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姬姒对这个世道,对众家族行事方式的了解,她自是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实qíng。如谢琅那样的名士,他如果执意单身一辈子,反倒无人会说什么,可他只要有了亲近的女子,那就必然会按正常的程度,走娶妻纳妾之路。甚至,为了免得姬姒这个“身份不显”的妾室太过影响到谢琅,他的家族还会让他多纳几个妾室……
想到这里,姬姒冷冷一笑,她木着脸对着天空的明月发了一会呆后,暗暗忖道:姬阿姒,你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来做人妾室的!
转眼,她又想道:我发过誓的,我这一生,不为名所累,不为钱所累,一定要过得自在快活。可进了男人的后院,与众多女人争风吃醋,又哪里谈得上自在快活?就算那男人是谢十八也是一样。
灌木丛后,几女还在那里低声轻语着,姬姒又听了两句,自失的一笑后,提步向前走去。
她刚刚一动,便发现身侧不远处也传来了脚步声,当下,姬姒一凛,她迅速地转头看去。
她看到的,却是两个高大的护卫,此刻,那两护卫正恭敬地走在前面,等着他们主子出现。
再然后,一个玄衣俊美的郎君从树后走了出来。
一看到这个郎君,姬姒松了一口气,她朝着他福了福,唤道:“见过卢家郎君。”
这俊美郎君,却是卢恒。
卢恒显然也在这里站了不少时间,也听到了那几个小姑的议论声,月光下,他朝着姬姒微笑颌首后,也对上了被他们的动静惊扰得不敢再议论下去,匆匆走出慌乱见了礼便急忙退去的众小姑。
目送着那些小姑离去,卢恒转眼看向了姬姒。
月光下,姬姒这四个月来,明显抽条了,也更秀美了。便是她那直板式的青涩身材,也渐渐显出了几分少女的窈窕多姿。
看着她,卢恒却想起了刚才那几个小姑说的话。
事实上,早在今天下午,他便听到了姬姒大展神威的事了。他想,纵使他早就知道这个小姑不凡,可他还是低估了她。他们都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的不凡!
望着姬姒在月光下皎洁的面容,如画的眉眼,他暗暗想道:这样一个女子。完全可以做得大家主母,做妾,着实委屈她了。
他重点看了一眼姬姒凝而不散的眉头,想道:现在还不迟。她还是清白之身。
想到了这一点,卢恒含着笑。向她走了过来。
这卢恒在北地也是有名的美男,此刻这么一笑,这么一走,顿时满园chūn色。
转眼。卢恒便来到了姬姒身前,看着她,月光下他双眸似水。“刚才她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姬小姑。你心甘吗?”
卢恒温柔地看着姬姒,轻轻又道:“阿姒,跟我回北魏吧。在那里,你是长公主,在那里,你也可以嫁任何士族为正妻。”
姬姒怔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卢恒,一时表qíng变幻。
许是她这次发怔的时候太久,表qíng变幻太剧烈,后面传来一个脚步声,转眼间,谢二十九郎那含了几分不满的声音徐徐传了来,“卢恒,你这些话,敢当着我十八兄的面说吗?”
站在一处树yīn下,谢二十九郎清俊的脸上寒气四溢,他瞟了一眼姬姒,转向卢恒又说道:“你们清河卢氏在北魏皇帝面前,连自己也保不住,你说姬小姑能当长公主,她就是长公主了?”谢二十九郎讥嘲起来,他继续说道:“拓拔焘那个人,最是天不怕地不怕任xing妄为,咱们汉人所有的规矩礼仪,在他们鲜卑人眼里什么也不是。你说姬氏女回到北魏能当长公主,而我看来,她到了北魏后,更有可能被拓拔焘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打发了,他一个皇帝,他想让姬姒当公主,她便是公主,他想说她是冒充的,她便就是一个冒牌货!到时你清河卢氏会在拓拔焘面前替她分说半句吗?”
谢二十九这时已有了点冷厉,实是他一想到要不是自己无意中出来透气,要是姬姒真被此人盅惑,他十八兄会有的反应,他就怒到了极点,于是,谢二十九再次沉声说道:“如果她不能被封为长公主,到时在北魏人生地不熟的,你让她如此自处?而你卢恒娶她的一切前提不过是,她能得封长公主,如果封不成呢,是不是你也顺便纳她为妾了?”
谢二十九的话,言辞咄咄相bī,直令得卢恒脸色沉了下来。就在谢二十九的声音落下后,卢恒负着手淡淡地回道:“正是。便是她不能得封长公主,我也一定会纳她为贵妾。怎么,她能做得了你十八兄的妾,就不能做我卢恒的妾了?”转眼,卢恒看向姬姒,无比诚挚无比认真地说道:“姬小姑,我以清河卢氏的名声起誓,便是你不能得封长公主,也断不可能令得你流露无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归宿。”
再一次,卢恒的声音落下后,谢二十九冷笑起来,他嘲讽地说道:“可那时你的正妻不是鲜卑高门之女吗?我可是听说过鲜卑女最是善妒,最容不得丈夫纳妾的!”
