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信冷冷撇了他一眼,仍旧不发一言,轻踢马肚接着往前行去。
☆、第53章 进宫
方越棋一路从菜市街往林府所在的东城区跑过去,路上经过宽敞的主gān道,却见道路两旁行人夹道,兴致勃勃地看着大道中央铠甲齐整步履庄严的士兵列队走过。
方越棋被人群堵住,又不敢横穿那条大街道,只能耐着xing子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军队。
走过去的一列列士兵军容肃穆,连落地的脚步声都整齐划一,军靴磕地的声音汇聚起来,没来由得让人心底震颤。
方越棋有些疑惑,这不是京城外面大营里的那些士兵,这种肃杀的气势,哪里是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身上能有的?
“听说是从海上来的。”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把建州的海盗都剿灭了。朝廷年年剿海盗,年年都剿不gān净,这一次算是除了根了。”
“哪个将军带的兵啊?”
“佟老将军吧。”
“不像啊,你没看到刚才那个领头的将军,可年轻了。”
“长得可俊俏,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
方越棋心里一动,建州?那不是凌戟去投军的地方?
他望着眼前浩浩dàngdàng游街而过的凯旋士兵,再想一想众人口中那个年轻的俊俏的将军,心里升起一丝qíng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猜测。
果真那么巧么?这是凌戟的军队?
那刚才掳走越笙的那个男人——方越棋脸色一黑,不但没有一丝轻松,心里却更加担忧起来。
若是别的人,好一些的会将越笙送回家去,坏一些的或许会让越笙受点皮ròu之苦,可是落在凌戟手里,那就不是好坏这么简单的了,小堂弟这是要贞cao不保啊!
不知道自己的贞cao正被堂哥忧心忡忡放在心上的方越笙还被蒙着头坐在马上,不知道马走到了哪里,只听到两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
明明还在下着雨,哪来那么多人?
方越笙想要掀开披风来看一看,却被身后的人捂住。
“别动。”那人低沉的声音透过披风传进来,却像响在耳边一样。振动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一股亲密的暖意让方越笙耳朵微红起来。
马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周围的人声也终于消失不见。
披风呼拉一下掀了开来,方越笙终于重见天日。
他迫不急待地向后转身,一眼便看到凌戟带笑的面容。
他比以前黑了,只有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仍旧黑得不掺一丝杂质,像以前那样专注地凝视着他。
“凌戟!”方越笙眼睛亮亮地惊喜唤道。
还不等凌戟回答,旁边走来一个将领模样打扮的男人,向凌戟一拱手道:“将军,带进城的将士们都已经安排在广场等侯,还有两名亲兵安排跟您一起进宫。”
“不用了,皇上只召见了我,不要节外生枝。”凌戟道。
“是。”那将领领命下去。
方越笙看着凌戟,惊道:“进宫?”他以前当侯府世子的时候也没有进过宫,只有方老太太偶尔会去参加皇太后举办的命妇晏会,现在凌戟居然要进宫?!
凌戟摸了摸他的脸:“不用担心,我安排了人看顾你,你先跟他们呆在一起,等我出来找你。”
方越笙愣愣地点了点头。凌戟对他虽然仍旧是从前的态度,方越笙却觉得他和从前大不相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却又有些说不出来。
凌戟下了马,又将方越笙扶下来。站在后面的几名亲兵面面相觑,却不知这个年轻公子是自家将军什么人。
凌戟将方越笙jiāo给一名亲兵,嘱咐他好好照看,这才跟着前来迎接的内侍走向宫门。
方越笙到这时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在皇宫外面。
他还有些震惊地看着凌戟走入雨幕的背影,被凌戟托付的那名年轻士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
“我叫赵行伍,是凌将军的亲兵,公子叫我小伍就好。公子请上车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你先在车里避避雨。”
方越笙连忙道谢,脱下蓑衣爬到车里,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许如信说凌戟立了大功要飞huáng腾达了,方越笙却没想到居然是皇上直接召见,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多大的面子?
方越笙还有些晕晕乎乎,抱着手臂坐在车厢里发呆。
守在车外的赵行伍被几名同僚扯了扯,好奇地打听道:“车里的小公子是谁啊?没听说凌将军有兄弟啊?怎么一进京城就救了个人下来,还吩咐得这么仔细,咱们怎么就没有马车坐坐呢。”
“问那么多gān什么。”赵行伍将人都赶走,“去去去,乱打听什么,该你们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这里方越笙还在等着进宫复命的凌戟,在京城西边的那座碧水湖中,正有几艘画舫在湖水中央悠然飘dàng,隔着如烟似雾的雨幕看过去,自有一派诗意景象。
较大的那艘画舫之中,许如信正从小火炉上端起温好的酒,闲适地斟了两杯,递给舫中另外一个人。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就一副正气面容,此时蹙着眉头,看上去也有几分威严。
那人开口道:“建州海域外成气侯的海盗原有七人,这一年之内尽数被剿灭了,世子可知晓。”
“略有耳闻。”许如信点了点头,“崔大人是工部尚书,何以太过关注那海疆之事?”
