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_凝陇【完结】(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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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抬头看向夜空,恰好瞥见天láng星一坠而落,太白星冉冉升起,繁星以奇异的角度拼凑出一个凶煞之象,魔星已然蠢蠢yù动。

  “怡妃尚未怀疑到我头上,我需得尽快回长安,”缘觉脸色沉了下来,迅速走到院中大树下的井旁,预备顺着来路回长安,“倘若那人仍用障灵阵掩盖书院的邪气,恐怕直到女宿现世,咱们也发现不了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宿祸害长安百姓。”

  清虚子气急败坏地呸了一声,“李天师当年真老糊涂,无端污蔑阿绫是祸星,依我看,怡妃和那个不敢见人的狗东西才当真是祸国殃民的煞星!为了一己私yù设下这阵中阵,破坏了五行风水,让一个yīn山yīn象之地做了女宿的发酵地,眼看魔星便要出世,倘若长安城因此而血流成河,这两个狗东西就算死一万遍,都洗刷不了满身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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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王府

  原本漆黑的某处院落忽然亮起了灯,康侧妃服侍吴王穿上衣裳,睡眼惺忪送他出来。

  她云鬓蓬松,香腮带赤,更添娇媚容色,吴王却头一回没像往常那样跟她勾缠说笑,满脸心事地接过下人递来的大氅披上,便匆匆出了府。

  夏芫听到消息,披了衣裳在chuáng上坐起,狐疑地问廖嬷嬷,“王爷刚出去了?”

  “是,看样子是打算进宫,”廖嬷嬷道,“像是宫里有宫人递了话,不知发生了何事,王爷刚在那个小妖jīng的院里歇下没多久,便起来了。”

  夏芫yīn着脸出了一回神,吩咐道:“速给我爷娘送信,说王爷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他们盯着点宫里,若有消息,速给我回信。”

  廖嬷嬷知道事qíng非比寻常,忙应了去了。

  吴王只带了十名护卫,一出府便往宫里驰去。还未出吴王府门前那条大道,忽然想起一事,对身旁护卫道:“去督军府找裴绍,让他将如今留在长安的所有将士召集起来,等我命令。”

  “是。”

  吴王抖了抖缰绳,拍马往前,可没走多远,迎面行来一行兵马,将他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名护卫刚要断喝一声大胆,看清马上几人,立刻噤声。

  就见领头那人白发苍苍,却清瘦矍铄,不怒自威,正是本朝名将卢国公。他旁边一名年轻将军,却是蒋三郎。

  “国公爷?”吴王讶然,即便他贵为皇子,对这等忠心耿耿的国之栋梁,也由不得不客气几分。

  第181章

  东宫

  子时的梆子已然敲过,太子却仍没有歇下的打算,负着双手,心神不宁地在寝殿中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漆黑肃冷的殿外。

  他不远处站着一名宫人,一半身子隐在黑暗中,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透着谆谆善诱的意味,“太子殿下,娘娘这些年为您所做的一切,不必杂家多说,想来您已然都清楚了。眼下绝不是心软的时候,您的东宫之位是否能继续稳坐下去,就看今晚的部署了。上回娘娘还说,那晚您当机立断杀了秦女官,做得再果决不过,免除了多少后顾之忧,可见这人呐,绝不能心软,一心软,说不得就会后患无穷,惹来无尽麻烦。”

  “我倒不是狠不下心杀十一。”太子迟疑道,“只是十一不比旁人,这些年颇得皇上信重,咱们总要想办法做得没有痕迹一点,才能不引来父皇怀疑。”

  宫人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这孩子,枉费他阿娘费了这许多心思帮他上位,当真是太过优柔寡断,眼下可是怕皇帝秋后算账的时候?想法子尽快将知道当年之事的人统统灭口才是正经。

  再犹豫下去,依照澜王世子杀伐果断的手段,这好不容易谋来的太子之位很快便会拱手让人,而当年他们这些瞒天过海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难道当年李天师所料的果然是对的?一个人的命数早已注定好,哪怕他再有本事,能够逆天而为、替人改命,却改不了命中的气数。

  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下,他声音失不自觉添上了一层尖利,“殿下,再久决不断,事态变得更加不好掌控,澜王世子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而澜王只有世子这一个嫡子,断然不会放任咱们对付世子,咱们要想反败为胜,头一件要做的便是狙杀他们父子二人。”

  “可十一行事极有章法,又有父皇令牌在手,能调遣御林军将士,此时恐怕早已有所防范……”太子仍下不了决心,他不怕争斗,却怕失败。

  宫人委实看不上太子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扬声道:“难道殿下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您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更是皇上这些年视作眼珠子捧在手心长大的皇子,御林军就算受蔺效调遣,难道真敢对殿下有所不敬?更何况殿下手里还握着折冲都尉府,手底下满是jīng兵qiáng将,论人马,论名分,殿下怎么都是个稳赢不输的局面,您到底在顾忌什么!”

