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已有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加之安老夫人一行人节后便要返回临阳,连团圆带践行,气氛自不会差。
老夫人与安老夫人依依不舍,最后全都落了泪,她们年纪大了,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允之就托付给介远了。”安老夫人擦着眼角叫过安允之,“我与你父亲都不在你身边,你万事都要听你叔叔的,尤其不许好勇斗狠,明白吗?”
安老夫人的嘱咐安允之慎重地一一应下,又与佟介远表了决心,这才又回到座位上,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佟锦。
自上次过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再见,但此后他要长住于佟府之中,见面的次数必不会少。
佟锦却对他的视线恍若未闻,只顾着与安芯蕊低声说话,让安允之一阵气闷。
席聚深夜,再好的筵席终有散去之日。公主第一个离去,过了一会,安老夫人的jīng神明显不济,纵然不舍,但也明白不可能无休止地留下去,也就起身告辞,老姐俩儿又是对望垂泪,好一会才散了。
看老夫人伤心感慨的模样,佟锦便忍下也要离开的想法,陪老夫人回了畅松园说了好一会话,待老夫人有些困了,上chuáng安歇这才回了栖霞阁。
次日清晨,佟锦又是早早起来。
因昨天耽搁得太晚,佟锦梳洗打扮时都是半梦半醒的,后来好不容易出了门,也是哈欠连天。
因已事先报备过,佟锦可以直接出门,并不要再去向老夫人道别,柳氏那边她也懒得过去,反正她们的关系就是那样,去再多次,也无法缓和,她也没想过要缓和。
出了佟府的大门,王老实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门外了。佟锦才刚上车,便听一阵急促马蹄声朝这边来了,少不得又要探头去看,却是安允之。
安允之见了佟锦这副出行的架式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板着脸朝她点了点头,便进府去了。
过了一阵子,在佟锦的马车就要出城的时候,耳熟的马蹄声又来了,就跟在车外。
佟锦便掀起车窗帘子,果然,又是安允之。
“祖母怕姨奶奶难过,早起便动身出京了,让我过来和姨奶奶jiāo待一声。”
佟锦点点头,半天也没明白他追上来就为了向她解释这事?
“听姨奶奶说你要去清源寺?”安允之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正巧我也要去拜访三枷法师,一起走吧。”
佟锦呆了呆,“我……我这马车走的慢,你还是先行一步吧。”
安允之把脸一板,“我不怕慢。”说罢拍马前行,赶到马车前引路。
佟锦有点头疼,打个哈欠的功夫马车就已出了城门,刚过了护城河,另一辆装饰简朴的青顶黑漆马车便跟了上来,赶车的正是兰青的小厮兰石。
安允之见状马速慢了些,堕到兰青的马车旁观察qíng况。佟锦没办法,只好叫停了马车,下了车对还搞不清状况探头来看的兰青无奈地福了福。
“刚刚没看出是世子的车驾,怠慢之处还望世子见谅。”她qiáng忍着哈欠眨了眨眼,“不知世子清早出城yù往何处?”
兰青瞥一眼下了马的安允之,对着佟锦轻笑,“要往清源寺,佟姑娘呢?”
“太巧了!我们也正要往那去!”佟锦自己都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太假了。
安允之看看她,再看看兰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抓不到关键一样。
三人两车一马地先后到了清源寺,佟锦下车的时候看到前方安允之的背影,不禁一阵气苦。
最别扭的也不过如此了吧?佟锦虽然不会自大到认为安允之是为她而来,但这颗硕大的电灯泡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qíng绪。
“上次你可没说今日是三人约会。”
兰青饱含笑意的耳音在佟锦耳边低低响起。
佟锦无奈地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嘀咕一句:“让你看看,我也不是没有行qíng的!”
兰青闻言笑容更甚,“别忘了你要赠我的迎chūn。”说完在安允之回头前快走两步,与佟锦拉开些距离。
比起万觉寺来,清源寺只能算是一个小规模的寺院,不过胜在清静雅致,在三枷出了名后,这里的香火也渐渐鼎盛起来。
今天三枷出奇地没安排通告,以至于他突然出现迎了几人进入禅房时,佟锦还暗暗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没出去捞金呢?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佟锦便让静云拿出一个盒子给了三枷,正是那日在书局收到的装有算经的那个。
看着正在努力修炼“面竣禅”的三枷神qíng中现了波动,佟锦笑笑,“上次本想讲给你听听的,但我口才有限,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不如你自己看。”
三枷点点头,“多谢佟施主。”
佟锦等他郑重将盒子收好,这才又指着安允之,“我这表哥素来敬佩大师,今日特来拜访,还望大师多加指点才是。”
此时三枷一双长眸中的波动已完全平复,又是那庄重肃穆的神qíng,略略沉思过后,他双手合十,“贫僧道行浅薄……”
佟锦伸出三根指头端了小几上的茶碗,笑道:“大师过谦了。”
三枷微低下头,单手立于胸前,“既然佟施主这么说,贫僧就托大一次,为安公子排个命理吧。安公子,请禅堂相侯。”说罢起身,竟也不等安允之,自行离去。
安允之有口难言啊!他来这可不是为了排什么命理的,但拜访三枷也确实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竟是骑虎难下了。
待安允之不qíng不愿地去了禅堂,佟锦这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又抱怨道:“平白的多花我五十两银子!”
