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眼睛顿时一亮,她是喜欢骑马的,前世里虽然没有机会专业的学过,但在马场飞奔的那种感觉至今不能忘怀,若是到这里能把骑马学好,自然是一桩好事qíng!
武则天见她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笑道,“只是你若是想学,也要回了宫再说,这里人太杂了些,马场又是在外面,宫里有上好的马球场,你若吃得苦,几天便能学好,只是要学到能打马球的份上,却要花些功夫了。”
琉璃忙摆手,“不用学那么好,琉璃能学会骑马就不错,打马球是不敢去想的。”打马球,那倒真是贵族运动,可也是高难度高风险的运动,她这个半吊子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武则天忍不住笑骂,“你也有些出息才好!”
琉璃老老实实的低了头,“昭仪教训的是。”
武则天懒得理她,见玉柳回来便问,“他们都走了么?”
玉柳点了点头,武则天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我们也去外面转转。”
这一日,琉璃便陪着武则天在汤泉宫里走了半圈,待到她午后醒来,又给她念了几篇史传,这样消磨了大半日,将近huáng昏时节,高宗一行人这才归来,武夫人神采飞扬,说是亲手打到了一只锦jī,换了衣服过来说笑了半日,直道那猎场糙木如何茂密,野物又如何丰盛,说着说着突然笑道,“你倒猜猜看,今日谁猎到的野物最多?”
武则天懒懒的一笑,“定然不是圣上。”
刚说到这里,门外已有人叫道,“圣人到”,高宗也是刚换过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这话,便笑着走了进来,“还是媚娘了解朕,一猜就中。”
武则天微笑道,“陛下心地纯厚,不忍杀生,这还用去猜么?”
高宗不由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自小身体就不大好,也不长于游猎,但身为皇帝,他若真想拔个头筹,自然不会有人敢抢在他的头里,他却的确对这种事qíng没什么兴趣,今日去猎场,也不过是既然来了骊山,总得去应个景儿,看着别人围猎也就罢了,他自己是连弓都没有拉过两次。
武则天便道,“若说猎得最多,想来定不是那曹将军?那还有谁?”
武夫人拍手笑了起来,“你倒是开口便猜中了一半!曹将军猎得的确不是最多,今日拔了头筹的,却是那位裴守约裴舍人!”
这话一出,莫说武则天意外,琉璃本来已站在墙角努力扮演透明人,心里也砰的一跳。
高宗也点头笑道,“莫说媚娘猜不到,连朕都是走了眼,裴守约平日不言不语的,朕只道他是长于文章笔墨,没料到一下猎场才发现,他不但弓马娴熟,指挥士兵围赶猎物也极有法度,心思又细腻敏锐,连曹将军这种老手也比不上他。今日那头大鹿就是他打到的。朕后来一问才知,他竟是已经跟着那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学了七八年兵法韬略了。媚娘,你可知道,这苏定方乃是李靖李药师的传人?今日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沙场大将的风采!”
武则天笑道,“这还是头次听说,恭喜陛下,说不定这裴守约日后便是陛下的李药师。”
高宗摇头笑道,“李药师岂是代代都能有的?也要看那裴守约的造化。”
武则天微微一笑,“这样说来,他还是没这个造化的好。”
高宗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武则天道,“妾只愿兵戈不动,四海升平,裴守约再无机缘建立药师那般的功勋!”
高宗顿时笑得更是开怀。
当日晚间,高宗便留在宜chūn殿里用了晚餐,厨房里整治了新鲜的鹿ròu、血肠,连琉璃这些普通宫人,菜式里都多了兔ròu、野jī,味道也就罢了,只是琉璃一想到这里有的或许就是裴行俭亲手打到的,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想起高宗的那番话,琉璃自然是暗暗为他高兴:锥处囊中,如今他的光芒终于要渐渐显露出来了吧?只是如今看来,他越是锋芒毕露,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发遥不可及!不,也许她有一个机会,只有一个机会,能让这个距离变短,只是……琉璃摇摇头,那还是太远的事qíng,她也没有一丝把握,此时多想又有何益?
此后两日,高宗带着武则天坐车出去转了半日,又让宫人们拔河取乐了一回。到了第四日晚上,玉柳便过来告知,次日一早皇帝便要摆驾回宫。
从汤泉宫回到长安的当天中午,暗沉的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马车走得越发的慢了,直到下午快申时才回到太极宫,自然是人困马乏。琉璃回屋梳洗换了衣服,略合了会儿眼,晚饭前依然到武夫人那里请了安,顺口便问,“今日夫人可要去昭仪那边用晚饭?”武夫人忙向她摆了摆手,低声道,“那边正乱着呢,咱们就莫去添事了。”
第54章新仇旧恨腊日恩泽
咸池殿的西殿里屋中,炭火烧得格外旺盛,依依跪坐在红锦地衣之上,脸色苍白异常,原本柔和娇媚的嗓音,因为发烧和哭泣,已经变得十分嘶哑。
武则天脸上依然残留着几分倦色,眉宇间却一片薄怒,“才几天功夫,怎么就会到如此地步?”
