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的悠然、闲逸,似乎只是一场梦境,出门前的嬉笑告别,也如泡沫一般,在二人脑中迅速崩坏消失。
“会是谁……”佟锦喃喃地,“是……”
“噤声!”兰青低低吐出一句,而后拉紧了她,转身挤出人群。
佟锦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脑中尽是权叔与衡初的面孔,权叔窃笑着向她传授“灶灰弹”的做法,衡初因兰青的进步而喜形于色……这半年来所经历的幕幕景象,瞬间充斥在她的脑中,根本无法挥散!
佟锦跌跌撞撞地跟着兰青,也不知他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走过了不知多少街道,终于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
兰青没有说话,停下后就忙着将小巷里堆着的一些杂物外移,利用杂物的遮挡,在巷子深处移出一处仅容两人的位置。
“先凑合一晚吧。”兰青拉佟锦坐到自己腿上,“明天一早我回去探听qíng况。”
佟锦木然地点着头,心中茫然一片。
兰青闭上眼睛,沉寂许久,开口道:“应该不是慎王。”
佟锦恍恍惚惚地,也不知自己点头了没有。
没有丝毫怀疑,他们都认为这并非天灾,而属人祸!同样的,她也认为不会是慎王,慎王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孕育继承人的人,而并非一具尸体。
“那是……”她艰难地开口,心中已有了隐隐的猜测。
兰青没有说话,久了,伸手揽住佟锦的后颈压向自己怀中,“先别想了,等明天看看qíng况再说,他们也未必会出事。”
就算他们真的在院子里,地下还有练功室可供躲避,就怕他们遭遇的并非只是一场大火。
此时的佟锦脑中空白一片,就算让她想,她也想不出丝毫对策,只能听兰青的,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节律的心跳声,让自己的心qíng缓缓回复。
夜,从没这么漫长过,佟锦和兰青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盼来天边泛青。
“这里应该是福海镇的东北角,继续向东,便能走出福海镇,再向西南行三天路程,便能到达临阳。”兰青拥着佟锦,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三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消息,三个时辰我必然回来。”察觉到佟锦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将她死按在怀里不让她起身,“要是三个时辰后我没回来……”
“那我就去找你!”佟锦说得斩钉截铁,“我在这等你,或者我和你一起去,你选一个吧。”
沉默,在他二人间顽固地持继着,最终佟锦合目轻叹,“我肯留在这等你,是怕万一发生什么不测成为你的累赘。但你也该知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会离开,到时你不回来,我也必然不会走的。”
“罢了!”兰青猛然紧抱了她一下,继而起身,“三个时辰,我必然回来!”
除此之外,再无诀别之言!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佟锦的身子骤然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是云继海吧?佟锦靠在墙角处,恨恨地想。
第186章危险安全
佟锦对心中的猜测异样坚定,此次意外,定然是云继海所布之局,除了他,没人更希望他们这些人死!定然是他发现了权叔仍然在世,qíng急之下杀人灭口!
只是,他们究竟哪里露了破绽?他们来到这里半年有余,日日小心谨慎,如若云继海早已发现端倪,根本不必等到现在!可如果云继海并非早已发现,甚至是因为他们今日出行才露了行踪,云继海又怎会不一网打尽,等着他们回去再动手?
心中不断涌起各种猜测,又不断被佟锦各种否定,等待的时光漫长而难熬,期待时间能尽快过去,可又希望它过得慢一点,让她能等到兰青回来。
三个时辰,佟锦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过。
时值正午,佟锦仰头看向天空,骄阳似火,晃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扶着墙壁,佟锦勉力站起来,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脚,抬腿朝巷外走去。
就在佟锦即将走到巷口的时候,巷口处有人影猛然一闪,钻了进来。
看清来人,佟锦险些跌坐在地。
“你回来了……”她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不知何时,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快看看老师!”兰青额上满布汗珠,衣服也被汗水浸湿大半,他小心地将身上负着的人放下,正是权叔!
佟锦早看到他背着人,可此时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猛然地放松,让她的身体彻底停摆。
兰青来不及解释,放下权叔后,他合起双眼,稍时,面上渐露狰狞之色,莹绿色的光点飞速地自他手边汇集成片,最终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灵力光团。
他转过权叔的身体,毫不犹豫地,将掌中光团自权叔后背猛然拍入,权叔“噗”地喷出一道血箭,跟着,缓缓地睁开眼睛。
“老师……”兰青的身子晃了晃,马上伸手撑住地面,让自己稳住。
两人都回缓了一会,权叔四下巡视,虚弱地问:“衡初呢?”
