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勤便道:“那娘带我一起去,有我帮着劝二叔,他想来也会同意的。”
是啊,庆国公常年昏迷,薛勤虽然出声没多久就获封了世子,但到底年少不经事,还需要有人带着历练。看在他的面子上,薛直肯定也会动容一二。
贵和长公主稍一思量,点头道:“那你安排下,半个月后咱们便动身。”
郑全被郑仁的一番话吓破了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觉得下一刻便有官差冲进家里来拿人。他惶惶不可终日,没过两天就生起病来。
所幸如今的郑纤已经很得用,她爹病了,她就去镇上请了大夫,抓了药。
郑仁听说后也来看过他一回,郑全一个大男人,病的脸色惨白,拉着他的手红着眼眶,求他若是自己出了个万一,让他好生照看自己一对子女。
郑仁安慰他了一番,说已经托人想了办法。
郑全对他大哥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这才安心了一些。
郑仁本还担心他这一病,家中只剩下郑纤和郑荣,无人照料。没想到郑纤已经变得十分会来事儿,不仅能照看病重的郑全,郑荣都照料的十分好。家务更是由她一手包办。他也就放下心来。
隔了大概十天,薛直收到了贵和长公主的回信,信中写了郑全的事已办妥,而她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薛直神色复杂地看完了信,他已经猜到按他大嫂的xing子,多半是不放心,要过来看看自己的,但没想到她来的这样快。
郑绣恰好进了屋,看到他这样,以为二叔的事qíng不大好办,便问起来。
薛直便对她笑道:“家里来信说已经没事了。你啊,就是爱cao心。”
郑绣当下就如释重负,喜笑颜开,“真的没事了啊!阿直,多亏你了家里人啊,下回你大嫂再来,我一定当面好好谢她。”
薛直点点头,唇边挂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去跟岳父说一声。”
郑绣点点头,摆手道:“快去快去,爹也是担心了好些日子呢。”
薛直出屋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郑绣,她正坐在炕上叠衣服,脸上堆满了轻松的笑意。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才跨步出去。
八月里,一排朱顶黑漆的马车停在了郑家门前。
贵和长公主此番是为了说服薛直回家的,便没有再轻车简行,掩人耳目,光是下人丫鬟就带了二十多个。她由大丫鬟秋蕊扶着下了马车,由薛勤扶着走进了郑家。
时近中午,郑仁跟两个孩子不在家,薛直跟白猎户上山去了,郑绣正坐在堂屋里跟钱婶子嗑着瓜子闲聊。
待看到奴仆婢女鱼贯而入,郑绣尚未反应得过来,贵和长公主已经众星拱月地进到了院子里。
郑绣拍了瓜子皮站起身,迎到了院子外。
“大嫂。”她心惊于贵和长公主的排场,但好歹镇定地喊了一声。
贵和长公主淡淡对她点了点头,“阿直可在家?”
郑绣道:“他上山去了,午饭前就回来了。”
“母亲,咱们屋里去等吧。”薛勤道。
郑绣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少年人,同样的剑眉星目,模样同薛直有六七分相似。
郑绣站在一旁,比了‘请’的手势,贵和长公主便往堂屋里走,而在他进屋之前,那些奴仆婢女早就把屋里的桌椅都清理过一遍,郑绣和钱婶子留下的瓜子皮被他们清理了gān净,还在桌上摆上了一套江心白瓷的茶具,一个雕刻着金猊的镂空香炉。
贵和长公主在堂屋里坐下,秋蕊给她倒了一杯茶。
郑绣有些懵,虽然前几个月薛直的大嫂已经来过,但当时的她并未显出自己的身份,也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此时的她却好似高岭之花不可攀。且郑绣也发觉了,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淡了,就好像现在,她坐在那儿悠然自得地饮茶,自己站在一边,好似一幅壁画,一件摆设,她一眼都不曾多看。
薛勤虽然安安静静站在贵和长公主一旁,但心底却对这素未谋面的二婶十分好奇。他二叔离家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突然出现了,却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二婶,这个二婶家世也而不显,不过是个举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将他二叔拢了去。只不过他母亲似乎对这二婶不喜,他也就不好表现出什么。
☆、第六十六章066
贵和长公主不急不躁地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中间郑绣去准备了午饭,想到薛直他大嫂连茶水都自备了,想来也不会在这里用饭,便没有添菜。
他们来了这样多的人,郑老头和郑老太自然就在屋里听到了动静。
两位老人出来看了看,颇有些被贵和长公主的排场吓到,便又回了屋去。其实不光他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便是钱婶子,在贵和长公主来了以后也只敢在灶房里待着。
郑绣在灶上忙活了一会儿,便去了二老屋里解释了一番。
听说来的薛直家里人,郑老太纳罕道:“阿直家里这么阔绰?怎么往日并不听他说起?家里既然有人,怎么你们成亲连个来喝喜酒的也没有……”
郑老头拉了她一把,“就你话多,这事咱们别掺和。”自然有郑仁和郑绣去处理。
