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慧便笑道:“朝食是出自白术之手,得了太太的夸奖,怕是这丫头今儿个要乐上一整天了。”
郑绣看向白术,白术有些羞涩地道:“奴婢看昨儿个太太和二少爷用的饭菜都不多,想着或许是厨娘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这才斗胆自己试着做了下。”
郑绣便点头道:“做的很好。”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问起:“咱们浩夜堂的吃食应该是跟着府里的大厨房吧?”
茗慧等人点了点头。
“大厨房一共多少人?”
茗慧道:“有大师傅二人,厨娘四人,烧火丫头若gān。”
郑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她和薛劭初从江北来,白术都能想到他们或许会吃不惯京城的食物,那些在国公府经营多年的厨子未必不知道。昨儿个的吃食却一点用心也无。
“往后小厨房就由白术负责吧。”郑绣道,“看看要添置什么,写成单子给我。”
白术面上一喜。能经手主子的吃食,这就得了极大的信任了,忙屈了屈膝谢过。
郑绣倒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她手艺出众罢了。
用过朝食,郑绣便带着薛劭去了小佛堂。
碧和园依旧冷冷清清的,除了门口能看到三两个洒扫的丫鬟和婆子,便看不见其他人了。
杜嬷嬷守在小佛堂外,见她来了,便道:“二太太和二少爷进去吧,老太太已经在做早课了。”
郑绣自诩已经起的算早了,没想到老太太看着是比自己早多了。
小佛堂里,老太太的诵经声和木鱼声萦绕h其中。
他们进去后,分别行礼喊了人。
老太太手中的木槌顿了顿,淡淡地笑道:“来了啊。”然后指了指身边一个蒲团,“老二家的坐下吧,跟我一起做早课。阿劭便去院子里玩吧。”
薛劭是为了见他祖母的,真要让他做下礼佛,他是没有那个耐心的。他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佛堂。碧和园的院子大而宽广,同样有假山有花树,算是孩子十分喜欢的‘探险’之地。
郑绣在老太太身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老太太递给她一本《观音心经》,一串紫檀木的佛珠。
郑绣本是没有什么信仰的人,但她死后却能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朝代,重获新生,对鬼神之说却也是心怀敬畏。她一手翻经书,一手捏佛珠,在老太太缓慢而有节奏的木鱼声中,慢慢诵读起来。
老太太早课从卯时中开始(大约6点)到巳时中(大约10点)结束。郑绣是辰时初(大约7点)去的,足足盘着腿读了三个小时的《观音心经》。
老太太的木鱼声没有停,她便也不敢说什么休息。
好在到了巳时中,放下木槌,对郑绣轻声道:“好了,早课做完了。你怕是不太习惯,先回去吧。”
郑绣从蒲团上起来,因为双脚发麻,险些没能站得起来。
她歉意地同老太太笑了笑,“那我回去用过午饭再来。”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波澜不惊,“晚一些也不碍什么,权看你自己。”
郑绣点点头,又出去喊了在院子里瞎皮的薛劭,在门口和老太太又告了一次辞,这才一起回了浩夜堂。
午饭是白术去督促了厨娘做来的,因为郑绣已经把小厨房jiāo给她,众人便都都默认以后这些事由她来经手了。
郑绣从小佛堂回来后,就和薛劭一起用了午饭。
午饭过后,郑绣和薛劭一起歇午觉。睡下前,她不忘jiāo代茗慧和粉葛,一定得把大门给看好了,若是再发生薛勉那样未经通传便摸到她chuáng头的事,她可就要真的要处置她们了。
茗慧和粉葛忙应下。
午歇之后,郑绣睡了小半个时辰,想着小佛堂那里枯燥,便没有喊醒薛劭,轻手轻脚地自己起了chuáng,就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老太太没有午休的习惯,简单地用过斋饭过后,便是下午的修行。
郑绣来了以后,老太太就让她在一旁的桌椅上抄《观音心经》。
郑绣的字只能算能见人,连娟秀都说不上。若不是有原主的底子在,她那小学参加过兴趣班的水平还真是不够丢人的。
老太太捡了会儿佛米,就去看她抄写经书,倒也没有嫌她写的难看,反而很是赞赏她平心静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下来的认真模样。哪里知道是郑绣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因而才写的特别认真呢。
看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忽然出声道:“阿直可有信回来了?”
郑绣停下笔,刚想起身回话,肩膀处被老太太轻轻压住,“别起来了,坐着回话就成。”
郑绣便轻声道:“并没有得到阿直的信件。婆母可是担心他?”
