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_凝陇【完结】(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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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瑶笑着说是,挨着卢国公夫人下首坐下,“他说有些日子没见姨父姨母了,心里很是挂念,特来给二老问安。”

  卢国公夫人qíng绪向来不外露,但听了这话,眸子里仍涌上一层笑意,“惟谨这几日不值防,既然来了,你们中午留在姨母家里用膳可好?”

  沁瑶正求之不得,高高兴兴道:“就算您不说,我们也打算在您这叨扰一顿再走呢。”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卢国公夫人忙吩咐下人去准备蔺效爱吃的菜,“惟谨自小便将这当作他半个家,未成亲前,常来吃住,跟三郎同进同出的,比亲兄弟还亲,也就是后来三郎在外头学了坏,开始往房里纳人,他才多了份顾忌,不再日夜跟三郎厮混了,却也没少隔三差五过来跟咱们一道用膳。说来也好笑,三郎如今倒是转了xing,将他院里的姬妾一并遣散了,房里清净得很,可惟谨又成了亲,不是在宫中轮值,便是回府陪伴你,两兄弟三天两头见不着面,到底不能像小时侯那样形影不离了。”

  沁瑶红着脸含笑听着,不经意看一眼卢国公身后的郑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卢国公夫人说到蒋三郎往房里纳人之事时,郑莹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可耳朵尖却红了起来,像是有些害羞。再仔细一瞧,眸光却比之前更为冷漠,嘴角抿得紧紧的,竟透着几分嫌弃的意味。

  沁瑶看着更觉有趣了,这位表小姐敢qíng是嫌弃她表哥的品行了,而且还毫不掩饰地在姨母面前表露出来,可那不受控制的脸红……又是什么意思呢?

  卢国公夫人似乎不必看身后便知道郑莹是什么表qíng,也不接着往下说,话锋一转道:“咱们园子里花匠调弄的几盆兰花开了,品相甚好,左右今日天气还算和暖,咱们光在此处坐着说话不利于消食,不如到园子里去转转。”

  沁瑶正愁找不到机会跟卢国公夫人单独说话,闻言忙点头附议。

  到了园中,沁瑶跟卢国公夫人并肩而行,有意放缓步子,落在众人身后。

  沁瑶见机会甚是难得,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卢国公夫人是聪明人,早就看出沁瑶yù言又止,分明是有话想向她打听,便挥挥手令身旁的下人们远远退下,宽容地轻拍了拍沁瑶的手背,问她:“说罢,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姨母。”沁瑶讪讪地看向卢国公夫人,“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正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沁瑶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拐弯抹角简直多余,便将顾虑放到一边,理了理满腹的疑问,开门见山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您可还记得那晚书院里出现大批怨魂的事?”

  卢国公夫人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沁瑶,“那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不但冒出许多怨灵,第二日拂晓陆女官又在书院自缢,我想不记得都难。”

  沁瑶跟卢国公夫人相对而立,见卢国公夫人眼里浮动着隐忧,显然也对此事存疑,暗暗点头道:“再后来,书院便被皇上下旨关闭了,这是二十年来,书院第二次被下旨关闭。听说二十年前书院被关闭时,您也在书院任女官,晚辈就是想问问您,当年先皇也是因为书院因了有了邪气或出了人命案,才不得不下旨关闭书院吗?”

  卢国公夫人面色转为凝重,皱眉看着沁瑶,久久未答。

  沁瑶硬着头皮顶住卢国公夫人带着审视的目光,心里头却直打鼓,生怕卢国公夫人非但一个字不肯透露,还会申饬她多管闲事。

  所幸卢国公夫人不过盯着沁瑶看了一会,便开口了,“当年的事说起来并没什么出奇之处,既然你这孩子想问,跟你说说也无妨。”

  说完,便转过身,引着沁瑶缓步朝前行走,到了一处八角亭,令人铺上褥子,在围栏旁坐下,屏退周围人等,肃容对沁瑶道:“云隐书院是在本朝开建之初由效穆皇后亲手创办的,旨在培养德言容工俱佳的宗妇,招募的向来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儿。开办距今近百年,因有皇室鼎力支持,一直兴盛不衰。二十年前我在书院做女官不假,当时我刚生下二郎不久,书院一位女官告病回家,皇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辅佐院长的女官,正好国公爷奉命出征,便命我隔三差五到书院内帮着授课。除了我,当时还有惟谨母亲、德荣公主、以及后来被指为各皇子正妃侧妃及宗妇的一gān世家小姐在书院内读书。因我年岁比她们长了几岁,比她们早了几年从书院里毕业,故而我做女官时,她们都还只是学生。”

  沁瑶听得入神,她早知道蔺效的母亲当年也曾在云隐书院就读,不曾想德荣和卢国公夫人等人竟然不只是相识,彼此之间竟还曾是师生或同窗的关系。

  “当时我妹妹。”卢国公夫人沉吟了一会,转头看向沁瑶,“也就是惟谨的母亲,已跟六皇子订了亲,德荣也已许给了韦国公府的夏世子,还有些自小订了娃娃亲的,因亲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不过是在书院内多学些琴棋书画。而余人,大多都等着第二年毕业时,先皇给指亲,因大家彼此都是世jiāo,自小都认识,关系算得融洽,直到后来,先皇见当时几位皇子尚未娶亲,一正四侧多数空着,另还有好些宗室子弟到了适婚年龄,却尚未订亲,对比之下,嫌书院学生数目太少,不够挑拣,又拟旨添了几个名额,招进来几个外地新调入长安的官吏家的女儿,拟作侧妃人选——”

