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瑾恨恨的又看了麴智湛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待听完卢青岩的回报,一张脸已是铁青,略一沉吟,寒声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多此一举拿他们出城,索xing……”他手掌往下一切,冷笑道,“岂不是一了百了!”
第115章僵持不下小惩大诫
卢青岩愕然看着苏南瑾,突然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跟了这样一位莽夫?自己适才说了那么多,难不成他根本没听明白,或是根本便听不明白?
愣了片刻,他只能苦笑道,“公子,这府里的局势您也看见了,麴都督屋外守着这么些人,麴世子的那间屋子咱们到如今还不曾能进去一步,这府里的差役仆从又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一旦qiáng攻,动静传到外面,那便是一场泼天大乱!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难道公子要为了麴氏父子冒此奇险?”
苏南瑾脸色微变,冷笑道,“不过是四五百名寻常府兵,便加上一些bào民,难不成咱们这一千来号jīng兵,还怕了他们?”
卢青岩叹了口气,“公子,如今府外的高墙之上,已站满了手持弓箭的西州人,真要混战起来,乱箭齐放会如何,公子想来也清楚。再说,那位库狄氏,公子又打算如何处置,她既然已猜出兴昔亡和马贼这两桩事qíng,一旦惹急了她,将这些禀报朝廷,事qíng便是不可收拾,圣上宽仁,当年的王文度与程知节都能免死起复,多半也不会因为一个兴昔亡而开杀戒,但若是还搭上麴氏父子、血洗西州和养马贼劫军粮的大罪,圣上只怕也不会法外开恩。可若杀了她,公子请想,圣上或是能瞒过,可皇后岂能善罢甘休?以她的手段,只怕连苏氏族人,都未必能保全!”
当今皇后……苏南瑾背后一寒,三四年前,朝廷以铁血手段清洗长孙无忌的余党之时,那段日子里提心吊胆的煎熬他怎么会忘记?好容易随着一纸大都护的任命下来,这片yīn霾尽去,父亲和自己才有了底气跟这几个该死的家伙算账,布下能让他们“意外”死于战火刀兵的陷阱,可如今的qíng势下若是惹上了皇后……他沉默片刻,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依你说又当如何!”
卢青岩胸中原已有了些腹稿,低声道,“公子莫要忧心,如今西州城门与府衙已尽在我等掌握之中,咱们不妨将麴氏父子与裴行俭扣在衙门之中,暂且不动。公子莫忘了,那兴昔亡可汗的确曾派兵相助麴氏,如今兴昔亡的余孽或反或逃,谁知会不会有人来西州通风报信?咱们张下罗网,只要拿住这些人,麴氏父子便是罪状确凿!此其一也。再者,那些西州高门原是颇识时务,公子示之以威,诱之以利,若能说动他们出面告首,又何愁扳不倒麴氏?便是此刻无法下手,待大都护讨平五咄陆部的余党,挥军回师之日,这西州弹丸小城,岂能顽抗到底?”
“至于那库狄氏,咱们只要手握裴行俭参与逆反的证据,换她一时安宁,想来她也不敢不从,待到麴氏父子一倒,裴行俭不过区区一名长史,咱们自有法子摆布他!”
苏南瑾脸色变幻,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也罢,便容他们多活几日!”
卢青岩暗自松了口气,忙道,“如今当务之急,一则要看守好门户,西州城门许进不许出,府衙前后门庭也绝不能让人进出;二则也要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去伊州和庭州传达军令,以免有人风闻奏事,坏了大计。”
苏南瑾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传个话也无妨,伊州的萧都督原是个怕事的,至于庭州的来济,他能活到今日已是侥幸,难不成还敢出头?是怕皇后想不起他还活着么?”
两人计议已毕,卢青岩便转头吩咐入府的这一百多名亲兵,围住都督府正厅与东边侧厅的人手略减少几个,只要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便好,前后大门则加派人手看护,务必隔绝内外消息。待得一切布置完毕,却见苏南瑾依然脸色yīn沉的站在那里,突然沉声开口,“卢主簿,咱们先去用些午膳,午膳之后便叫上身手最好的亲兵随我一道去侧厅,咱们再去会一会那位麴世子与裴长史!”
……
眼见把守大门的兵丁又加了一队,都督府的大门外顿时传来了一阵鼓噪之声。只见长街两边高墙上,已站满了背着弓箭的西州汉子,领头的赫然换成了西州府兵里的几名队副。包围都督府的那六百多名伊州边军脸上多少都有些变了颜色,他们纵然算得上唐军中的jīng锐,但被上百张弓箭居高临下的指着,依然免不了心惊胆战,更莫说还有越来越多cao刀持枪的壮汉加入了府兵的队列之中,双方qiáng弱多寡之势已是相差不远。
那位团正在墙下吩咐了一番,转头又到了琉璃几个身边,抱手道,“几位夫人请回去歇息,这里jiāo给在下便是,夫人放心,绝不会让贼子得逞!”