老太太轻笑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只能在这里日夜为他祈福。”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也要留个心眼,外头来的信件都是先送到长风苑的。”意思就是薛直未必没有音讯,很有可能是贵和长公主给拦下了。
“不会吧……”郑绣道。贵和长公主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做那种事吧。她那样尊贵身份的人,怎么会用这种手段。
老太太哼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位的手段,你还见识的太少了。”
郑绣好整以暇地等着听下文,老太太却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郑绣也不再多问,重新静下心来抄写经文。
长风苑里,贵和长公主听着丫鬟禀报说郑绣早上和下午各去了一回小佛堂,眼下还没有出来呢。
她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那个老虔婆,倒是转了心意,忽然对着后辈和善起来了。”
老嬷嬷忙道:“公主慎言。”他们这对婆媳早年间就不对付,掐架掐的全京城都知道,但本朝以孝道传国,老太太到底是长辈,贵和长公主没有屏退下人就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到底是不好。
贵和长公主又是一声冷笑,“这郑氏看着是个聪明脸孔,没想到却是个笨肚肠。”老太太是家里最大的长辈又如何,早不理世事多年了,难道还真以为抱上她的大腿便能怎么着了?痴心妄想。
正说着话,秋蕊进来禀报道:“公中的丫鬟下人已经匀出来了,可以往浩夜堂送了,公主您看……”
贵和长公主淡淡的道:“郑氏不是爱同老太太待在一起么?怕是也要学老太太淡泊明志地过活,人就先别送过去了。”
想要下人?也得先认认庆国公府如今的真主子再说。
☆、第八十章080
对于被扣押下人数目这件事,郑绣并没有太多感觉。对她这过惯小户人家生活的人来说,现在院子里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且除了茗慧、粉葛、白术三人都明眼可见地极力想办好差事外,其他人都显得散漫、无纪律。她也不想再让贵和长公主再放人进来,以免再节外生枝。
平时在家时,她总觉得一天天过去的很快,早上起来做个朝食,送她爹和两个孩子出了门,和钱婶子、薛直或者爷爷奶奶说会儿话,洗洗衣服,就要准备午饭了。午饭过后睡上一个美美的午觉,就快天黑了。朝食过后,一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郑誉和薛劭会说一些学堂里发生的趣事儿来听,一晃时辰就不早了,该洗漱准备睡觉了。
可到了京城庆国公府,她才发现日子这样长,甚至有些难熬。
薛劭在最初的一阵欣喜好奇过后,也开始变得有些恹恹的。他除了每天都会和激雷一起玩会儿,似乎就没有其他事qíng可以做了。庆国公府的地方是大,可以探索的地方是多,可不管做什么,都是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总觉得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久而久之,他便也不爱出去玩了,只留在浩夜堂里,或者陪着郑绣去小佛堂待会儿。
也幸好,老太太对郑绣每日前去还是欢迎的。
郑绣每天和老太太一起念念佛经,抄抄经文,捡捡佛米,倒也觉得心境平和不少。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
有天晚上薛劭做了个噩梦,哭的一眼是泪从梦中醒来。
他如今已经不跟郑绣一起睡了,而是睡在她屋里的碧纱橱里,他哭起来像小猫一样,但郑绣谁的浅,很快就听到了。她下了chuáng,快步走到碧纱橱里,轻轻摇了摇还在睡梦中哭泣的薛劭。
薛劭迷迷糊糊的,猛一见了她便把头窝进她怀里哭了起来,“娘,我梦见我爹了,我爹他、他出事了……”
郑绣连忙安抚他:“不会的,你只是做梦了。梦都是相反的,没事的,没事的……”一边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薛劭又抽噎了一会儿,很快又沉沉睡去。
郑绣不放心,又坐在chuáng边守了会儿,等他呼吸声渐渐均匀了,睡安稳了,才回到了自己chuáng上。
不过这一夜,她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薛直这一个月又是杳无音信,照理说江南沿海一带jiāo通便利,他托人送个信或者是报个平安,应该不难才是。
腊月前,薛直忽然回来了。
郑绣早上才听说了消息,此时他们一行人听说已经快要靠岸。
她和薛劭都欣喜不已,就等着薛直平安归来了。
然而当天下午,薛直确实回来了,不过却是被人抬回来的。
他上身赤luǒ,缠满了纱布,纱布刚刚新换过,他的脸色和唇色都白的吓人。
庆国公府的侍卫和贵和长公主那边的下人全都进了浩夜堂,乌央乌央挤满了一间屋子。
郑绣和薛劭看着侍卫将薛直从担架上移到了chuáng上。
没多会儿,贵和长公主也从长风苑过来了。
薛直一直在昏睡,这时才醒过来一会儿。
看到了郑绣和薛劭,他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我回来了。”语气很是平常,仿佛他不是在外头以身涉险,九死一生,而是只是出门散了一会儿步。
郑绣和薛劭早就眼眶红红的。
贵和长公主坐在chuáng沿,蹙着眉道:“让你移去长风苑先住下的,你怎么就是不听?浩夜堂如今人手也不够,你去我哪里,也方便照顾。”
薛直吃力地摇了摇头,又眼带笑意地看了郑绣一眼,“阿绣会照顾好我的。”
贵和长公主遂也不再勉qiáng,转头对着郑绣道:“那阿直就由你看顾了,要是有设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尽管使人去长风苑说。”
郑绣应了一声,“我知道的,谢大嫂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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