依依双眼失神的抬起头来,“昭仪不在宫中,韩大夫与凌大夫都随昭仪去了汤泉宫,奴婢这几天病得昏昏沉沉的,也不敢去立政殿求皇后恩典传尚药局的医师来看,只能让女医那边派人过来诊脉,开了两副药出来,吃下去感觉却愈发的不好了……适才韩大夫来看过,说是,说是原本就最不该受寒的时候受了寒,竟又吃了寒药下去,这身子,只怕是不中用了!”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韩女医的原话是,这风寒也就罢了,虽然已有了些小伤寒之症,换了药养些日子自能痊愈,但那下红的症状一时却好不了,就算好了,以后子嗣上只怕也会有些艰难。
子嗣艰难的话从大夫口中说出,依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哪里还有什么将来?想到自己几天前被封为才人时升起的那些雄心壮志,如今转眼间就要全化成了泡影,依依心里的痛和恨简直就像两把利刃,把她整个人都要撕开了。
武则天脸色越发yīn沉,“给你看病的到底是哪位女医?开的药方可还在?”
依依眼泪早已流了满脸,“那大夫看着有些面生,吃到第二副药奴婢感觉不好,便让阿余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那是新来的女医,药奴婢便没敢再吃。药方阿余倒是想法子拿到了,奴婢问过韩大夫,韩大夫说,那方子若是治平常的发烧症状,原是不会差的,只是奴婢恰好不能用而已,若教尚药局御正去看,最多批个寒凉太过!奴婢,奴婢的身子算是白毁了!”说到此处,更是呜咽出声。是她们,一定是她们,最近每次去立政殿她已经很恭谨了,为什么那柳女官每次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何这次皇后还会下这样的毒手?
武则天微微惊诧的抬头看了玉柳一眼,只见玉柳也皱起了眉头,心知此事已经脱离了控制,神色不由更是肃然,前后想了一遍,正色道:“话虽如此,不试一试如何知道?阿余,你去找下阿胜,无论如何要请个侍御医过来给才人看脉,顺便带上药方请教一下尚药局的药师。就算问不出个定论来,也问问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没有,记得嘴要严一些!”
说完又叹了口气,“依依,你起来吧,这里虽有地衣,到底有些冷,你如今本来就身子弱,再凉着还了得?你如今也是才人了,以后莫再一口一个奴婢。至于这件事qíng,你先放宽心,韩大夫虽说医术也是好的,总不如御医,御医或许另有办法,你何必先灰了心?再说了,你才多大?不过是个寒症,还能一辈子调理不好了?阿余,先扶你家才人下去,待会儿御医若要什么调理的金贵东西,你尽管过来拿!”
依依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磕头道,“奴婢的今日是昭仪赏的,自然一生都是昭仪的奴婢,多谢昭仪替奴婢做主。”说完才扶着阿余的手站了起来,一步步慢慢的走了回去。先前的日子,她心里也隐隐想过,武昭仪两年前在立政殿时,比自己的地位还不如,连见了看门的小宫女都要陪上个笑脸,如今不也这样富贵了?她为何就不成?如今看来,却还只有靠着昭仪才能保得平安,能为自己报这个仇!
待她走远,屋里再无别人,武则天才对玉柳道,“去查查,新来的女医是怎么回事,还有立政殿那边,可是有什么变故?”待玉柳领命而去,她才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露出了真正的倦色:那边会对邓依依下手不奇怪,奇怪的是,却完全没有按照她设好的路子来,什么时候她竟然学会了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怎么事先竟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那新来的女医也不知是怎么个来历,在这宫里十几年,她早就懂得,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被忽略的……
阿余把依依扶回了后殿东边的屋子里,又叮嘱了小宫女好好照看,也顾不得外面还有零星雪花,急忙忙的便跑了出去,心里琢磨,昭仪看来真是有些急了,不然也不会想到要找尚药房的侍御医。与专事后宫的女医不同,这尚药局乃是为皇帝看病制药之所,地位也远在太医署之上,那侍御医统共便只有四位,没有圣上或皇后的口谕绝不会来给嫔妃们看病——所以找阿胜,实际上就是去恳求陛下,以前昭仪可是轻易不会做这种事qíng的。
宫里的几条大路有专人扫雪,倒也不会如何湿滑,阿余一路往甘露殿跑去,刚过了淑景殿,远远的就看见了高宗的肩舆。阿余心中大喜,往前迎了几步,到了龙舆跟前,恭谨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圣上!”
高宗早就看见了阿余,他这一个月来也在依依房中呆了几夜,因此倒还认得她这个贴身宫女,见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心头有些惊讶,忙问,“可是昭仪有事?”
阿余低头道,“启禀圣上,是昭仪遣奴婢来向圣上求个恩典,邓才人的风寒养了这几日并没有大好,反像是添了些症状,因此想召侍御医来看一眼。”
高宗闻言眉头倒是一皱,回头便对王伏胜道,“阿胜,你就带她走一遭,看谁当值便让他过来。”
阿余忙谢了恩,跟在王伏胜身后往尚药局而去。那尚药局有些远,是在内宫正门两仪门附近一处独立的院子里,旁边的院子则是女医之所。两人到达尚药局时天色已黑,恰好是晚餐时分,当值的一名奉御和两名御医都是后头单吃,外堂上则是十来位医师和药师,刚用过晚餐,正在闲聊。
待王伏胜进去传话时,阿余却想起了昭仪的另一番吩咐,笑盈盈从袖子里拿出了药方,“各位大夫,奴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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