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越过来十几年,历尽权谋争斗,如今独揽大权,早已适应了尊贵的帝王身份,习惯把踩在众人头顶。后宫是他的天下,他可以像先皇那样,酒池ròu林,过穷奢极yù的生活,也可以广纳后宫遍收脔宠,把人肆意赏玩践踏。
可他冥顽不化,心里还残存了一点现代人的高傲,想要做一个纯粹,明亮,向上的人。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拉他的手。
册封大典后,无论如何,他都得和云婉有一次。那时候泓得多伤心啊……
有过这么一次,他就再也别想和泓jiāo心。以后还有那么多妃子入宫,泓的qíng意越真,就越受不住。几次下来,感qíng就没了。
可是——
君无私。
他本来就不应该有感qíng。皇帝的事业,家庭,隐私,爱憎,全是这个国家的。后位不能虚悬,要是因着一己私qíng不纳后宫,不仅不利于朝政,也会被世家抱团反对。他不占道理,一个人顶着làng流,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就眼下云氏声势正盛,他突然出尔反尔,众臣难免起猜疑,以为他要对云氏不利。若是云安平要先下手为qiáng,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容胤在心中反复权衡,等云氏姐妹一曲奏毕过来行礼,还是不能决断,便令宫人把暖阁里养的大鹦鹉拎过来给两姐妹玩,算是见礼后的赏赐。他随口吩咐了几句,一抬头,却见花阁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外头随侍的御前影卫说话。
是泓。早知道他归程就在这几日,想不到是今天这么早!
容胤登时喜心翻倒,上一刻还在冷静的权衡利弊,这一刻已经全盘皆掀。他坐不住了,随口敷衍了太后几句,抬屁股就走。他大步跨到阶下,迎头便问:“回来了?”
泓说:“是。”
大庭广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再多的话也不好说。两人四目相对,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容胤便道:“走吧。”
说着先行一步,带着随从往御书房去。泓就落了他半步,跟在后面。
帝王御驾,浩浩dàngdàng一路蜿蜒而行。他们走过恢宏的殿堂,沿着枝林掩映的甬道一路横穿。秋日渐近尾声,天蓝得发透。宫里的大叶杨和银杏树已经落尽了huáng叶,根根枝杈分明,在正午的光明中极力伸展。容胤满怀喜悦,在光与树的碎影中站定了脚步,突然转身抱住了泓。
这个拥抱轻柔且短暂。泓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放了手,疾步向御书房而去。
他不知道在这一刻容胤已经下定决心。
他是九邦之主,圣明帝王。为什么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荆棘利刃,他也要拉着泓,凛然无畏的走过去。
并且要护他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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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良人
他们刚进了御书房,太后宫里的女官便追了过来,问皇帝如何行赏。托盘里放了两柄玉如意,他想要哪位作皇后,就赐龙凤呈祥。贵妃赐榴花结子。
容胤微一沉吟,道:“宫里没什么好玉,配不上二女灵秀。改赐一斛明珠吧。”
赐一斛珠是用典,意喻辞让。那女官见陡生了这么大变故,吓得变了脸色,慌忙回广慈宫禀告。她刚退,容胤便传了侍墨参政来,叫即刻拟旨通传各部,令云行之署理中军,掌定国将军印。他急召东宫掌殿来,jiāo待了几句话,又紧抓了泓的手臂,压着声音急切叮嘱:“你快去!带人封了内廷,别叫里头传信出去,再往九门加兵,派人盯着云氏动向,若云安平往沅江送信,城外十里,立即剿杀送信人,快去!”
这是要切断云氏的信息通道,叫他们来不及商量对策,只能老实接旨。泓知道事关重大,当即清点御前影卫,依次布置,又从都尉府调兵,外松内紧,守住了皇城九门。这是踩着时间比谁反应快,他捏了一把冷汗四处奔波,终于赶在云氏接到圣旨前,把禁宫和皇城九门把守得密不透风。事发突然,他急调了所有御前影卫,此时皇帝身边无人守护,他心里担忧,一得抽身就急忙回御书房。
他抄了近道,从宫人通行的密林中一路疾行,远远的见到兰台宫飞挑的屋檐才放慢了脚步。他一心忙着调兵安置,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余暇,把此事慢慢想了想。
那一丝喜悦,如糖如蜜,缓缓自心底泛了起来,甜得惊心动魄。
到这个时候,他要还不明白陛下的心意,那也太……辜负陛下的承担了。
宫中用如意暗指良缘缔结,这十几年来,陛下只赐过一个人。
泓微微翘起了唇角。
还是……有点高兴的。
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怯,越接近御书房,脚步越慢。在真正盛大的幸福面前,最勇敢的人也最懦弱。他一步一步接近幸福的最中央,满心的紧张易惊,像只警惕的小shòu,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
容胤刚发了几道密旨给军中心腹,叫他们在云行之掌印前做好准备。中军大营是帝王的枕下刀兵,禁宫若有变,就指望他们第一时间奔赴救驾。那定国将军的位置,本应由他绝对信任的人来担当,他扫清了重重阻碍,是为了再过几年把泓推上去。结果眼下他既要反悔退婚,又要稳住云氏,只得把后背展露出来,让云行之拿了中军兵权,以示诚意。他眼光向来长远,事有过手,必谋划好三步之外。可天子退婚,虚悬中宫,此事闻所未闻,他仓促间láng狈应对,只把眼前敷衍了过去,将来怎么办,自己也很茫然。
正自苦苦思忖,突然见泓悄悄进来,他便含笑招呼,问:“都办完了?”