郑绣便道:“阿直同家里关系不大好,已经许多年没有来往了。这回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等阿直一会儿回来后再看吧。”
午饭前,薛直在郑仁和两个孩子之前回来了。
看到郑家院子门口站着两排庆国公府的侍卫,他便知道是大嫂已经到了。
他信步走进家门,侍卫齐声喊了一声‘二爷’。
他并不予理睬,直接走了进去。
贵和长公主端坐在堂屋里,看到他进来,总算是有了进郑家后第一个笑脸。
坐在她身旁的薛勤也立刻站了起来。
薛直看清了薛勤,脚下顿了顿,才继续走进堂屋。
“大嫂。”
“二叔!”薛勤十分欢快地喊了他一声。
对着多年未见的大侄子,薛直也绷不住脸,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好小子,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薛勤露出一个符合这个年纪的羞涩笑容,“二叔倒是没怎么变,就是黑了些。”
薛直便走到他身边,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感受到衣衫下壮实紧绷的肌ròu,十分满意道:“倒是没有疏于练功,不错。”
薛勤笑道:“二叔不在,都是府里的拳脚师父教的,没有小时候二叔教的好。”
贵和长公主看着叔侄俩叙旧,眼神都变得慈祥起来。
“大嫂这次来是……”叙完旧,薛直有些明知故问地道。
贵和长公主端起茶盅抿了一小口茶,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是明前龙井,你在家里最爱喝的,你尝尝。”
秋蕊在他进来时已经给上了茶,薛直尝了一口,“确实不错,还是家里的味道。”
贵和长公主微微一笑,“你在外头这么久,就不想家里?我看你在外头也待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薛直本想着他大嫂会借着郑全的事qíng来劝自己归家,没想到她对此事绝口不提。上一回她来,只是问他在外头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隐晦地试探了下他是否愿意回去,这一次,却是一开口便直接问了出来。
薛直道:“我在外头一切都好。”
贵和长公主敛起笑容,带着些冷意道:“过得好?和这一家过得好?”言下鄙薄之意顿现。
“郑家二叔是郑家二叔,郑家其他人都还是很好的。”薛直辩解道。
贵和长公主又是一声冷哼,“那样糟贱的人,也配你称他一声‘二叔’?阿直,你这是把庆国公府的脸面往地上踩。”
她说的没错,庆国公府有郑全这样贩卖私盐的姻亲,的确是顶顶跌份儿的事。这一点,薛直无从辩驳。
贵和长公主又放柔了声音,“你就是不顾念其他人,也好歹心疼心疼阿勤。他十四岁了,虽然贵为庆国公世子,亲事却迟迟没有定下,府里可还都指望他娶妻生子后接下重任。”
话里的意思,贵和长公主没有明说,薛直却是懂的。薛勤虽然是贵和长公主所出,又贵为世子,可一个没有庆国公庇护的世子,又有什么用?光是一个公主之子和一个虚晃的世子身份,有实权的勋贵人家都是看不上的。可庆国公府如今这光景,薛勤若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往后的道路将更是艰难。
庆国公府需要一个在薛勤长成之前,支撑门庭的男人,薛勤也需要一个引领的人,一个能把他送上庆国公位置的人。
薛直蹙眉不语,他可以因为多年前那桩事,因为心里过不去而从家里出走,却不能在庆国公府需要自己时,逃避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贵和长公主这算是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又特地带了薛勤前来,当着满眼崇拜看着自己的侄子的面,薛直拒绝的话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中午,郑仁和两个孩子前后脚回来了。
郑绣在灶房里注意着外头的动静,郑仁听说是薛直家里来人了,也没有说什么,回了自己屋里。
两个孩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郑誉拐了怪薛劭,眉飞色舞地道:“阿劭,原来你还有家人啊?家里这么多人,都是你家里带来的吗?”
薛劭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也对这凭空多出来的‘家人’十分好奇。
郑绣担心他们俩打扰薛直他们说话,便把他们往屋里赶,“大人正在说话呢,你们先回屋自己玩会儿。”
郑誉嘟着嘴道:“那不是阿劭的家里人吗?我就算了,阿劭不是应该进去吗?”
郑绣为难地往堂屋的方向看了看,弟弟说的理是这么个理,可薛直她大嫂两次前来,都只是问了薛直,对薛劭一言半语的关心也无……就像眼下,薛劭回来了,院子里站着那么多下人丫鬟,总有眼尖的,若是他大嫂早有吩咐,自然就有人来他过去了……
“好了,听话,先回屋去。其他的,等他们说完话再说。”郑绣小声哄着他们。
郑誉便不再多说什么,拉了郑誉一把,“那咱们先回屋去,一会儿再见你的家人。”
薛劭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堂屋,这才跟他一起回了屋。
又过了半个时辰,贵和长公主和薛勤从堂屋里出来了。丫鬟仆从簇拥上去。薛直蹙着眉头,将他们送到门外,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去,才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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