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晋玉不知是没看到他二人的小动作,还是看到了gān脆装作一无所知,仍旧道:“凌侯爷,不知皇上对于此案,有何示下?”
凌戟眯了眯双眼:“傅公子逾矩了,圣上之意,我们身为臣子如何能够妄议。”
傅晋玉面上显出几分焦急之色来,踌躇了片刻,也不再遮遮掩掩拐弯抹角,gān脆道:“侯爷,我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侯爷不吝援手。”
不等凌戟说出什么来,傅晋玉继续道:“侯爷一定知道,嘉郡王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向来与皇上亲近有加。嘉郡王辈分虽高,年纪却与皇上相当,这份幼时qíng谊更加不同寻常。当年皇上即位,嘉郡王府亦有拥立之功。如今嘉郡王爷这贪墨之事,这么多年下来皇上未必没有察觉,只是皇上既然不管,那事qíng就定然还在皇上的容忍范围之内。如今古锋非要把这件事qíng宣扬得沸沸扬扬,要将嘉郡王入罪,皇上如何能够欢喜?”
凌戟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道:“你所虑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古锋早将事qíng闹大,朝中无人不知,傅公子若想要勉qiáng按下去,却是不可能了。”
“可是你们若是严办了嘉郡王,皇上就算表面上不说,心里如何不生嫌隙?”傅晋玉苍白着脸道,“在你面前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在皇上跟前当差多年,知道皇上虽是明君,却又最是护短。如今他和嘉郡王qíng谊仍在,你们若敢动他,皇上定然大怒。侯爷你凭军功封侯,功劳涛天,皇上不能随意动你。那古锋却完全是靠着圣眷,他又向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了这个大理寺少卿几个月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偏偏得罪的还都是些达官显贵——”后面的话他不必再说出口,连方越笙都心下分明。
古锋家世不显,若是失去皇帝这个靠山,他为了查案四处树敌的后果就要他一力承担了,轻者丢官还好,若往严重了说,恐怕xing命堪忧。
只是——方越笙咂了咂茶水,抬眼望天。傅晋玉为什么对古锋这么关心?那时候在傅府也没见他跟古锋有什么大jiāoqíng啊。
凌戟看着傅晋玉,他面上担忧愁容毫不掩饰,本就气色不好,现在却激动得脸上起了一丝红晕。
傅晋玉毕竟曾是他jiāo心的好友,也经常利用身份之便帮他打探消息,便是没有援手平国公府,也不算他的过错。毕竟他不只是独身一个人,他的身后代表着整个傅家,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只怕也没有别的选择。
凌戟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不会任意陷古锋于那般不利境地。”
傅晋玉倒是有些惊诧,转脸看了方越笙一眼。他是记得古锋唐突过方越笙的事qíng,所以怕凌戟心里不痛快,那古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凌戟居然还会顾念着古锋的处境。
傅晋玉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了。他知道凌戟之前对他冷淡下来的原因,那时候他没有援助平国公府,如今却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来就找凌戟求助,他也觉得无颜再多说什么。
方越笙热qíng地拉着傅晋玉送到正门外,看着他上了停在外面的傅府的马车,这才跟凌戟一道走回去。
凌戟一路上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刚才的事,方越笙偷偷地瞅了他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拉着凌戟问道:“凌戟,我问个事qíng,你别生气。”
“恩?”凌戟转头看向他,面上扬起温和的笑容,“笙儿要问什么?”
“那个……广安侯的案子告破了,许如信如今在哪里啊?”
皇帝真正严惩的只有风琉城押回来的那些人,至于原来的广安侯府,也是如同平国公府一样查封了事,只是不知道许如信和许夫人如今去了哪里。
凌戟一听,墨黑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笙儿——心里竟是惦记着许如信?”
☆、第79章 小宝
方越笙见凌戟面色不善,殷勤地上前围着他团团转。
“看看你,又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呢。”方越笙捏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道,“你看我,我就不爱生你的气。”
凌戟撇了他一眼,方越笙拉他过去摁着坐在椅子里。
“好歹我和许世子是多年好友,我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方越笙倒杯热茶塞到凌戟手里,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你看你,越来越小心眼了。”
凌戟瞪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当初诬陷平国公府的就是那许如信?如今他也是罪有应得,你还问他做什么?!”