  顾忌什么?太子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定定看向前方,自从他得知自己不是蕙妃所出之后,他在父皇面前便少了坦然和自在,肩上从此多了份无形枷锁,几乎没有一夜能睡得安宁,惟恐有朝一日露陷,会被父皇从云端打到泥中。

  有几回想到惊惧之处,他甚至暗恨永寿宫那位他所谓的亲生阿娘,恨她为何要替他谋夺这样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名分,将不知qíng的他架到火上烤,弄得他骑虎难下。

  他不喜欢过殚jīng竭虑的生活,父皇这些年为他斩除了一切荆棘,为他铺好了继位之路,他是那样的名正言顺,根本不需像父皇那一辈的皇子那般尔虞我诈,只需等待适当时机,便能好整以暇从父皇手中接过这掌管天下的玉玺。

  可如今,他原以为是庶母的女子却跑过来告诉他:他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鲜血之上,他需得如她那般一样,不断挥动地狱之刃,方能维持眼下的地位和安宁。

  为了此事,他亲手杀死了他心爱的女子,如今又要对付他的手足,往后恐怕还会不断被bī着做些违心之事。

  他甚至有个不敢深想下去的猜疑,怕他有一日会彻底厌倦了这等遮遮掩掩的生活,转而将刀尖对向疼爱了他二十年的父皇。

  “太子殿下!”那宫人耐心已然告罄,再次出声提醒,“吴王殿下到现在还未进宫,如今拿主意的人只有您一个,您再这么犹豫不决,咱们恐怕真得被澜王世子一锅端了!”

  太子极力甩了甩头,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甩开,“准备下去,我这就出宫去找折冲都尉府的金将军,另拿了我的令牌,派人快马去迎夏荻,他麾下兵马出自折冲都尉府,皆需听我号令,让他莫在路上延误,速速回长安与我等接应。”

  宫人见太子总算上道了,不动声色露出一点笑意,自下去安排。

  刚走到殿门,有位小宫人进来低声禀告道:“皇上刚才又梦魇了,说是梦到了蕙妃娘娘,不出具体梦境如何,惊出了一身冷汗,怡妃娘娘怕皇上魇住,损耗了心神,已传了余若水给皇上诊视。”

  那宫人跟太子对视一眼,见太子又露出举棋不定的模样,像是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他父皇,语带告诫道:“殿下,别忘了杂家刚才跟您说的话,眼下哪桩事轻,哪桩事重,想来不必杂家说,您自己也能掂量得出。”

  太子不敢再蹉跎时间,迈开步子下了台阶,往殿外走了。

  那宫人见太子走了,沉了脸色,往永寿宫的方向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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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觉刚探了一截身子到井中,忽听底下传来细微动静,他身形一滞,往下一看,便见暗道门有开启的架势。

  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蔺效回来了,他不敢再往下走,轻手轻脚出了井,缓缓抬手,摆出个防守的姿态。

  清虚子也听到了声音,抽出拂尘,警惕地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井口。

  沁瑶刚好穿了皮裘出来,见状,忙快步走到井旁,敛声屏息往井内看,不一会,便见常嵘撑住井沿,从井中一跃而起,身后还跟着魏波等人。

  见着沁瑶,常嵘顾不上行礼,急声道:“世子妃,书院里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今晚需得借破阵需得引蛇出dòng,世子特命我等来接你们回长安。”

  “引蛇出dòng?”沁瑶惊讶道,难道蔺效已然猜到那位怡妃身边的异士是谁?

  “路上再跟您解释。”事qíng已经迫在眉睫,眼下实在不是jiāo代来龙去脉的时候,常嵘又对一旁的清虚子和缘觉道,“道长,方丈,事不宜迟,请您二位还有世子妃,速跟我等去书院。”

  沁瑶不再拖延,裹紧外裳,回屋取了些刚画好的符,又将噬魂铃从袖中取出戴在脖子上,准备妥当,回到院中,却见师父和缘觉又站着不动。

  两个人紧紧盯着常嵘,问他道:“世子是打算真破阵还是假破阵?可有提到阿寒?他是继续留在密宅里,还是跟咱们同去?”

  阿寒听到这话,忙从屋内奔出道:“师父,阿瑶,方丈,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是真破阵。”常嵘肯定道,“世子说了,那人和怡妃太过狡诈,轻易不会留下把柄,唯有书院里的阵中阵是他们不得舍弃的要害,就算知道是刀山火海,那人也不得不现身,想法设法前来阻止咱们破阵。”

  沁瑶等人听了这话,都在心里暗忖,这的确是既直接又有效的法子,又顺便能提前镇压女宿,可是怡妃势力不寡,太子和吴王麾下也有不少人马,若那人前去书院护阵,怡妃定会派足兵马护住那人,他们贸然前去,破不了阵不说,甚至会被怡妃一举擒获。

  不知蔺效可有足够的能力与之匹配?

  可沁瑶也知道,蔺效向来审慎,既能做出这个安排,只能说明他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好,我们这就走。”缘觉和清虚子看一眼茫然无措的阿寒,当机立断引着他到了井边,沁瑶愣了一晌,也紧跟而上。

  几人先后下了暗道,沁瑶走着走着,先前的忐忑逐渐落为坚定,今晚势必是一场恶战。

  往前走,也许可见曙光,若是一味徘徊不前,恐怕就真的只能永远湮没在无边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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