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在坚持什么?一人是皇子,一人是世子,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杀得你死我活?”云不悔大喊,含泪看着赵王,“你要证明什么,你又坚持什么,有什么那么重要,需要牺牲这么多人命来证明,你看看这片战场,你看看将士们的尸体,他们本不该死的,如果你今天不是皇子,你们要争夺天下,我不会拦着你们。可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为什么要弄得四分五裂,将士们也有家,他们也想回家,你们这一打,有多少人回不了家,母亲见不到儿子,妻子等不到丈夫,子女盼不来父亲,你们这是为什么?”
三军静默,赵王的属下听得莫名其妙,皇子?一家人?他们茫然四顾,赵王沉怒地看着云不悔,宝剑直指程慕白,“程慕白,你就这样站在一个女人身后?”
程慕白冷笑,云不悔qiáng硬地挡在他前面,看着赵王说,“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天下很快就是你的,王爷,住手,真的足够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皇上的儿子,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你根本不需要打这一场仗。”
战场一片哗然,赵王愤怒握紧拳头,突然听到城墙上传来一阵鸣金声,赵王bào怒,“谁在鸣金?”
赵家军的将领们也很不解,只见城门开了,一队人马从城中飞驰而出,身后扬起滚滚沙土,待他们近了,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有点意外。
“父王……”
宣王骑马而至,身后跟随一队御林军,大约有二十人,宣王翻身下马,手中捧着一道圣旨,看着赵王说,“皇上谕旨,请赵王接旨。”
赵王冷笑,没有跪拜,宣王蹙眉,云不悔缓缓地退到程慕白身边,宣王又说了一声赵王接旨,赵王冷笑,“谁当这是圣旨?”
宣王怒声道,“你会当成圣旨的。”
他唰一声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王赵澈乃朕之长子,自幼流落宫外,饱受苦楚,朕为之心痛,今认祖归宗,更名程澈。皇长子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朕年事已高,难继大任。今禅位于皇长子,内外文武群臣全力辅佐,特命皇长子即日回京,即皇帝位。钦此!”
这是一道禅位圣旨,皇上认了赵王,禅位于赵王,云不悔松了一口气,事qíng果然如她所愿,皇上一旦认了赵王,必定禅位,这道圣旨由宣王来宣布,三军将士谁敢不从?
赵王冷漠地站着,宣王看向程慕白,垂眸,屈膝,跪下,双手捧上圣旨,“请皇上即日回京,准备登基大典。”
三军将士虽说不解,可宣王跪下,已称皇上,三军将士随之跪下,长矛盾牌纷纷放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人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震动山河。
赵王神色冷漠,云不悔扯了扯程慕白的手,程慕白把宝剑收起,屈膝跪下,云不悔也随之跪下,他们身后的北郡将士也随着跪下……
程慕白沉声道,“臣程慕白,恭请皇上圣安。”
249
夜晚的宁州十分静谧,一轮明月悬挂高空,城内月光如水,城外夜色如墨,一望无垠的黑覆盖白日残酷的战场,分外苍凉。远远听见一阵乌鸦、夜鹰的叫声,他们盘旋在战场上,如最孤独的狩猎者,享受他们的晚宴。
静谧,残酷。
云不悔站在城墙看城外,心中沉重。两军jiāo锋,步步紧bī,一触即发,宣王一道圣旨扭转局面,皇上好计策,这样的圣旨在三军将士前宣读,江山拱手相让,赵王心中哪怕再不甘愿也要接受事实。他已失去了宣战的理由,江山已在你手,又何必再发动战争。
程慕白苦心经营数年,巩固北郡,cao练兵马,最后面对的敌人竟是自己的兄弟,几乎酿成悲剧,老赵王算计了开始,却没想到结局。
他们的命运又将会如何?
程慕白走上城墙,把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在她背后,北国边境,天气苦寒,夜里狂风呼啸,他疼惜她的身子,“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
“胡思乱想。”云不悔淡淡一笑,握住他的手,“皇上会把我们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程慕白反问。
云不悔说,“我也不知道他能怎么样,又想怎么样,虽然江山在手,我想他今天的心qíng一定很不好,他应该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qíng况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得偿所愿,又何必计较如何得到。”程慕白意味深长地说,“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这就足够了,求仁得仁,也许,他真能当一名好皇帝。”
云不悔戏谑地睨着程慕白,指着深山问,“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一条土匪道直通宁州?”