泓小小的“嗯”了一声,低垂着眼睛,走到皇帝身前。他已经半年多没见陛下,此时心跳如鼓,qíng思难抑,突然间一冲动,扳了皇帝的肩膀就往嘴巴上亲。两人双唇仅隔了一线,他又畏怯起来,擦着容胤的脸颊而过,最后低头把这个吻亲在了皇帝的衣领上。
那衣领上被亲过的地方就留了一点苏痒。一点点入骨入心。
容胤被他撩得快要爆炸,恨不得就地把泓衣服扒下来。偏偏这个时候宫里人来人往,正是御书房最忙的时候。他一手抚着衣领,一手汗津津的紧握着泓的手,两人脸上不露什么,暗地里都在手上使劲,十指相扣,狠狠jiāo缠。过了好半天,泓低声说:“去……一独亭。”
一独亭建在大湖上,有长桥贴水而建,直通湖心,素来人鸟俱绝,容胤想要清净时,就往那里去。他留了随侍宫人在湖边等待,和泓一前一后,走过狭窄的长桥进了独柱亭。亭内有一桌一凳,容胤靠着石桌坐下,泓便扒着容胤的胳膊半跪下来,先羞赧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岸边随侍虽多,却无人往这边张望,就借着身形遮挡,滚进了容胤怀中。他浑身颤抖,在容胤怀抱里胡蹭一气,又仰起脸来,要皇帝亲他。容胤热烈贪婪的压下来,把他狠狠往自己怀里按,两个人紧紧相贴,心脏剧烈的互相撞击,彼此痛恨似的往一起亲热。喘息间泓紧搂了容胤的脖颈,痴痴的问:“陛下,不立皇后了吗?”
容胤含着泓的耳垂咂了咂,回答说:“不立。以后也没有了。”
两人一个短暂的对视,泓又问:“是为了我吗?”
容胤说:“是为了我自己。我的身体和感qíng没办法分开。”
泓没等来预料的答案,不由呆了呆。可是陛下这句话里却藏了更深重的qíng意,不立后的理由比单纯顾念自己还叫人心里踏实。他细细一想,觉得自己也是如此,登时qíng热,呜呜咽咽像只护食的小老虎,紧紧扒住了容胤,咬着他衣服不放,含含糊糊说:“我——我——我不想把陛下让给别人。”
容胤说:“我知道。”
他得寸进尺,又说:“我不想离开陛下——”
容胤说:“好。”
“我不想晚上再被人拦在外头。”
容胤说:“上次是我疏忽,以后不会了。”
“我想和陛下出宫去坊里玩。”
这个要求有点难度。容胤想了想,说:“要等机会。下次秋狩的时候咱们去。”
泓高兴了,钻到皇帝怀里又是一阵乱拱,仰着头一脸沉醉,去啃容胤的喉结。他意犹未尽的亲热了一会儿,觉得陛下的心意实在沉重可信,便退开了一小段距离,忍不住就把心底最在乎的那件事问了出来,盯着容胤眼睛说:“陛下,泓是谁?”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以为自己是别人的替身。容胤慌了,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想,连忙道:“泓是你。只有第一次不是……那以后的,都是你。”
第一次是谁,这事却不好解释。容胤绞尽脑汁,半真半假的道:“我那时候做了个长梦,梦里有个人叫泓。等醒来看见你,梦就忘了。”
泓勉qiáng满意,趴在容胤怀里半天不出声。容胤就紧抱着他,把手指从袖口探进去摸他的肌肤,郑重其事道:“当皇帝,有很多的不得已。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要信我。”
泓点点头说:“我信的。”
他想了想,紧抓着皇帝的手说:“别哄我。别骗我。别瞒我。”
容胤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埋了头,和泓耳鬓厮磨,火热的亲在一块。
他们一起在小亭子里待到日头半落,才手拉手回暖宁殿。吃完饭洗漱过,寝殿里遣退了宫人,泓就滚到了容胤身上,解了衣衫在皇帝胸膛上乱摸。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陛下属于他的时刻,此时急得眼角泛红,抓着容胤的手往后背上拉,要他也抚摸自己。容胤就紧紧搂了他,一边qíng难自禁地抚弄,一边勉qiáng挣扎,道:“现在不行……还有事。”
他边说,便拿毯子把泓裹起来,按在身边不让动。泓不高兴了,问:“什么事?”
容胤说:“是东宫。我辞婚,总得有个理由,叫太子出面来挡一挡。”
泓闷闷的说:“我挡得住。不需要小殿下庇护。”
容胤笑了,道:“你怎么挡得住?涵明有母家,又有外祖母家,皇城一半的家族都在背后撑着他,你——”
他说了一半,顿了顿,想到泓真正是无依无靠一个人。大教习不谙世事,就知道训斥他没出息。也不管他在gān些什么。后位虚悬,泓就成了众矢之的,将来不知道多少非议压力要他扛。他若这样和自己见外,现在还好,将来苦楚就没处诉说了。念头一转便道:“一人之力总有不及。太子遇事要家族出面,你也一样。咱俩在一起,以后东宫也是你的家人了。这种事就得全家抱成团一起上。等孩子再大些,他们的武课还要你教导。当年大教习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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