兰青摇摇头,“练功室中只看到老师昏迷不醒。”
权叔本就颓萎的神qíng一瞬间变得更为苍老,“这畜生……这畜生……”他喃喃地,忽地流下泪来,“你衡师兄,定是已遭不测了!”
“你们走后不久,我便前往练功室继续参详功法,过了一阵子,许多浓烟自练功室的气道内涌进来,我心知有异,便要出去察看,可练功室的入口怎么样也无法打开,后来我便昏了过去,直到你发现我。”权叔紧合双目,泪水流淌不停,“现在想来,必然是衡初遭了意外,惟恐我出来同样被害,这才堵了入口!”
“老师……”兰青面色苍白,“我在院中……并未发现衡师兄的尸首……可能……来人没有发现老师,便捉了衡师兄回去拷问。”
权叔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不错,的确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衡初和那畜生必然就在福海镇中!”
权叔句句畜生,可兰青和佟锦都知道他在说谁,显然,权叔心中也是认定,这场大火必然是有人存心谋害!
兰青道:“如今之急,我们需要寻找一处安身之所,再去寻找衡师兄。”
权叔点点头,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人已又靠到墙上去,虚弱不堪了。
兰青歉然道:“老师浓烟吸入过多,若非硬以灵力相bī,恐怕很难消除,只是如此蛮横之法也伤了老师的脏腑……”
权叔缓缓地摆摆手,“若不是你回去,我现在已然是伏尸一具了。”
佟锦此时终于缓回一些力气,慢慢起身走到兰青和权叔身边,“不如我们去临阳投奔安家?到了安家我们再派人回来打探衡师兄的下落,而云继海纵然想加以暗害,有安家在,也不方便下手。”
兰青摇头道:“老师的身体不适宜远地奔波,至少也要将养个三五日才能上路。”
三五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太久了。他们三个人,只有兰青还有自保之力,一旦发生危险,佟锦和权叔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所以在福海镇停留的时间越久,他们被发现的机率就越大,也就越凶险。
“去灵山吧!”权叔忽然道:“至多只要半日时间就可到达。半日,我还撑得住。”
“灵山?”佟锦不解地道:“那里有重兵镇守,我们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权叔道:“每年夏天,都是灵石开采的盛季,每一年,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入灵山补充人手,福海镇周边的一些村子里,许多人家都有人在灵山内做工,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身份,想混入灵山,并不困难。而灵山的护山军是皇上的直属护军,相信云继海就算有所怀疑,也很难要求搜察灵山,我们可以借由护军躲避云继海,最危险之处,也是最安全之处。”
佟锦和兰青齐齐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只是如何取得另一个身份仍是一个难题。
权叔咳嗽几声,“走吧,我既选在福海镇隐居,又岂会不留后路?赵知章与王权只是我们的其中一个身份,若出了意外,我们在附近的村子里尚有其他身份可用。”
权叔说着,又现出极为心痛之色。
佟锦不禁心中黯然,准备得再多,也不及变化来得突然,衡初如今生死未明,也难怪权叔会有如此神qíng了。
定下计划后,各人又休息了一番,待权叔恢复了一些体力,便趁着初暮之色,分批出了福海镇,赶往邻近的村子。
佟锦扶着权叔缓慢前行,兰青则隐在暗处,监视周遭环境。
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便进了一个村落中最破败的一个院子。
“也有十年没有来过了。”权叔叹了一声,指着院中的一颗枯树道:“向东走十步,地下埋了东西。”
兰青依言而行,不多时便自权叔所说的地方挖出一个瓷坛。瓷坛里整齐地码放着十个银锭,共有百两之数。
“拿二十两去见村长,就说郑阿水回来了,请他过来一趟。你可自称为我的侄女婿,锦娘就做我侄女。”
兰青点头道:“那锦儿便唤郑金娘,我便叫何大郎吧。”
金是锦的谐音,而何姓则是平安王妃母家的姓氏。几人将彼此的姓名各自记下,兰青便依权叔所说,赶往村长的住处。
不多时,带回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阿水叔,真的是你啊!”那男子仔细辨认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阿山叔呢?”
权叔频频咳嗽,摆了摆手,兰青便接话过去,“岳父已于年初病逝了,大伯又被jian商欺骗赔光了银子,只能重回这里。”
郑阿山,便是衡初在此的化名,也是“郑金娘”的父亲。
那男子感慨地点点头,“阿水叔,我爹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如今是我在做村长了。”
权叔qiáng撑起jīng神,与现任村长聊了许多陈年往事,渐渐取得他的信任,村长临走前一口答应替他们写引荐信,让他们可以到灵山做工。
“阿水叔的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留在村子里,我和村民们会照顾的。”
虽然多年未见,往日的qíng分加上如今的银两,让村长很乐于照顾权叔。
52书库推荐浏览: 圆不破 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