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锦甩都不甩他,臭着脸把三枷带进了畅松园。
到了花厅,老夫人已等在那了,柳氏侍立其侧。
“奶奶感觉好点了吗?”佟锦行问了老夫人安,这才向老夫人引见三枷。
老夫人请三枷落座,这才与佟锦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倒是今日大雪还要请大师前来,倒是有些失礼了。”
佟锦瞥了三枷一眼,皮笑ròu不笑地道:“大师太忙了,只能抽空过来,却是顾不得天气了,不过尚书府的管家还在外等着,估计奶奶也与大师聚不了多久了。”
老夫人一愣,面带歉意地与三枷道:“老身原是想与大师畅谈一番,如今却是耽误大师的时间了,不如……”
“无妨。”三枷双手合十,“一切因果皆有缘,贫僧此时出现在这里,定有出现在这的道理。”说着他缓缓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月余不见,老夫人心思更重从前了。”
老夫人摇头苦笑,“一切皆瞒不过大师慧眼。冰云、锦娘,你们且回去吧,容我与大师单独说话。”
柳氏本是防着佟锦和老夫人间过往甚密,这才执意跟了来,此时见老夫人连佟锦也赶了,心里不由平衡了些,又向三枷合十道:“妇人久仰法师大名,来日必登门拜访供奉香火,还望大师到时不吝赐教。”
三枷却没有明确的答复,只是合十还礼,高僧的架子端得满满的。
佟锦暗中鄙视了他一番,便与柳氏一同退出了出去。
离开了畅松园,柳氏睨着佟锦轻轻地道:“你笼络老太太的办法不少,可惜你有个那样的娘,是注定不会让老太太喜欢的。”
佟锦觉得她这话里另有他意,并不是单纯的放狠话,可柳氏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躬身钻进暖轿走了。
佟锦回了栖霞阁就开始琢磨柳氏的话,可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莫不是说公主当年迫嫁之事?按理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不应该还心心念念地埋怨,再加上前段时间灵石那事,老夫人对公主可是极为满意的,还时不时的要佟介远过去探望公主,怎么柳氏又会说这样的话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反而被屋子里的暖气熏得困了,佟锦甩甩头,让静云和曼音服侍自己洗漱。
静云替佟锦解开束发的时候闲聊道:“我到清源寺的时候,见到许多人都拿着名帖排在寺外呢,要不是我是姑娘派去的,今天想来是见不到法师的。”
她这么一说,佟锦对三枷的气就小了点。
她本是觉得她和三枷也算是共苦过的,还给他连出谋带划策的,虽然当时也没有几分真心吧,但这方法毕竟是奏效了啊!他们之间也该算是有点jiāoqíng了吧?就算不肝胆相照,也应该不拘小节了吧?谁知道这死和尚钱照拿账照算,而且还算得认真,也不想想他出现在佟家的聚会上,虽然帮了她不假,但更多的应该是为了把自己自荐出来吧?也就是从那次之后他的名声才彻底传扬开的啊!居然还好意思说是报恩?她才该向他收宣传费哩!
好吧,看在他还是给她开了绿灯的qíng况下,就少气他一点吧!
佟锦原以为嗜财如命的三枷肯定是应付了老夫人就得去尚书府报道,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就听说三枷留在畅松园和老夫人彻谈了一夜,今天清晨才随着尚书府的管家匆匆离开的。
也不知都聊了些什么……佟锦正打定主意让静云再找三枷探听消息的时候,静云由外而入,先在入门口的熏笼前烤去一身寒意这才过来接了香茗手中的梳子,替佟锦梳头。
“法师要我转告姑娘,忧思伤肺,老夫人为老爷和公主不睦之事常常牵挂难安,伤及肺腑,这才有了咳疾。”
静云的声音低低的,小心地没让外间忙碌的香茗听到。佟锦对着镜子错愕了好一会,倒不是奇怪三枷竟猜出她想知道什么,也不是感叹三枷向她泄露了病人的隐私,而是在想……老夫人担心佟介远和公主不睦,也就是说……她其实是希望佟介远与公主和睦相处的,其实她对公主这个儿媳妇的偏见也没那么大,是不是?
这个消息让佟锦振奋了一下,她和公主是同一战线的队友啊!根本是不可能脱离的,虽然她现在在老夫人面前算是出头了,但公主不行啊,也就是因为那块灵石,公主在佟家人口中的出镜率才高了一点,放在以前,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提到公主,那是必然冷场的。
不过,现在知道了老夫人对公主的态度,她是不是就可以对症下药有所行动了呢?她将来的日子还很长,现在虽然算是异军突起,但也只是暂时的,将来等她一出嫁,家里的事她可再管不着了,也只有公主真正崛起了,她才算是有了qiáng而有力的后盾,而不用担心有人背后使坏。
如此一来,佟锦对三枷的不满又消减了些,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努力才能帮到公主。可还没等她想出来,当天晚上柳氏就把家人齐聚一堂,宣布了一件事qíng。
“公主府派人过来,说年关将近,公主府生活艰难,需要我们贴补一笔银子,权当家用。”柳氏神色淡淡地,“陶氏已给了数额,说是公主府人员繁多,最少也要一万两银子。”
他话音刚落,佟介远当即大怒,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陶氏把持公主府也便罢了,现在竟敢将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
柳氏轻笑,不咸不淡地道:“陶氏是公主的大嫂,她说什么,公主一定会听,真不愧是一家人。”
这话已和明着挑拨没什么两样了,只是她说的也是实qíng,公主听信陶氏的,却和佟家人鲜少往来,个中远近已是一目了然之事。
看着老夫人郁郁沉沉的面孔,佟锦不由大为头痛。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现在是彻底了解这句话的含意了!
