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_凝陇【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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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瑶诧异低头,便见他白皙的手掌中托着一块椭圆形美玉,玉身翠绿油润,在月光下隐隐透着莹莹光泽,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这——”沁瑶忙yù推辞。

  蔺效正色道:“自上次莽山遇妖,到后来我府中发生朱绮儿之事,屡次承蒙瞿小姐出手相助,我早有致谢之意,奈何一直未找到机会,这块腰牌不过聊表谢意,瞿小姐莫要推辞。”

  通行腰牌对沁瑶来说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她动摇了,作贼心虚地瞥一眼瞿子誉,见哥哥正负着手背对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犹疑片刻,终于接过玉佩,自我安慰地想,不过一块腰牌,应该不算逾矩吧。

  “那——就多谢世子了。”沁瑶细细地端详玉佩,见一面刻着四爪蛟龙,另一面刻着一个“蔺”字,雕工繁复jīng美,一望而知是皇家之物。

  看着少女慎重得几乎小心翼翼的模样,蔺效心不由一dàng,声音又放柔了几分:“我现今在宫中当差,不常回府,若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可拿着这块玉佩呈给宫门守卫看,他们自会告知我。”说着,自觉脸隐隐有些红热,所幸有夜色做遮掩,不至于被沁瑶察觉。

  沁瑶听着这话,心里仿佛明白了几分,只是那猜疑如小石子投入汪洋大海,还没来得及泛起涟漪,便被瞿子誉走过来打断:“阿瑶,再不回府父亲母亲该担心了。世子,今夜多谢你出言相助,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对着蔺效行了一礼,便要拉着妹妹回府。

  沁瑶只得跟蔺效匆匆道别,跟着哥哥往府内走去。

  走出很远了,沁瑶不经意回头,惊讶地发现蔺效仍立于马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月光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影拉得老长,无端生出一种寂寥萧瑟之感。

  见沁瑶回头,蔺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径自上了马,一抖缰绳,一人一骑踏着满地月光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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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子誉到得朝昭馆时,馆内早已热闹非常,今日是放榜之日,满屋都是高谈阔论的同窗,落耳处尽是激dàng昂扬的议论,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志得意满。

  瞿子誉穿过人群,径直找到一位名唤王以坤的同窗,将他拉到朝昭馆一处僻静的地方,借饮茶之名,侧面向他打听蔺效的事。

  东拉西扯了好一阵,瞿子誉终于切入正题。

  “澜王世子?”王以坤方正的阔脸陡然一亮,“现今任羽林军统领的那位?”

  “正是。”

  “这位可就说起来话长咯。”

  王以坤祖上三代都曾任过天子近臣,说起皇家秘辛头头是道,平日里嘴严得很,只在瞿子誉几个有君子之风的挚友面前露过口风。今日瞿子誉主动找他打听蔺效,他虽然觉得奇怪,但出于对瞿子誉为人的信赖,还是选择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澜王先后娶了两位王妃,第一位王妃是荥阳世家大族郑氏的嫡女。郑氏女素有才名,一家女百家求,到澜王妃这一代时,姐妹只有二人,姐姐嫁入了卢国公府,现是卢国公夫人。妹妹便是澜王妃。

  “澜王妃身体孱弱,入府多年,只生下世子一个儿子,此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再无所出。听说澜王对这位发妻一直颇为敬重,未曾纳过姬妾。直到前几年,澜王妃终于药石无医,撒手人寰,澜王才续娶了幽州崔远光的妹妹做填房。后来这位新娶的澜王妃生了一位小公子,现今方一岁,单名一个敏字。“原来蔺效还有一个隔母的继弟。

  王以坤放下茶盅,继续道:”澜王妃生前虽然病弱,对唯一的儿子却十分严格。听说世子小小年纪便习文学武,研读百家,在一众皇室子弟中尤为出众,颇得先皇的喜爱。先皇去世前,还将生前从不离身的赤霄宝剑赠与了这位爱孙。”

  “世子既然这般人才出众,想来有不少人家愿意与其结亲,又为何至今未订亲呢?”瞿子誉问。

  “订亲?”王以坤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早前听说澜王妃在世时,曾有意替世子聘下靖海侯的长女,谁知还未jiāo换庚帖,那小娘子便生疟疾死了,此后又遇上澜王妃去世,世子守母孝三年,亲事便搁下了。不过皇上这般器重世子,于他的亲事上想必会慎之又慎,说不得又是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千金。”

  瞿子誉点点头,默了一会,看着杯中漂浮着的碧绿茶叶,淡淡道:“听说卢国公的三公子蒋三郎与澜王世子甚为jiāo好,蒋三郎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喜好风月之人,近朱者赤,想必世子房中也有不少姬妾吧?”

  王以坤心中疑惑渐深,狐疑地看向瞿子誉,瞿子誉坦坦dàngdàng,一任其打量。

  好一会,王以坤败下阵来,思索着说道:“前些年澜王世子年幼,澜王妃又管得严,未曾听说有房中人。近些年世子要守母孝,于qíng于理都不该纳房中人。但就算私底下收个通房,对他这等世家公子来说又算得什么?所以到底有没有纳妾,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世子品xing不错,虽与蒋三郎jiāo好,却甚少流连青楼jì馆。”

  王以坤说完,见瞿子誉久久无言,兀自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发呆,疑惑地伸手到他眼前比划道:“文远?文远?”