姬姒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厌了,她想,谢二十九今夜这般激动,看来是怕她真的听信了卢恒的话去了北魏。可北魏那个皇帝,离他倒行逆施也没多久。她不可能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啊。
于是,趁那两人一时没有注意,姬姒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退后几步,隐入树木中,竟这般离开了。而那两个郎君,说着说着,却发现正主儿不见了踪影,一时之间他们自己也有点啼笑皆非。特别是谢二十九,他无奈地朝着卢恒叉了叉手,转身离去。
刚刚走了十几步,谢二十九便看到了自家静静地站在一株柳树下,身影仿佛凝固的兄长,不由低下头,讷讷地唤了一声,“十八兄。”
谢二十九这时挺不自在的,陈郡谢氏的子弟,便是面临死亡,也有他的风度威仪,而他刚才一时气愤,竟与卢恒像个市井之人一样吵了起来,确实是大失体统。
谢二十九心头惴惴,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兄长转过头望着远方的双眼,竟有着一种凝滞般了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琅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如今已经七月份了。”
在谢二十九不解的注目中,谢琅转过头,他澄澈悠远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自家庶弟,又道:“告诉那些北魏人,现在再不动身,他们抵达邺城时,就是大雪纷飞寸步难行的时节。”
这却是在驱客了。眼下,谢琅虽说不是襄阳的最高长官,可他说出的话,很多时候可以起着一样的作用,当下,谢二十九明白过来,他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转达。”
就在这时,就在谢二十九转身,发现自家兄长朝着姬姒所在的阁楼走去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青衣仆人来到了两个谢郎的身侧,只听那仆人低声说道:“两位谢郎,可以行动了!”转眼,那青衣仆人又道:“车马已然备好,立刻出发吗?”
谢琅脚步一顿,他收回目光,“那就走吧。”
“是。”
这一个晚上,姬姒一点也没有睡好。
翻来覆去了一晚,也看不到自己嫁人后的半点光明后,姬姒发恨地想道:实在不行,我就让女身的姬姒病逝,从此以后只用男子身份行走!
想到这里,姬姒大乐,于是高高兴兴地呼呼大睡去。
第二天,姬姒刚刚起榻,便得了一个消息,说是谢琅和谢二十九兄弟,已经一大早便离开了襄阳,同时,谢琅还jiāo待她,让她安静地呆在府中等他回来。
其实,早在来襄阳时,姬姒便想道,两谢前来,定然是有事要办,所以现在她听到这个消息,是一点也不诧异。
谢琅走了,被谢琅开口逐客的北魏众人,也上了路。至于那些纠着北魏使者在长江遇刺一事说个不停的北魏王子等人,因北魏王子断臂之后,这襄阳的大夫开的药都不地道,导致他日渐羸弱,总觉得襄阳人在故意为难,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呆了。于是,姬姒一行人抵达襄阳的三天后,所有的北魏人全部离开了襄阳。
第一百零三章成大姑娘了
所有人都走了,姬姒的日子也变得清净极了。
接下来,姬姒索xing穿回了男装,不过这种妆扮,纯粹是套上一件男袍,再把脸色略略涂灰一点,不显得那么女气的改装,与她本身的女子面目并无区别。
这一天,姬姒正在厢房中练字,留下来照顾姬姒的谢广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姬姒,谢广笑道:“今天难得天yīn,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看着姬姒,挺有点担心地说道:“自郎君走后,你一直闷在院子里,这也太安静了。这襄阳城许多地方都与建康诸城不同,今天我们陪你出去走走吧?”
姬姒当下应道:“好。”
在姬姒坐上驴车,拉下车帘时,突然的,外面传来谢广的声音,“姬小姑,如今这个世道,便是贵为帝王也今时不知明日,你明明对郎君钟qíng已深,却为何总在小节上如此放不开?”他低低地叹道:“你就不怕有一日回头看时,发现自己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的那个最好的人,早就不在了?或者,你自己遇到不可预测的天灾人祸时,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最安逸最华美的时光,都làng费在猜测,犹豫,茫然,拒绝上?终你这一生,却不曾真正的放松过享受过?”
谢广这番话,却是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及时行乐”的思想。
驴车中,姬姒想了想后,她低声说道:“你不懂的。”
姬姒这话一出,谢广无奈摇头,转眼他想到自家郎君向来神通广大,手段非凡,也就想着。他自己的妇人,他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自己实在没有必要cao这种无谓的心。
驴车驶了一会后,谢广在外面解说起来,“襄阳城的马,多数是直接从北地运来的,所以这里的马价比起长江以南。那是便宜了一半不止。”他知道姬姒在意这种商贩之事。便特意提了提。
姬姒掀开了一帘。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巨大的马市,一路上。各种各样,或高大或jīng瘦或矮壮却善爬山的马匹络绎不绝,着实是比姬姒在荆州所见的马市大了十倍不止。
又驶了一会,谢广指着前面的街道说道:“这条街上贩买的都是奴隶。”
“贩买奴隶?”姬姒惊叫出声。
“是的。”谢广淡淡说道:“这襄阳靠近北魏。每年每月,不管是战败的奴隶。还是战俘什么的,都可以在这个市场上买卖。”
他刚刚说完,姬姒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支队伍。那是在十几个壮汉押送下的奴隶队伍,五十六个奴隶中,男男女女都戴着锁链。他们正步履沉重地向市场另一头走去。而这些男女,无论年长的还是年少的。都是细皮嫩ròu,白皙俊秀,特别是其中有一个少年,更是五官立体,身材高挑,轩昂俊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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