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心变得犹豫了,自从进了宫,勾起往事,她复仇的心qíng便没有那般坚定,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下的灭门之命。
她开始觉得,她错了。
或许,并不是凤君政下的命令,当年云王的话,不可尽信。
她担心凤君政和楚景沐,一连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问明珠也问不出什么消息,苏绿芙隐约有些烦躁,这段时间,他们在做什么?
她一无所知。
这一日,和风轻拂,冬雪早融,chūn暖花开,寒意减退,宫中的景致十分美丽,明珠明月移来不少鲜花,怡宁宫中姹紫嫣红,群花争艳。兴许知道她不爱走动,凤君政虽然没来过,却通过明珠,明月把她照料得极好。
正午刚过,两名太监进了怡宁宫,说是韩贵妃有请,请楚王妃到御花园赏花。
苏绿芙微讶,她进宫数月,凤君政自那天皇宫一游之后,不曾来过,倒是派人送来一大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似是在讨她欢心,频频把天下奇珍异宝捧到她面前任她观赏。此事宫中早有传闻,她的身份又是禁忌,苏绿芙早就想到会有事qíng发生,可一连数月风平làng静,韩贵妃此刻找她,又为了什么?
“王妃,贵妃娘娘召见,不得误了时辰,奴婢服侍您更衣吧。”明珠见她久久未动,忍不住着急地说,苏绿芙点点头,任由明珠明月为她更衣。
“奴婢听说,柳妃娘娘常在贵妃娘娘面前搬弄是非,想寻您的麻烦,又碍于王爷,不敢贸然过来,这一次恐怕会对王妃不利。”明月说道。
“柳妃娘娘和晋王是不是有什么隐qíng?”苏绿芙问出自己的疑惑。
明珠犹豫片刻,说道,“柳妃娘娘和王爷本是表兄妹,贵妃娘娘有意让他们成亲,没想到有一次进宫被皇上看中,硬要了去,成了柳妃娘娘。王爷倒没什么,柳妃娘娘却钟qíng王爷,时常去找王爷,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震怒,王爷多次遭受无妄之灾,有一次差点没了命,柳妃娘娘这才收敛一些,宫中没人敢说他们的事qíng。”
“原来如此!”苏绿芙了然,难怪凤君政看到柳妃娘娘,一脸厌恶,极为不耐烦,苏绿芙叹息,“走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了。”
御花园中,花香徐徐,鹑鸟轻啼,声声清脆,苏绿芙走近凉亭,便看到凉亭中坐了三名女子,韩贵妃和柳妃她已见过,另外一名却很陌生,艳丽得近乎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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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外有十几名宫女太监,垂头静立。苏绿芙缓缓走进凉亭,跪地叩首,仪态万千,“参见贵妃娘娘,两位娘娘。”
“楚王妃不必多礼,起身请坐。”韩贵妃语气威严却不显锐利。
“谢娘娘!”苏绿芙轻缓地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保持着她一贯的温暖笑意,暖如chūncháo且无害。
一旁的柳妃娘娘目光含恨,有些沉不住气。韩贵妃扬着笑,不着痕迹地瞪了旁边蠢蠢yù动的柳妃。“楚王妃在宫里也住了些日子,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苏绿芙道,“谢娘娘关心,一切皆好。”
“皇儿做事欠缺考虑,既然请楚王妃来皇宫做客,理应通知本宫一声,若是有不便之处,也可及时为王妃解决。”韩贵妃虚虚假假的客套话,夹着略微的责怪。转而意思就是暗骂苏绿芙不懂规矩,早该去请安跪拜。
苏绿芙心底冷笑,不愧是韩贵妃,她儿子抢进来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倒成了她的不是,“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也盼着早点能来给娘娘请安。”
言下之意,把责任推给凤君政,韩贵妃脸色果然微微下沉,暗骂苏绿芙不识抬举。
凉亭之中四女,各有各的心思,各在揣摩,在考量,特别是韩贵妃,眼光频频在她身上流连。凤君政为了牵制楚景沐而把她囚禁在宫里,韩贵妃早便知晓。然而,此人竟然住在怡宁宫,这让韩贵妃颇为不悦,若不是楚景沐暗中调动边境兵马,动作频繁,她早就教训苏绿芙,岂会等到如今。
知子莫如母,韩贵妃自然知道凤君政的心意,柳妃这一次添油加醋又说他们颇为暧昧,瓜田李下不避嫌,韩贵妃这才明白,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再旁观,凤君政她已控制不住,她不信自己控制不住一介商人之女。
“本宫早就听闻楚王妃的丰功伟绩,楚王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楚王妃这样的难得的佳人。”韩贵妃说道,“本宫早该好好和楚王妃叙叙,可惜偶感风寒,整个冬天都深觉不适,这才怠慢了王妃。”
“贵妃娘娘言重了,绿芙惭愧。”
“本宫听闻,安阳洪涝时,难民们都吃人ròu,王妃出城七天,吃的是什么?”一道苏软醉人的嗓音响起,苏绿芙侧眼,说话的是名妖艳的女子,jīng致的妆容,殷红的胭脂点缀,柳眉细描,美得……巧夺天工。
“娘娘听了不要害怕才是,难民吃什么,臣妾就吃什么。不然城外七天,臣妾早就饿死了。其实有些东西,肚子饿得时候,吃起来还算美味的。”苏绿芙笑意盈盈地听着一声声似有似无的倒吸气声,甚至能感受了柳妃和明妃娘娘瞬间的窒息,看到错愕的脸色,苏绿芙笑得更温暖。