兰青本就觉得佟锦和三枷说话时有些古怪,此时听她一说,再细细一想,不由无语半晌,他们刚才那样……竟是在讨价还价吗……
看兰青微菜的脸色佟锦就知道他的心qíng如何,不由大笑,“他就是有些爱钱,但专业xing还是很qiáng的,你们家有什么理佛念经的事都可以找他,不过别和他讲价,他该糊弄你了。”说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jīng神一些,站起身来道:“快走吧,排个命理顶多一个时辰,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兰青无语又失笑,“倒像要去做什么坏事。”
数日不见,佟锦的脸皮又厚了不少,闻言轻笑,“要是你不赖账,做点坏事也无妨。”
兰青微滞,随后跟上她的脚步,展眉舒目,“我的信誉向来不错。”
时值初chūn,空气中还带着寒峭,花未红糙未绿,多是一片枯景,可清源寺的后山却是满溢生机,嫩huáng小花缀在初发的嫩叶中仿如遍布的星辰,一簇簇的惹人心喜。
“我的还礼呢?”坡顶之处,兰青微侧着头,看向高度只及自己肩头的佟锦。
佟锦抬头,朝他扬眉一笑,“就这么点事,今天就念叨了几回,也不嫌吵。”嘴上抱怨,手里却已多了一方汗巾,塞到他的手中。
兰青抖开那方淡青色的汗巾,比女子用的丝帕大上一些,却是男子的制式。汗巾一角,绣着一枝花期正盛的嫩huáng迎chūn。
“鲜花易凋,不如绣在帕上,虽少了些芬芳,却得长久。”
话中明白的弦外之音让兰青不由失笑,他抬眼看向身边的少女,见她面带微笑不闪不避地与自己对视,笑容柔和目光清朗,不急躁,也不退缩,平凡得常被忽略的清秀容颜突地就深刻起来。
带着寒凉的轻风袭过,拂下她鬓边的几许发丝,垂在颊侧随风柔动。
他便伸出手去,勾起她的鬓发替她拢回耳后,不可避免地肌肤触碰,让她微红了脸,也让他指尖微颤。
“金英翠萼带chūn寒,huáng色花中有几般……”
极低的话语随风飘散,似感概,也似承诺。
“过几天奉安公主设宴品香,也请了我和我母亲,小公爷又请了许多世家子弟借机共聚……”佟锦笑问:“你去吗?”
看着她颊边未褪的红霞,兰青心头微漾,反问:“你呢?”
“你去我就去。”她答得毫不勉qiáng。
兰青轻笑,“你去我便去。”
“那便说定了。”她眉眼俱弯。
“嗯。”
恩国公府的品香宴,自然是请了他的,因为他便是品香宴的主角之一。水明月得知他今日有事不能前往相亲现场,便将宴期推后几日。虽然他早在决定来赏迎chūn时就做好了打算不会出席,可他却不知道,水明月竟也请了她去。
水明月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协定的,既然如此,又为何把她也请到那注定会让他们尴尬的宴中?兰青猜不透,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借此机会让王妃见见她,以解王妃心结。
目光由身边放眼赏花的少女移至手中的汗巾上,他微微扬唇。其实那迎chūn绣的并不是很好,大概由于不擅控制收线力道,以至于绣花处的布料微微揪着,但那簇嫩huáng却是娇美之极,温暖得有如chūn风拂面。
第90章变数
今天最郁闷的当属安允之。
他不知抽了什么风,放着好好的差事不错,误了全勤,巴巴地跑到山上来听个和尚胡说八道!最可气的是末了还向他要钱,那厚厚一本香火善缘簿子摆在面前,他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法视而不见。
等他昏头涨脑地终于排完了命理,佟锦也打算要走了,说是突然想起家中有事,不能留下吃斋了,倒是兰青,表示要多留一阵,替王妃祈福。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安允之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似的。
“表妹。”回程之时,安允之别扭地骑马走在马车之侧。
佟锦隔着窗帘与他说话,“怎么了?是不是法师批的命理不佳?”
安允之沉默了一会,“你和兰青世子很熟吗?”
“还可以吧。”佟锦紧张了一下,虽然她和兰青的相处十分不错,但以目前来看,还不是向家里jiāo待的最好时机。“在聚会时碰过几次面。”
“世子似乎很少出席聚会吧?”安允之的声音中带了些遗憾,“只有上次拍卖的时候……”
佟锦为他是怕全程无言太过尴尬所以才找了话题来聊,便随意地道:“的确不多,不过过几日恩国公府的品香宴他却是要去的。”
安允之随即问道:“那你去吗?”
“嗯……还没决定,不过倒是请了我和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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