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佟喜也跟来了,本来出门这样的事是轮不到佟喜的,只是佟玉帛身边另一个大丫头兰芝突然闹肚子,今天没法跟来,柳氏又不放心只有清秋跟着,这才让佟喜跟来。在柳氏心中,固然不喜欢佟喜,但佟喜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里,也是少数能让她相信的人,比佟锦可爱多了。
看着佟玉帛的脸色,佟锦不得不承认潘珍珠偶尔也会说正确的话,仅仅一个多月的教导,虽然改了她的外表,却改变不了她的内心。
佟玉帛不知道是气得不愿理她们,还是自觉自己不日便会飞上枝头不屑与她们见识,总归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跟在佟锦身后上了楼。
八仙楼共有三层,一楼是散座大堂,二楼有散座也有隔音,三楼则全是包间,这次拍卖的场地设在一楼,二三楼的包间房门全开,做成通敞的格局,分坐男女,到时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只管出价就行了。
佟锦上了楼便见韩林在二楼忙活,椅子摆哪桌子放哪张罗得正欢,见了她们立时停了手里的事qíng靠过来。
韩林喜穿红色,今天亦是如此,暗红织锦滚貂绒牙的袍子让他在惯有的慡朗利落间又多出几分少见的奢纵气息,头上更是鲜少地戴了金丝束冠,华贵顿显,看上去更像个王侯公子了。
潘珍珠微微错前一步迎上去,韩林却似见了鬼一样立时停了脚步,伸手招呼佟锦,“你也是东家,快过来帮忙。”
潘珍珠便是一怒,可见佟玉帛悠然而立,不想输给了她,便也qiáng忍下恼意,脆声道:“我也来帮忙。”
韩林顺手一指,“你们上楼去吧,位置都备下了。”
潘珍珠被他这敷衍的态度弄得火大,又见佟锦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少不得想起今早她们的对话,心中不由更恼。
“韩林!”潘珍珠早忘了今天的妆扮是要走淑女路线的,怒火冲冲地奔到韩林面前,回身指着佟锦恼道:“你告诉她,之前你是不是与我商量过给八仙楼入伙的事,还寻我借了银子?”
韩林极快地瞥了佟锦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紧蹙眉头,“胡说什么?入伙八仙楼?我吗?”
潘珍珠顿时觉得背后一凉,可心里却不相信,急声道:“不是你还有谁?就是上个月的事,你约我在城郊的林子里面见……”
“打住打住!”韩林面色一肃,伸手叫过八仙楼的掌柜,“你们这想要找人入伙吗?”
那掌柜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应道:“小侯爷说笑了,我从未听东家说过。”
韩林又看向一脸惊色的潘珍珠,“就是么,人家生意做的好好的,gān嘛找人入伙摊薄了利润?而且你知道这八仙楼是谁的产业?”
掌柜接收到韩林的目光连忙向潘珍珠道:“我们东家是先太子妃的弟弟。”
太子妃虽然早薨,但还有位皇太孙在世,所以她的家人和太子的关系是剪不断的,掌柜的这么说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便是在说这里的产业实则是属于太子的。
既然属于太子,自然更没有拉人入伙的理由。
“况且,我就算用钱,又怎会求到你的头上?”
韩林再度开口,潘珍珠的脸色已是苍白一片,她的身子晃了晃,惊恐地望向佟锦。
佟锦叹了一声,过到她身边小声问道:“那日的qíng景到底怎样?”
潘珍珠连稳了几次心神,饶是她平时脾气不小,现在也都失了方寸。
“我……那天……那天是小允过来送的信……我到林子里的时候,他……”她指了指韩林,指尖微带了些颤抖,“他在马车里,为了避嫌,我们也没上车里说话,他在车上,我在车下……”说到这里,她面色忽地一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反手抓住佟锦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是了!他为什么不下车?恐怕是怕我看出破绽!”她惊急jiāo加,面色已白得不能再看,“他还不让我靠近,说患了伤风……”
“那小允呢?”佟锦轻轻地皱着眉,“他你总该认得吧?”
潘珍珠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糙,急切地转向韩林,“是啊!小允呢?”
韩林叹了一声,“他跟在我身边多年,我爹有意让他出去历练历练,早在奶奶的寿辰之后就送他去了边关。”
潘珍珠闻言,身子一软就要栽倒,佟锦慌忙扶住她,急着说:“看来珍珠是上了拆白党的当!他们找了与小侯爷相似的人蒙混过关!珍珠拿出的银子不少,这件事还是早日报官为好!”
潘珍珠找不出韩林要骗自己的理由,就如韩林自己说的,他根本不缺钱,为什么要骗她?所以下意识地便信了韩林的话,此时更是六神无主,想到陶氏得知此事将会如何bào怒,她便一阵心紧,只想着快些抓到那些贼人才好,是而对佟锦的提议连连点头,差一点自己跑到顺天府报案。
佟锦现在能做的就是轻声劝慰潘珍珠,对韩林纠结又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谴了下人去报案,她便掺了潘珍珠想上三楼。
这一回身,正见一楼通上来的楼梯处站了一人,从站姿上看似是在那站了许久了,仍是碧色的衣裳,眸如黑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84章拍卖(三)
看见那人,佟锦也不怎地,心上多跳了两拍。上次见面,他已说了今天不会来,为什么又来了?难道……是为了上次离别前那最后一句话?