  瞿子誉回过神来,将话题扯开道:“看来膏粱锦绣中亦不乏少年才俊。那日听季师说起吴尚书家的小公子也是才绝长安,文章诗赋样样出众,却未曾见他参加会考,难不成吴公子要放弃科举,走祖荫的路子么?”

  王以坤的话匣子于是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打开。

  正说得热闹,院门外嘻嘻哈哈走来一群年轻人。

  “文远!子期!你们竟躲在此处喝茶,季先生到处找你们呢!恭喜高中了!你们二位再加上冯伯玉,正好三魁齐聚!”

  王以坤嘴张得大大的,手中的茶顺着襴袍倾泻而下,尤不敢相信:“中…中了?!””中了!“众人七嘴八舌,笑着打趣:“冯骥舟一榜第一名,瞿文远一榜第二名,你二榜第七名。你们都中了!走走走!先去谢季师,回头请大家喝酒去!”

  瞿子誉墨玉般的眸子淡淡浮上一层喜色,任由众人簇拥着他和王以坤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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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报转眼便送到了瞿府。

  瞿陈氏喜极而泣,哭完了,又风风火火地吩咐下人置办子誉爱吃的酒菜,要好好犒劳犒劳儿子。

  沁瑶喜不自胜,跟着母亲忙里忙外,到日暮时分,母女俩琢磨着瞿氏父子快回来了,便吩咐下人摆好膳具,准备开席。

  不一会,瞿恩泽便满面chūn风地下衙回府了,瞿子誉却迟迟未出现。

  瞿陈氏有些担心,儿子向来思虑周全,就算不回府吃饭,也会提前派人回来知会。

  听完妻子的絮叨,瞿恩泽立即派鲁大驾车去朝昭馆寻人,“多半是被同窗拽去喝酒了。”他安慰妻子。儿子一朝登科,正是chūn风得意的时候,一时有些忘形也是人之常qíng。

  沁瑶自告奋勇跟着鲁大一起去找哥哥。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朝昭馆,门前的书童却说,馆内学子一早便出去喝酒去了,至于去了哪家酒馆,他也不知。

  果然是跟同窗喝酒去了,沁瑶放下心来,哥哥这么大了,难得纵qíng与同窗一聚,自己何苦前去扫兴。

  她于是吩咐鲁大驾车回府。

  马车照例经过平康坊。

  路过上次那条窄巷时,沁瑶忍不住掀帘往外看去,就看见巷中几名少年追着一枚蹴鞠玩得正欢,偶有妇人路过,被斜刺里飞来的蹴鞠吓得花容失色,继而破口大骂,少年们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看上去再平淡不过的一条巷子,当初骇人听闻的景象早已无迹可寻。沁瑶放下帘子,托着腮想,不知那歌女的案子有了着落没有?

  刚出平康坊,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杀人了——”。

  沁瑶一个激灵,怎么又来了?掀开车帘往外张望片刻,便几步跳下马车。

  马车恰好到了一家酒楼,酒楼内不断有人跌跌撞撞地涌出,混乱中一个花翠招摇的妇人死死揪住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嚷道:“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的窈娘!”

  沁瑶正要上前看个究竟,身后有人唤道:“阿瑶。”

  沁瑶回头一看:“哥哥——”

  “发生了何事?”瞿子誉大步行来,他方才跟王以坤等人来此喝酒,还未入席,想起附近有家rǔ酪苏饼素为沁瑶所喜,便跟同窗们告了罪,到那家店排队买苏饼。

  谁知一回来就遇到这种qíng形。

  “说是杀了人。”沁瑶接过哥哥递过来的苏饼,踮着脚往酒楼内张望。

  瞿子誉个子高挑,转眼就看清了被妇人揪住的那位书生,失声道:“子期?”竟是王以坤。

  “文远!骥舟!”王以坤方正的阔脸满是惊怒,“这妇人满口胡言,冤枉于我!”

  瞿子誉面色一变,未及答话,一群府吏气势汹汹地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将王以坤跟那位妇人一起带走。

  “文远!骥舟!我是冤枉的!速速派人到我府上送信!”王以坤被府吏推搡着往前走,跌跌撞撞地回头喊道。

  “我这就去!”瞿子誉焦急万分,恰在此时,冯伯玉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到瞿子誉身旁,喘着气道:“子期是被冤枉的,这会来不及跟你细说,咱们先去王府送信!”

  瞿子誉点点头,回头嘱咐沁瑶一句:“莫在此处逗留,速跟鲁大回府。”便跟冯伯玉匆匆走了。

  不一会,尸体从酒楼内抬出。

  依然是那块窄小的白色麻布,女子身上长长的红色襦裙和绣带从担架上垂落下来,随着担架的移动兀自飘dàng,沁瑶越看越觉得女子裙上的白梅花瓣图案眼熟。

  想了片刻,她猛然想起:不正是前几日在东来居见到的那名绝色女子所着的衣裳吗?

  她急于确认,忙暗暗使出一个起风咒。

  女子面上的白布不经意被风chuī起,又迅速落下。

  电光火石间沁瑶看清了女子的面庞,她惊愕得睁大眼,果然是她!

  几日前她还在澜王世子身旁娇滴滴地劝酒,风qíng万种,艳压群芳。

  她当时只觉得此女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双眸子,里面仿佛盛满了微澜的chūn水,自有一股yù说还休的娇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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