第71章家用
“陶氏说为了寻找那块灵石,动用了公主府大量的人力财力,以致公主府入不敷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柳氏的语调没有什么波动,面上的嘲弄却是十分明显,佟介远闻言脸色更黑,连着老夫人的眉头都拧得紧紧的。
“我想……”事qíng关乎自己老娘,佟锦不能不开口,“此事中间定有误会,我想过公主府去问问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奶奶,行吗?”
老夫人还未开口,柳氏轻笑一声,“事实摆在眼前,你再去问,也只是徒增我们两府间的尴尬,要是被有人心传了出去,还道我将军府竟如此小气,用些银钱便推三阻四的。”
佟锦知道柳氏现在幸灾乐祸的心思,当下冷了脸,“要是二娘不推三阻四,这银子早就送过去了,我们又怎会聚在这里?”
“你话说的轻巧!”柳氏登时怒目圆睁,“你父亲一年俸禄不过二百两,你母亲开口便是一万两,我从哪里给她找那些银子!”
佟锦失笑,“二娘这意思莫不是嫌爹爹赚得太少不能养家?”
一句话说得佟介远与柳氏齐齐变色,佟锦却浑然不觉似地,“要是天下的官员只靠俸禄过日子,估计没几个能吃饱的,这种事二娘理应比我清楚才对,还是说二娘以为咱们家这么多年的吃穿用度不是爹爹的贡献,而是从你娘家带来的?”
“满口胡言!”
柳氏刚怒斥一句,佟锦紧着抢过话去,“我娘好歹也是个正经受封过的公主,爹爹身为驸马,应该也是有年俸的,不说禄米,只说银子,一年应该也有二三百两,他们成婚近二十年,只算俸银也有五六千两之数了,二娘收着俸银的时候怎么没嫌弃我娘?现在要用钱了,倒第一个哭穷上了!”
“你……”
“都住口!”
佟介远气得浑身直哆嗦,佟锦见怪不怪地一摊手,“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二娘起的头。我知道这么多年二娘始终对我们母女不满,但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心里那点不甘还没落下么?非得找个机会就针对我们?我刚刚说了什么?只说了要去问个明白,你就冷嘲热讽的,怎么?非要我们和公主府势同水火,你才高兴是吧?”
以往佟锦对上柳氏的时候都是采用迂回政策,不过今天这事不处理好很容易让佟介远和老夫人对公主府产生不可逆转的坏印象,佟锦也只能学柳氏常用那招,不就是恶人先告状么,谁不会啊!
当然,她敢这样,也是跟她最近和老夫人关系良好有直接关系,再加上知道了老夫人对公主的态度,心里自然有底。
柳氏也是万没料到佟锦会这么不留余地,当下起身伏到佟介远身边,“老爷,这么多年我的委曲只有你看得到,大姑娘这番话,却是冤死我了。”
佟介远眉头刚动,佟锦嘻嘻一笑,“是啊,原是想陷害我私会安家表哥坏我们的名声,现在又撺掇玉帛去勾引太子,二娘,你不只冤屈,还胆大得很呢!谁都敢算计。难怪玉帛常和我说,将来就算爹爹不想给二娘抬平妻也不成,我原还不明白,现在却是懂了,要是将来玉帛跟了太子,二娘的身价可不是水涨船高么!”
两件事,分别戳痛了老夫人和佟介远,尤其最后一句话,让佟介远目露疑思。柳氏心急如焚,心里恨透了佟锦,却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痛哭叫屈,否则难以取信于人。
当下柳氏定了定神,满面愤慨地道:“嘴长在你身上,你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人在做天在看,问心无愧的事,随你怎么污蔑!”
佟锦鼓了鼓掌,“有二娘这句话,我以后就彻底放心了,想来二娘不会因为我说了实话就处处制挟于我。”
“你说了实话?”柳氏此时彻底地冷静下来,“你行为乖张信口雌huáng,上次我好心送你玉镯,你不还借机诬蔑我想害你么?锦娘,我看你是思虑成狂,竟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了!明日我便找个大夫,好好与你瞧瞧!”
“这就急了?”佟锦不屑地瞥了柳氏一眼,一点掩饰都没有,又转头去与佟介远道:“爹爹,我想明日到公主府去问个清楚,我娘的xing子你知道,最是软弱好欺负,不然这么多年岂会连家里的大门都不敢进?再说陶氏qiáng势,我娘虽为公主有时亦无可奈何,我们才是她的家人与倚仗,要是她连这点倚仗都失去了,还谈什么反抗?”竟是完全不提之前的事了。
正式与柳氏撕破脸皮,佟锦一直等着这一天。同样是面对柳氏的yīn谋陷害,为什么不能把她的恶毒大白于天下?为什么非要暗自隐忍暗自反抗?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斥她骂她?今天倒是个好机会,所以佟锦不吐不快,gān脆连事实带猜想统统倒了出来,就算眼下佟介远不信她,但她和柳氏恶根已种,以后她再遇到什么坏事,佟介远也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今日之恶,那柳氏,还能独善其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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