了。
“你如此清楚却还是假装不懂,仍旧要留在他身边,为他收回这一片江山,而你最终得到了什么?将青岚公主指婚于你……”寐思的声音顿了顿,“你与青岚公主分房睡已多时,以至于惹怒了青岚公主到太后面前告你一状,此后便不再归宣王府。若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段赐婚,如今这段皇室姻缘为何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呢。”——
“皇上之命,不得不从。”
“难道你只会一次一次的退缩吗?”
“你还记得你跃凤台之前拖宣儿给本王的一封信吗?”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那眼神不再像是她所认识的宫蔚风。
提起那封信,她的心突然漏跳几拍,却是淡淡的避过了这个话题,“为何你会知道我重生,还能知道如今的我已得全林汐筠的记忆,究竟还有谁知道林汐筠已重生。”
“通天象,卜未来,知过去,本就是宫家特有的遗传。原本你可以重生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为了让禹王能够对我毫无戒心,所以我告诉他你六年之后会转世之事,他果然信了我。而天山驻颜珠只有皇上一个人能拿到,灵山更是禁地,无人敢涉足入内,唯有将你能重生之事告知于他,他必然会为你倾尽一切。可是,我却独独隐瞒了他,林汐筠会在六年之后重生之事。”
“为何要瞒他。”
“他不应该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幽然闪过一抹黯然。
而她的心亦是五味参杂,苦涩地笑意中闪烁几分绝望。
“那么,他也是知道元妃并非林汐筠的,那个元妃是你们二人造出来的?”
她询问罢,得到了他默认地表qíng,便一笑,“既然是假,禹王已除,那元妃留在身边还有何意义。”
“在皇上心中,元妃,不过是一个梦,你懂吗?”宫蔚风的手不由探出,想要抚上她那白皙如纸的脸颇,却被寐思避开,“宣王请自重。”——
他的嘴角带着几分苍凉的意味,收回手,“你为何会成为匈奴的公主,你好不容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要回来吗?仍旧放不开皇上吗?”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回到这里,不过是要取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仇恨?”他一点也不诧异,换了任何人在她那个位置,都是有资格去恨的。更明白,她的恨里,有他宫蔚风一份。
她缓缓后退几步,“同宣王说的太久了,本宫该避嫌了。”说完,正要走,步伐却一顿,“宣王,告诉我,独孤珏是否依然不知凤訾汐乃林汐筠的重生?”
“不知。”
得到了这个答案,她才微微地放心,又要离开,却听见宫蔚风的声音又响起“我会帮你的。”
“宣王帮本宫?难道你不知,在那份仇恨中,也有你的名字吗?”她笑的嗤鼻,笑的妩媚,在潋艳骄阳的照耀之下,朱钗熠熠散光。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话中的深意,“你可以去找我的妹妹,宫锦玉。”
她的笑容一僵,随即愤然转身,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觉胸口闷闷地,仿佛有千只毒虫在啃噬一般。
“本宫若是不接受宣王的好意,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执迷不悟了。”说完,毫无留恋的扬长而去,空留下四周那淡淡地清香袭入鼻间。
原本打算回永乐宫的寐思却突然将身后那众宫人屏去,独独领着紫苑调转方向,朝永乐宫的反方向走去,那个位置是锦绣宫,四夫人之一的宫锦玉所住之处。
她一路都在思索着,绝对不能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既然宫蔚风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让她把握,她为何要拒绝呢。同时,在这一路上,紫苑也在详细地将宫锦玉在宫中的形势告诉于她。
宫锦玉贵为四夫人之一,不喜与人争宠,甚至有些清高,对其他众妃嫔的拉拢与示好从来都是置若阁闻,唯独与元妃有过几次共游御花园。可以算的上是后宫中唯一的gān净之人,皇上宠她一部分是因为宣王是她的亲哥哥,另一部分可能也与她这样的xingqíng有关,试问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纯真毫无心计的女人呢?