“臣妾真该死,吓着娘娘了。”吃人ròu对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人来说,是一件极为接受的事吧,苏绿芙轻描淡写。
“好恶心,你竟然吃人ròu,脏死了,恶心!”柳妃眼眸鄙夷地看着她,好似苏绿芙是一个怪物般。柔丽的脸颊红成一片,作势yù呕。
“娘娘说得是!”苏绿芙乖巧地低眉顺眼,一双翦水秋眸被长长的睫毛柔顺地遮住,“臣妾也觉得很恶心。不过臣妾已经很幸运,想想那些死了孩子的母亲,有点还要吃自己孩儿的ròu,她们多可怜。”
“王妃别再说了!”明妃赶紧打断,她的胃已经有点痉挛。柳妃毕竟年纪还小,小脸刷得都煞白煞白的,如雪如霜。苏绿芙垂着头,很听话的,倒是真的不说话。
一阵沉寂后,苏绿芙微微抬头,笑看她们,眼眸纯净,丝毫看不出刚刚她说的话有多恶毒,那双眼眸比六月娇阳还要暖上几分。
极少人知道,那是双欺骗世人的眸,看似暖和,触手冻人。
阳光和yīn暗,在她身上,两种极端,并不矛盾。
“楚王妃,可知这皇宫是什么地方?”韩贵妃渐渐平稳自己的怒火,眼帘一眨,睁开又是常态。经过岁月洗礼的眸光略带锐利,紧紧地bī迫着苏绿芙的眼。
“愿听娘娘赐教!”苏绿芙垂下眼眸,温温地笑着。
“后宫是天下美女齐聚之地,这里埋葬了很多容颜无双的佳人。很多女人以为只要美貌就可以留住君主的眼光。那是奢望。”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冰冷的话语,带着淡淡的警告,“这里年复一年,不管多美貌的女人都会在这里慢慢凋零,就像御花园里的chūn花,总有凋谢的一天。”
苏绿芙依旧低垂着脸,微低的头温顺地垂着,遮去她眼底的冰冷和讽刺,凤君政连皇位都没着落,她就担心起她会魅主,是否也太早了些?“娘娘说的极是,臣妾深受教诲。鲜花是一时的灿烂,若是能选择,哪朵鲜花愿意留在这里慢慢凋谢。人人都看得见鲜花光鲜的一时,却看不到它在阳光下凋零的苦楚。娘娘,若是能选择,一朵花绝对不会选择留在埋葬的墓园。”
凉亭一阵死寂,只闻柳妃一声低呼就再没声响,静悄悄的,垂头的她只觉得头顶源源不断地bī迫和恼怒,苏绿芙风云不变色,心静如镜。
韩贵妃完美的脸上有瞬间的崩裂,她的一席话,如箭穿心,宫廷的女人,悲哀的一面被她如戏言般出口,她怎能不怒,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笑意如沐chūn风,眼光却透彻如水,这样的女人在晋王身边,更让她忧心。
“王妃,明人不说暗话,这里是皇宫,人多嘴杂,你至今还是楚王妃,瓜田李下,你最好懂得分寸,别给人落下口实。”
“娘娘说笑了,进宫非臣妾所愿,和晋王牵扯更非臣妾所想。臣妾如今只是关在笼子的兔子,想出去,却被一块又重又硬的石头挡住去路。娘娘若是愿意搬开这块石头,臣妾不胜感激。”有趣而生动的比喻,一旁在明妃不屑的笑容中竟有丝幸灾乐祸的好笑。柳妃听见晋王被她比喻得如此不堪,柔丽的脸一片恼怒,碍于韩贵妃,不敢说些什么,只是恨恨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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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只兔子暂时还有不一般的用处,还是安心地留在笼子里,只要安安分分,本宫决不为难你。若是有什么非份之想,宫里人口众多,想要让一个人消失,简直易如反掌。王妃明白与否?”这次连拐弯都省了,她冰冷地出口要挟,冷漠无波的语气和艳丽的容颜成了极不协调的画面,在苏绿芙眼中是一片yīn暗的侧影,不见阳光的晦暗。
“是,臣妾明白。”苏绿芙的态度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
“王妃是聪明人,自然不必本宫多说什么,今年御花园的花开得不错,王妃应该好好观赏,柳妃娘娘,你就代替本宫好好陪陪王妃。”
“是,娘娘!”柳妃不动生色地行礼,目送着她和明妃领着一大堆宫女太监消失在御花园的拐角处。
“王妃,王爷待你不错。”柳妃柔弱似水的脸暗藏晦涩,多少也有点不甘,该是年纪还小,进宫又有人庇护,她尚有点娇纵,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脾气。
“是!”
柳妃倏然起身,华丽的锦绣绸缎衣裙随身而起,带动一阵茉莉清香,她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湖,“你别太得意,晋王迟早是凤天皇朝的天子,你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术,你也不可能会如愿以偿的。”
苏绿芙淡淡一笑,也起身,站至她身边,“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温婉的脸色一片恼怒,“你不会是想说是晋王对你纠缠不清吧?”
“娘娘认为没有这个可能?”
苏绿芙的反问击垮她柔丽的脸,随着而起是一片嘲讽的颜色,笑容不知不觉中也渗入一种冷寂的悲哀,“那个是没有心的男人,为了权力,可以舍弃一切,又怎么会被女色所迷惑,他没有心……”
无意识地重复中那句没有心,她似乎陷进了某个遥远的回忆之中,脸上是一片痴迷和留恋,还有悲哀。苏绿芙心有戚戚焉,或许,都是可怜人。
“你那是什么表qíng,不准你露出那样的表qíng,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是谁?凭什么有那种表qíng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柳妃恼羞成怒,疯狂地bī近苏绿芙,那是一种被人踩着痛楚的láng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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