  她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眯着眼看着前方,半天都未继续往下说。

  沁瑶不便催促,心里却仿佛有一双猫爪轻轻在挠,好不容易等到卢国公夫人重新开口,却不再接着往下说,另挑了个话头道:“当时先皇重道,道家发展得极为繁盛,各地奇道辈出,到元丰十二年,一位李天师横空出世,道法jīng妙至极,最善看天象,曾几次预卜瘟疫水灾,起初都被先皇当作玩笑置之一旁,直至有几次,先皇亲眼目睹李天师预言成真,这才对他刮目相看,封他做国师,并请他到宫中常住,卜算天象。而自从这位李天师来了之后,先皇便开始兴修水木,有一年甚至将长安城外仓恒河中的水引至长安城中,建成了南苑泽——”

  南苑泽!沁瑶只觉耳畔嗡嗡作响,玉尸当时就是借由仓恒河和南苑泽的水源地下相互联通,在长安城内外横行无忌,记得她当时曾问过蔺效为何皇上要挖建南苑泽,蔺效只说是皇上要在长安城挖凿水利,造福于民,不曾想皇上是听了那位李天师的建议才会如此。

  长安城内外的格局因着先皇当年的一系列举措发生了不小的改动,只不知那位李天师劝说皇上做这些改动可有什么深意。

  “也就是那一年,先皇带着李天师并几位皇子到书院来视察风水。”卢国公夫人说到这,举棋不定地住了口,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将接下来的事透露给沁瑶,可抬眼看见沁瑶脸上那股势必要追查到底的神qíng,又放弃了隐瞒的打算,“当时有两位皇子对一位外地刚来书院读书的女子一见倾心,两兄弟甚至因此起了龃龉,有传先皇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下旨关闭书院,但照我看来,先皇关闭书院极有可能是听了李天师的劝诫,因为当日我妹妹曾无意中听见李天师对先皇说过一句话,回来后悄悄告知于我,说她有些害怕,。”

  “哦?”沁瑶竖起耳朵,“那位李天师当时说了什么话。”

  卢国公夫人眼前浮现出当年还在豆蔻年华的妹妹疑惑的神qíng,缓缓道:“她说,‘姐姐,那个李天师说咱们书院yīn山yīn象,占了九星中的七赤和五huáng,可谓五毒俱全,乃大煞之所,若不及早关闭,二十年后必有倾国之祸’。”

  九星、七赤、五huáng?沁瑶听得一怔,看来这位李天师对五行天象之说果然极有研究,是师父所谓“风水大家”。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位李天师道行如此jīng深,会不会便是当初布下云隐书院的障灵阵的那位高人?

  她忙问:“姨母,那位李天师如今在何处,为何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殁了。”卢国公夫人道,“二十年前就因急病死在宫中了。”

  沁瑶愣了一下,倒也不甚意外,这等善堪舆的名道,往往因泄露太多天机而得不着善终。思忖了一会,思路重又回到卢国公夫人避而不谈的那句话上,“姨母,您方才说,有两位皇子看中了书院里的一位外地女子,先皇因此大怒,能不能告诉我,那女子是谁,如今何在?”

  卢国公夫人后悔自己失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态度坚决又qiáng硬,“好孩子,你听过便罢,姨母奉劝你一句,莫要再往下细究。”

  第172章

  在卢国公府用完午膳出来,沁瑶在马车上将卢国公夫人说的事跟蔺效说了。

  说完,面露狐疑道:“倘若书院里的障灵阵是当年那位李天师布下的,这些年又是谁在固阵呢?”

  蔺效听完,皱眉思忖了一会,转头问沁瑶,“你真的认为障灵阵是李天师布下的?”

  沁瑶不料蔺效有此一问,沉吟片刻,摇摇头,疑惑道:“倘若真的是他,这当中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无法解释。”

  蔺效见沁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索xing将话说得更为明白,“障灵阵旨在遮掩书院里的邪气,可李天师当初不只将书院里风水上的凶象告诉了皇祖父,更建议皇祖父彻底关闭书院,显然此人根本没打算在先皇面前有所隐瞒,而皇伯父也听取了他的建议,下旨关闭了书院。既然如此,李天师又何须事后在书院布下障灵阵,乃至费尽心思固阵,惟恐旁人发现云隐书院的不妥——”

  “是。”沁瑶缓缓点头,“你说得极对,一个为防,一个为遮,行事风格大相径庭,的确不大可能是同一人。可是李天师当初在云隐书院一事的位置太过微妙,若说他跟障灵阵全无关系,又着实说不过去。”

  说着,苦恼地托着腮,叹了口气,“可惜此人二十年前已去世,而我们对书院究竟什么时候布下的障灵阵一点头绪都没有。”

  蔺效见不得沁瑶发愁,将她揽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道:”那日你说障灵阵初次布阵时需得大费周章,而当年的布阵之人既能做得如此隐蔽,布阵只会是在书院关闭之后进行的。”

  沁瑶窝在蔺效怀里沉默了一会,忽然重又坐起,抓着蔺效的手道:“要不我们将这几桩事好好理一理吧。”

  有些事乍看上去毫无关联,可细细剖析之后,却能发现彼此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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