工部尚书崔如诺面上更显几分气愤:“世子如何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那海疆之事,咱们所收的孝敬从何而来——”
“尚书大人慎言。”许如信双眼一眯,显出几分凌厉来。
“这船上只有咱们的人,许世子也太过谨慎了。”崔如诺嗤笑道,见许如信果然不准备再接下这个话题,只能道:“建州海盗横行几十年,朝廷年年派人围剿,有来有往才是常态。谁知道去年横空出来一个毛头小子,全然不顾规矩,又不管将士死活,贪功冒进,硬是一年时间就将成气侯的海盗尽数剿灭。”
“的确十分勇猛,堪称良将。”许如信点点头道。
“呸,什么良将,不过是碰上了天时地利,走了狗屎运罢了。”崔如诺不屑道,“眼下皇上召他进京,肯定还要论功行赏。广安侯爷可有什么说法不曾?”
“父亲却是不管这些事的。”许如信将酒杯搁下,站起身来,“我也劝崔大人沉住气,不该你管的不要去管,不该你知道的不要乱打听。你是工部尚书,眼下正值汛期,今年雨水又多,只怕江边不安稳。这才是你的正事,崔大人,你可不要办砸了。”
“有什么能办砸的。”崔如诺挥了挥手,“还不就是那个规矩。大堤也该再加固了,这却要皇上再拨下筑堤款来才好行事。”
许如信与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走到舱边,看着湖面上蒙蒙雨景,脑海里想的却是抱着菜筐穿着蓑衣立在雨中的那个身影。
明明是个娇生惯养不值一提的小少爷,居然逢此大难都还没有被压垮,还能昂首站在他面前,没有丝毫自惭形秽,眼中却透露着轻蔑,仿佛他才是被人扒光了一身富贵踩在脚下的那个。
许如信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也像蒙着一层雨雾,那期中的真意令人看不真切。
方越笙脑袋一点,猛然从迷糊睡意中清醒过来。马车仍然静立着,外面却有人在轻声说话。
“我已将战qíng尽数禀明皇上,皇上定会论功行赏。你先带着将士们出城去跟大部队会合。眼下驻扎在京城外面,不比在建州,处处都要更加小心,军营里也要加qiáng守备,千万不能闹出事来……”
是凌戟的声音在细细jiāo待,方越笙忙掀开帘子,探头出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凉凉的空气带着清新的味道,让人jīng神一振。
凌戟看到他,向他笑了笑:“少爷等累了吧,我这就送你回去。”
赵行伍和身边小兵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自家将军为何将这个一身粗布衣衫的青年称作少爷。
方越笙点了点头,就要下车,凌戟忙上前来,接着他的手将他搀下来。
“凌戟。”方越笙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又唤了一声。
凌戟笑着应了,让人牵来自己的那匹马,先让方越笙上去,自己才又跨上马去,一拉缰绳,驱着马小跑起来。
方越棋在林府外面一直等着,直到晌午时分雨停了下来,才看到林玄英穿着官服骑着马,从外面回到林府。
方越棋连忙跑了过去,叫道:“林玄英!”
林玄英回头一看是他,连忙跳下马来迎了上去,见方越棋头发湿湿地贴着脸颊,冻着嘴唇发白,忙把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罩到方越棋身上。
“你到底在风口里站了多久?怎么不进府去呢。”林玄英轻斥道。
一股暖意顿时将周身包了起来,虽然十分暖和舒适,方越棋脑海里却想起了凌戟将他的披风罩在方越笙身上的qíng景,那看上去是十分地暧昧。林玄英竟然也这样对他,方越棋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第54章 见家长
“用不着,拿开。”方越棋手忙脚乱地将披风拿下来,却突然被冷风一chuī,打了个喷嚏。
林玄英皱着眉头给他穿回去,拉着他往林府里走去。
“你逞什么qiáng呢,真麻烦。”林玄英教训道,方越棋沉着脸色揉着鼻子,一路被他拉了进去。
进了房间,林玄英倒了杯热茶递给他,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越笙呢?”
“我正要问你。”方越棋道,“凌戟是不是回来了?!”
“你也看到了?”林玄英坐在他身旁,“没想到凌戟去了建州一年多的功夫,居然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佟将军将他提拔为副将,今日正是带兵回京的日子。他这个副将尚无皇命认可,但是这一次皇上少不得要论功行赏。依凌戟的军功,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奖赏呢。”
“果然是他!”方越棋一拍桌子怒道,“他从大街让把越笙掳走了!你快点想想办法,让他把越笙送回来!”
林玄英挑起眉头道:“不用这么紧张吧,越笙跟凌戟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
“就是跟凌戟在一起才危险……”方越棋想到凌戟被伯父打出府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怨忿之心,他又对方越笙心怀不轨……真是越想越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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