琉璃看着那扇被层层守卫的大门,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闻言点了点头,“有劳团正了,只是眼下qíng势未定,团正还是要约束手下,莫枉起冲突才是。”
团正的神色肃穆,“在下省得,如今都督和世子、长史都还被困在府内,不到万不得已,某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琉璃目光依然停在大门上,裴行俭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是兴昔亡可汗出了事,也不知道外面已是这种qíng形,门外这些人也不知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忍不住轻声道,“团正,不知你可有法子送个消息进去?”
团正摇头道,“某已试过,都督府沿墙均有人把守,只怕连只蚊虫都飞不进去。”
琉璃不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云伊与风飘飘,“咱们先回去吧。”
云伊毫不犹豫的用力摇头,“我不回去,我要等在这里,玉郎不出来,我不走!”
风飘飘原本一直紧抓着云伊的手,不让她乱说乱动,此刻忙挽住了她的胳膊,“云娘,你在这里等着也是无用,咱们多打发些人守着这边,一有消息便会传回来,你又何必亲自守着?”
团正也笑着抱了抱手,“夫人还是先回去的好,你们在此处,倒让我等束手束脚。”
云伊一脸倔qiáng,只是摇头。风飘飘还要再劝,琉璃已叹了口气,“云伊,你要守着也行,只是莫惹事。”又转头看着风飘飘,“飘飘,你可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等大事,苏氏父子又为何会派人过来?他们给都督和世子安的大概是什么罪名?”
风飘飘顿时一愣,云伊已几乎跳了起来,“姊姊知道了?”
琉璃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看向风飘飘,“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回去我再告诉你。”说完转身便走。
风飘飘一瞟云伊,嘴角一抽,忙忍住了,放开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先在这里等着,回头我再告诉你。”说完便加快脚步跟上了琉璃。
云伊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两人的背影,满脸犹豫,终于还是一跺脚追了上去。
三人刚走了没多远,风飘飘身边的一位婢女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低声回道,“娘子,婢子已打探清楚了,如今城门留着两百人把守,都督府里大约有一百多人,外头约有六七百,还有一队三十多人包围了世子府,只是没能进得门去,另外便是曲水坊的裴宅和洛阳坊的苏府门口,各有十几人守着。”
风飘飘微微点头,“城中有变的消息可已传到城外?”
婢女轻声道,“咱们的人向城下几处地方she下了急信,若无意外,今夜便会有几百名人马赶到,明日各县各城的府兵也会陆续赶到。”
风飘飘点头不语,她跟随麴崇裕多年,这几年虽已不在西州,可如今世子、王明府一gān人等全被困在都督府内,也只有她能接手这些事务了。想到如今的局面,她的眉头不由深深的皱了起来,想了想对琉璃道,“如今曲水坊那边已有兵卒看守,不如到我的那处宅子去,那里东西齐备,来往联系也方便。”
琉璃自无异议,三人到了那处靠近市坊的小宅院里,云伊一进房门便拉住了琉璃,“姊姊,今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琉璃叹了口气,“我若猜得不错,苏海政已杀了兴昔亡可汗,如今又要构陷他们与可汗勾结谋反。飘飘,你来之前可知道方烈的消息?”
此言一出,风飘飘和云伊都呆在了那里,云伊半晌才摇了摇头,“绝不可能!兴昔亡可汗在西疆何等威望,苏海政怎么杀得了他,怎么敢杀他?”
风飘飘目光茫然的看着琉璃,突然捂着额头叹了一声,“难怪那个主簿会问云娘是哪个部落的,原来竟是如此!夫人放心,来之前我还曾听柳娘子说,方公子此次不会随可汗出征,想来长史早有安排,他应当无事,只是不知此事世子他们可已知晓?”
琉璃摇头不语,他们多半还不知道吧?
云伊突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那些人连可汗都敢杀,玉郎、玉郎他……”转身便要往外冲,风飘飘忙一把拽住了她,“你去有何用!”
琉璃忍不住喝道,“云伊,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胡闹!外面有那么多人守着,苏南瑾若不想把自己的命搁在西州城,便断然不敢把世子如何,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把外面的消息传进去,也把里面的qíng形摸清楚,你有工夫在门外守着,还不如与我们一道想个法子是正经!”
她极少如此声色俱厉的对云伊说话,云伊不由一呆,慢慢的垂下了头,“我能想出什么法子?”
琉璃眉头紧皱,都督府如此戒备森严,要传递消息,谈何容易!正出神间,却听风飘飘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或许能进那院子。”
……
洛阳坊的苏府原是坊里最热闹的去处之一,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冷请无比,平日里几乎连在门口驻足的人也无一个。此时,乌木大门的两边,雁翅站着十几名盔甲鲜明的兵卒,人数虽不甚多,那份气势却令人侧目,来往的行人无不多看几眼,却又离得远远的,连经过时都要绕开一些。
因此,当琉璃、云伊和风飘飘三人带着两名婢女走到门前时,那领头的队副不由吃了一惊,跨上一步喝道,“来者何人?”
琉璃身后的小米忙上前答道,“我家夫人是张夫人的阿嫂,这位是阿史那娘子和风娘子,劳烦您去禀报一声,便说我家夫人有要事与张夫人相商。”
队副狐疑的看了几人一眼,到底还是对一名兵卒点了点头,眼见他快步进去了,才淡淡的道,“请几位稍待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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