当她再次见到宫锦玉的时候,她的眉宇间隐有诧异,那明眸如水般潋滟而温柔,却无故带了几分疏离,“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起吧。”她一挥衣袖,“本宫早就听闻锦夫人你在后宫从来不勾结党羽,即使得宠也从来不会于后宫搅起惑乱,这等高尚的品行也难怪皇上对你宠爱有佳。”
“贵妃谬赞,若说起宠爱,臣妾自然是比不上元妃娘娘。”
“锦夫人你在本宫面前也敢说这样一番话?”寐思倒是有些诧异。
“臣妾只是说句实话。”宫锦玉不喜说假话,在任何人面前皆是说一样的话,即使贵妃在面前。
“今日本宫总算是见识到传闻中那个清高的锦夫人,从你言词上听来,想必是对元妃另眼相看了。”寐思轻笑,端起宫人才端上来的大红袍便轻吮一口。——
“臣妾与元妃只是偶有jiāo往。”
“本宫倒是听说一个小故事,那年宣王府宴请王公贵胄为你贺十岁生辰,在酒席热闹之时,你却偷跑至后院的池塘便玩耍,不镇摔至水中,幸得正好也出来的透气的汐筠郡主下水救你一命。”寐思说到这里,紫苑微微惊诧地侧首看着她,这事,就连她都不知道……
“所以本宫想,你对汐筠郡主感恩,故而见了容貌与她相似的元妃便甚觉亲切。”
宫锦玉一愣,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cha曲她竟然知道,“贵妃说的不错。”
“而锦夫人你自打见了本宫就无故有着敌意,也正是因为本宫有一张与凤訾汐相似的脸吧。”
被说中心事的宫锦玉不由一阵尴尬,心底却像是被人看透了心事,这样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因为,当年推你下池塘的人就是凤訾汐与端木灵,本宫说的不错吧?。”
“不错。”既然一切都被人看透,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大方的承认了,“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没有几人,贵妃娘娘你又怎会知晓的这样清楚?还是你本就是凤訾汐!”
“锦夫人何故如此激动,这事不过是宣王告诉本宫的。”
“哥哥?”——
“宣王让本宫来见锦夫人,且将这事告知于我,表明本宫所言非虚。”
“哥哥竟会让你来见我。”宫锦玉疑惑地喃喃一声低语,像是也明白了什么,重新开始审视这位与凤訾汐长相一模一样的贵妃,“臣妾明白哥哥的意思了,贵妃娘娘今后若有任何差遣,命人来锦绣宫通传一声便是。”
对于她突然的转变,寐思并未诧异,她一直知道宫锦玉与宫蔚风兄妹qíng深,她对于宫蔚风的任何话都是言听计从,即使如今她已贵为夫人。
“娘娘应该去灵芳苑看看。”宫锦玉的突然提醒,让寐思蓦然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不为别的,只因灵芳苑内的主人是端木灵!宫锦玉这番提醒,必然是已肯定凤訾汐便是自己,她怎会如此肯定?
“当年凤訾汐被皇上赐婚于陵王,她为了自己的好姐妹不惜与皇上争执,被罚跪御书房外三日三夜,此后,皇上再没有踏入灵芳苑一步。”宫锦玉的声音淡淡地,里边还有着几分惋惜,“都传凤家之汐,端木家之灵,刁钻恶毒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如此二人竟有着这般深厚的qíng谊。”
寐思默默的垂首,黯然一笑,独孤珏真的没有再临幸过端木灵了吗?那她在这寂寞深宫中又该过着怎样一番日子呢……
带着几分犹豫的沉思,不知不觉,很快便来到了灵芳苑,两年未得圣宠,这灵芳苑竟冷清至此了吗?
“你不该来这里。”紫苑出声提醒,“端木灵与凤訾汐的关系,朝中许多人都是知晓的,你若进去了,无非是为昭告所有人,你就是凤訾汐!”
寐思却是满眼凄凉地看着满院落叶无人打理,四周檐上结着的蜘蛛网让原本华丽的灵芳苑显得有些残旧不堪。——
她一步一步地踩着那落叶,朝苑内走去,“本宫要的就是让满朝文武知道我就是凤訾汐,我要看看他们明知是我,却苦无证据来证明的模样。”陵王府那一场巨变,凤訾汐早就被陵王妃谋害致死,如今的贵妃只是匈奴王的亲妹妹。
“你这样做,很危险。”
“端木灵如何待我,唯有自知。”
推开那半掩着的门,只听咯吱一声,尖锐的响声在四周响起,屋内隐隐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一直倚靠在榻上,遥望窗外那被夕阳笼罩一片光辉的端木灵闻声而起,灵芳苑冷清许久,实难想像还会有谁到此处来。
却在回首之间,瞧见一名盈盈立于门边的女子,雍容华贵,身上的朱钗宝饰晃的她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灵儿。”
那一声低呼,让她由榻上慢慢爬了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那满目的沧桑转化为不可置信、诧异、迷惘、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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