想到那句含着笑意与调侃的话,佟锦有点紧张,脸上也染了些热意,但当着佟玉帛和潘珍珠,她还是压着心qíng扶潘珍珠上楼,经过他身边时,眼角都没溜上一下。
坐在三楼的包间中又宽慰了潘珍珠一阵,佟锦便借口与韩林商量事qíng又下了楼。此时韩林已忙到一楼去了,正在指挥安置拍卖台,佟锦任他去忙,目光在二楼扫了一圈,却没见着那人的身影。
她正寻觅的时候,韩林在楼下gān咳了一声,引了她的目光后信手朝通向后门的通道一指,然后又转身忙他的去了。
佟锦脸上一红,也顾不上去追究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提裙下楼,朝他指的方向而去。
通道后是一个院落,有树有亭,布置得jīng心雅致,若是夏日,这里也不失为一个相聚的好去处,但此时却是没什么人,只在墙角处的几株红梅旁,立着一个碧色的身影。
佟锦忽地就别扭起来。好像约会啊……
她低头过去,刻意加重脚步,让人知道她在身后。
那人转过来,眉眼温隽淡雅,没有一惯的笑容,反而显得他更为柔润。
“你来了。”
声音温和适意,没有意外,好像知道她一定会来,他也就是在等她一样。
“给。”看她低头不语稍带了些局促似的,他自腰间摸出一方叠好的便笺,递了过来。
佟锦不解地接过,打开来,曾见过一次的清瘦笔迹又在眼前。
“不是梅花契分深,与谁共话岁寒心。隔溪竹外无人见,自有香来不用寻。”
“上次你赠我那诗,我很喜欢,礼尚往来,我当还诗才对。”看着她因诗句染了淡红的脸颊,他眼中的笑意多了些。
佟锦一直半低着头,目光也仅触到他的双唇,并不抬头与他直视。此时听着他言语中的笑意,看着他轻轻扬起的、愉悦万分的唇角,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乱跳起来。
这就是男色的魅力吗?佟锦连忙别过眼去,连他的唇角也不敢看。
“为什么?”他问。
没有前言,但他们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佟锦轻轻抿了下唇,她想过他可能会问她,但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
一个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接触的人突然要嫁给他,为什么?
佟锦原是想说锦娘暗恋他那段的,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没说出口,想了想,她开口:“因为我们相互需要。”
他沉默了一会,“我想不出你需要我什么。”倒是她的身份,能帮他很大的忙。
佟锦浅浅地吸了口气,“我需要你世袭罔替的身份。”
在这种时候,可能一诉衷肠更能让对方信服,这原也是佟锦的打算,可她却临时改了主意,把他们放到了合作的关系上,也是最诚实的关系上。
“世袭罔替。”他点点头,声音孤冷了些,“这个位置我不会轻易放手。”
佟锦抬头看着他,与平时不同的语调……他这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察觉到她眼中的好奇,他的眼中重现了几分柔和,“最近我身边有些事qíng,待解决过后,会让母妃过府议亲。不过……”他笑笑,带了些不以为然的自嘲,“上次母妃属意佟玉帛,你们家可是拒绝的。”
“你只管去,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佟锦说完,又觉得自己答得太快,好像多么恨嫁似的,神qíng中便不由带了些窘意。
他低笑,眼中却一片清明,“韩林刚刚太过冷静了。”
佟锦一愣,“什么?”
他笑,“以韩林的xing子,要是知道有人冒他的名在外行骗,怕不早去砍了那些人,岂会就那么站着表示气愤?”
佟锦恍惚了一阵,神qíng骤然变得急躁,“坏了,有破绽啊!”说罢转身就走。
兰青目送她拎着裙角急奔而去,眼中带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原来……还真是个局啊……
一路狂奔的佟锦显然还没意识到她又被兰青一句话试出了深浅,急急地找到韩林,揪着他到小黑屋密谈去了。
韩林也很配合,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严肃地问:“那一会顺天府的人来了我就闹一场?”
佟锦高深莫测地微微点头,而后又觉得不妥,“会不会又太刻意了?”
韩林彻底头痛了,“我早说了我不gān这事,你非让我gān,bī着我把一世清名赔在了潘珍珠身上!”
听了他的抱怨佟锦面色一寒,冷笑道:“也不知是谁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利用我的清白名声制造绯闻!你和水明月没订上婚是你没本事,又扯我下水做什么!”
韩林闻言怔了怔,脸上带了点不好意思,又不死心地问:“你怎么知道?哦……是不是那天我喝醉了与你说的?”
佟锦板着面孔哼笑,“就你那智商,还用你说?”起初她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但后来结合了韩水两家定婚不成的消息,心中便已有了三分揣测,此时再看韩林的反应,当下便确定他那天在冰湖上有意与自己亲近是做给水明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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