“知道,宁州是南国要塞,是我最大的阻碍,两年前我就开始研究宁州的地形,军事,城防,想着最好的进攻策略,宁州十三城占尽地利,qiáng攻只能损兵折将,偷袭是最好的进攻,我和当地人打过jiāo道,知道三条道路直通宁州,那条土匪道是其中最好走的一条,还有两条,正好能够包围宁州城,大雾天配合火攻和石弩,攻下这座城并不成问题。我和皇上在宁州对峙这么久在等一个大雾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可惜,错过了。”
“我养伤那几天有过大雾天。”
程慕白点头,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可他错过了,他在犹豫究竟有没有必要大动gān戈,云不悔的话让他思虑不决,最后错过了进攻的好时机。
云不悔说,“幸好你没有进攻。”
程慕白有些惋惜,“我倒是真想打一仗,免得你总是觉得他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你该崇拜的人站在你身边呢,没眼色的小丫头。”
云不悔莞尔,哈哈大笑,“夫君,男人的自尊心不是靠人命捧出来的,在我心里,你是无敌的。”
“口是心非。”程慕白一个字都不信。
云不悔说,“慕白,你没必要和别人比,比行军打仗你比不过皇上,比诗词歌赋,皇上必输无疑。”
“你确定?”赵澈负手,拾阶而上,回京后就举行登基大典,如今三军将领已尊他为皇帝,他没有换上龙袍,卸去戎装,一身紫色长袍,外披紫色的大氅,人在月色下有一丝少见的柔软。
程慕白和云不悔见到他有些诧异,两人相视一眼,按君臣礼仪行了礼,赵澈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了声平身,程慕白和云不悔站起来,云不悔打趣道,“皇上,您在背后怎么也不出声呀,幸好我们没说您坏话。”
程慕白哼了一声,桀骜不驯至极,一点都没为人臣的恭敬,赵澈并不在意,“你觉得我诗词歌赋比他差?”
云不悔被人抓着小尾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抿唇,程慕白说,“皇上若是不服气,哪天和臣比一比。”
“准了!”
程慕白冷冷地看着他,赵澈目光冷锐,他们似乎在较量什么,霸气外露,云不悔夹在中间有一点吃不消,战事已经结束,他们还是如此针锋相对,她头疼地想,她占了一部分因素。
云不悔问,“皇上,三军都在为您庆祝,您怎么一个人上城墙来了?”
“烦躁,出来散散心。”赵澈说,双手jiāo剪在背后,看着外城一片浓墨,他的人生似乎都在这样的浓墨中度过,云不悔是他唯一的阳光。
可这一抹阳光,属于程慕白。
如今尘埃落地,大权在握,他可以用qiáng权留她在身边,可他不愿意,云不悔曾喜欢过他,哪怕这一次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事qíng,她仍没有指责反感,若是他bī迫她,他们之间仅有的美好也会被毁灭。
若这些美好记忆都不存在,他和她还剩下什么?
程慕白说,“皇上,您还有什么不满足吗?您已经得到您最想要的。”
赵澈心中何尝不知道,他得到他最想要的,南国的江山是他半辈子的追求,如今得到了,心中却依然不痛快,他是不满足,高处不胜寒,无人分享。
云不悔曾经说,求了一辈子,难道就求一个孤家寡人吗?
程慕白十分不喜欢赵澈的目光,他看云不悔的目光有眷恋和掠夺,他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心中想什么,不免沉了脸色,他已经退无可退,莫非他登基后要夺去他唯一的珍宝?
赵澈看向云不悔,“我的身世,是你告诉他的?”
云不悔知道他说什么,点了点头,“皇上,我娘曾给我留下一封信,告诉我父亲战死的真相,我知道他被冤枉,有人觊觎母亲美色,害得父亲战死沙场,又落得一身罪名,我很愤怒,仇恨一切,十几年来一直沉浸在报仇中,我没睡过一次好觉,母亲是在我面前自尽的,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的眼睛。母亲她不愿意我报仇,她只想我平安长大,嫁给如意郎君,平安度过这辈子,她说她宽恕所有人,她让我也宽恕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是我一心要报仇。如今仇人死了,我并没有觉得开心,再回头想母亲的话,如果当初我听她的话,我这十几年会过得很快乐舒服。所以皇上,您也忘记这一切,宽恕这一切。”
赵澈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云不悔点头,“真心的,我希望皇上造福百姓,娶一名贤良淑德的皇后,爱您,疼您,照顾您,让您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真诚的眸,对他有着期盼,他无法漠视这样的期盼和真诚,他也舍不得她失望。云不悔知道,他不会让她失望,所以她才会对他如此宽容和温柔。
她聪明通透,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不会qiáng迫她,不会让她失望。
程慕白有些嫉妒他们的惺惺相惜,一想到云不悔最初喜欢的人是赵澈,曾经暗恋过他许多年,又完好地保存他们的信件,他们之间有一段他无法介入的岁月。
他嫉妒赵澈拥有过云不悔那段最纯真的岁月,赵澈却嫉妒程慕白拥有云不悔的一生。
“皇上,不悔说得对,您登基后是该娶皇后,国不能一日无君,也不能一日无后。”程慕白笑吟吟地说,那叫一个风度翩翩,qíngcao大好。
云不悔头疼,赵王冷冷睨了程慕白一眼,“我的事,不用你cao心。”
“皇上这么说就差了,您是万民的皇上,您娶后和天下万民都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程慕白说,“臣给您一个建议,北郡郡主肖雪年方十七,温婉大方,聪明通透,国色天香,绝对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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