“他一直以来也是被广安侯蒙蔽了。”方越笙有些同qíng地叹道。
和许如信相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许如信对广安侯的崇拜与孺慕,结果真相居然是这样地不堪,对于许如信来说大概没有比这更严酷的惩罚了。
“你倒是不记仇。”凌戟冷哼了一声。
方越笙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如今我过得这样好,又有神武侯爷陪在身侧,就是想记仇也记不住了呀。”
凌戟忍不住挑起了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算你嘴巧。”凌戟故意板起脸来冷哼一声,对于方越笙这样的小意逢迎,心里是相当受用。
还没等方越笙再接再励,小厮突然跑了进来,一弯腰道:“侯爷!外面有个男人带着个孩子来找您,说是您的亲兵,那小娃一直哭着叫着找爹爹。”
凌戟和方越笙都是一怔,房间里顿时陷入奇诡的沉默。
小厮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两个主子,他的话回完了,任务完成了,便缩头缩脑地退了出去。
凌戟感到捏着肩膀的那两只纤纤素手就停在了肩头,一股yīn恻恻的气息凑近过来,chuī起他脑袋顶上一丝不苟的发丝。
“一个小娃?找爹爹?”方越笙冷冰冰酸溜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凌戟忙回头道:“少爷,事qíng并非你所想,容我解释——”
“并非我所想?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方越笙挑高一边眉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恩,侯爷要不要解释一下,哪里来的小娃娃呀?”
刚才还在高高在上兴师问罪的凌侯爷顿时感觉冷汗从脖子后面缓缓流了下来。
“少爷,我发誓,那娃娃并不是我生的。”凌戟握住方越笙想要抽开的两只手,硬是将他扭到身前,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方越笙。
方越笙瞪着眼睛看着:“当然不是你生的!你当我傻啊,你有那本事吗?!”
“也不是我跟其他女人生的!”凌戟忙道,“少爷,前几个月我带兵去往西北缉拿广安侯的路上,正碰到许多落糙为寇的流民。那一处被广安侯祸害多年,致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裹腹,这才走上当山匪的路。这个小娃,正是那时候救下来的。他年纪小小无依无靠,我便暂时收留了他,他似乎拿我当成他的父亲了。”
“捡来的?”方越笙看着他,“多大的娃娃?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凌戟笑了笑:“我将他暂时安排在军营里,后来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跟少爷说。”
说话间,外面小厮已经领着前来拜访的那名亲兵走了进来。
这亲兵赵行伍是经常跟在凌戟身边办事的,很得凌戟信任,小厮对他很是熟悉,这才敢不等凌戟下令就将人带到了飞虹院来。
还没进门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哭音:“叔叔,小宝要找爹爹!爹爹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叔叔带你找爹爹。唉哟小祖宗,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赵行伍的大嗓门也传了进来,片刻后一个一身灰扑扑训练服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的男人一脚跨进门槛,径直向凌戟走过来。
“将军,快把这孩子抱过去!天天找你天天找你,我已经哄不住了!我不管了!”不等赵行伍走近凌戟,小男孩已经扭着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张着两只小手向着凌戟的方向奔了过去。
小男孩只有两岁多,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赵行伍显然将他照料得很好,早已不是刚刚捡到他时那副黑瘦模样,已经变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看上去就十分招人喜爱。
凌戟见小娃娃这样粘他,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于是张开双手等着他扑进怀里。
没想到小娃娃径直绕过了他,一头撞进站在他身旁的方越笙怀里。
“爹爹,你、不要我了吗?!”哭得惊天动地。
方越笙手足无措地抬着手,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知道怎么哄这样的小娃娃。
凌戟额角一跳,捏着小娃娃的后领子扯着他转了一圈,面向自己。
“小鬼,你是不是扑错人了?!”
小娃娃眼里噙着泪水,抬头看了看凌戟,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方越笙,又转头看了一眼凌戟,又转头看向方越笙。
“哇——爹爹,小宝好想你。”小娃娃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十分果断地又扑向方越笙。
方越笙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被这么个软软嫩嫩的小东西连着扑了两回,心里简直软成一片
。
赵行伍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一拍额头:“所以这小鬼天天哭着叫着找将军到底是为了个什么?”明明见着了反而扑错了人,看样子根本没把将军记在心里嘛。
方越笙矮身将小娃娃抱了起来,晃了两下,也感到十分新奇。
“小宝,你叫小宝吗?”方越笙哄着他道。
小宝点了点头。
“爹爹说小宝叫小宝。”
方越笙看了凌戟一眼,凌戟轻咳了一声。
“随便取个名字,方便叫就是了。”
方越笙指着凌戟:“小宝,那才是你爹爹。”
小宝转头看向凌戟,再看着方越笙,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了闻。
“爹爹香的。”小宝大声道,“香的是爹爹!”
凌戟这才记起来,出发去西北的时候他带的衣裳都是用方越笙经常熏衣裳的香熏过的,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远在边疆也能时时有一丝慰籍。
方越笙一听,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心下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一脸鄙夷地看向凌戟。
“凌戟!你还有这种嗜好啊?!”
赵行伍在一旁听着,还在大声道:“认人靠闻的,这小子属狗的啊?话说回来方公子身上怎么会有将军的味道?!”
“咳咳咳——”凌戟本来只是掩饰地轻咳,却被赵行伍的话一呛,连连不住地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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