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瑶怔了怔,难怪chūn翘使唤起众尸那般得心应手,不由感叹道:“早前曾听天yīn教素会驭尸,能固住僵尸yīn煞之气,令僵尸土来水往,百无禁忌,原以为不过以讹传讹,没想到竟是真的。”
清虚子哼了一声道:“而且这女子还曾是天yīn教教主,手段就算邪门些也不足为怪。为师也是头一回见到僵尸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尸身却能保持不腐。这chūn翘既这般有本事,又怎会忍得下这口恶气?多半为了重新杀回苗疆,一洗前耻,这才甘愿受玉尸驱使的。”
他们身为出家人,无从得知chūn翘便是近日引得长安城一众làngdàng子趋之若鹜的名!jì,蔺效却因免不了接触世家纨绔,早已听过这女子的事迹好几回。
回想chūn翘自在长安露面以来的作为,蔺效心中渐如明镜,这女子一方面借由恩客之口在长安城散布关于金尸的传闻,引诱那些内心有yù望之人以身试法,另一方面帮着玉尸收集魂魄、驱赶僵尸、甚至诱惑丢魂之人,助玉尸达成心愿。难得出手还这么狠辣无qíng,玉尸用起她来想必十分趁手。
只是跟玉尸这等凶煞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不知chūn翘是被手下背叛的愤恨给冲昏了头脑,还是因为身负异术,自信能与玉尸周旋一二?
正想着,前方眼看便是南苑泽,不远处忽传来阵阵马蹄声,蔺效等人驻足,见马上是常嵘等人,脸上都有惶急之色。
常嵘见到蔺效,脸上一喜,很快便奔至蔺效跟前,一下马便道:“总算找到你了!世子,早前咱们派去找寻唐庆年和曾南钦的人回来禀告,说唐庆年和曾南钦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满长安城都不见他们二人的踪影,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沁瑶听见唐庆年失踪,并不奇怪,这人的继弟死得那般蹊跷,极有可能便是向玉尸献投名状之人,可听到那位与崔氏有私的那位督军府上佐也失了踪,沁瑶还是不免一愣,难不成这人真是金尸候选人?
“知道了。”蔺效看着常嵘等人道,“接下来的事已不是你们所能cha手的了,不必再管,回澜王府听消息便是了。”
常嵘等人不懂法术,自保尚且堪忧,若带他们同去对付玉尸,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常嵘等人见蔺效转身便走,急忙跟上,不敢多说话,只亦步亦趋道:“世子若执意不让属下们跟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给咱们一剑。”
沁瑶见状,悄悄看一眼蔺效,见他虽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继续阻拦的意思,qíng知常嵘等人对蔺效忠心耿耿,断没有让主子独自犯险的道理,与其在澜王府担惊受怕,宁愿跟着蔺效上刀山下火海。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进入南苑泽,沁瑶跑在最前面,引着师父等人往湖畔树林走。
走至一半,忽觉不对,只听前面一片死寂,连湖水dàng漾声都几不可闻,照理说裴绍等人气息尚在,有数十人之众,加上阿寒,断不会这样死气沉沉。
她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急奔起来,边跑边唤:“师兄!”
这声音惊起林中栖息的鸟儿,黑暗中传来扑棱棱一阵挥动翅膀的声响,前方却始终不见阿寒的回应。
清虚子和缘觉面色一变,齐齐提着袍子疾步跟上沁瑶。
到了湖畔,沁瑶只觉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脑中瞬间一空,就见湖畔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无,别说裴绍等人,就连阿寒也不知所踪,沁瑶手脚一阵冰凉,在原地怔了一会,茫然回头道:“我给了师兄噬魂铃,噬魂铃百邪不侵,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话未说完,喉头一阵哽咽,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像是已痛悔到极致。
蔺效第一次见沁瑶流泪,心中一痛,忙上前揽了她,低头替她拭泪。
清虚子和缘觉面如死灰,喃喃道:“这都是孽啊,无论怎么防,都逃不掉的孽啊。”
第92章
玉尸来去无踪,众人虽然五內俱焚,但对去何处找寻阿寒却一筹莫展。
沁瑶抹了会眼泪,猛然想起什么,从蔺效怀中抬起头,对清虚子和缘觉道:“上回世子跟我说过,先皇当年为了建造南苑泽,特从仓恒河引了水入城,所以南苑泽虽与仓恒河相隔甚远,但其实底下是相通的。玉尸和她手底下的僵尸平日为了掩人耳目,多借水路来回——师父,缘觉方丈,师兄他们有没有可能已经被玉尸掳到五牛山去了?”
清虚子和缘觉关心则乱,早先未能想到这一层,听了沁瑶这话,仿佛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一丝曙光,忙道:“事不宜迟,速去五牛山。”
因要对付的是玉尸,一行人没有分开行动的道理,于是缘觉立即派了几名弟子速回寺中赶马车,常嵘等人也牵了好些马车过来。
眼看众人各就各位,蔺效翻身上马,见沁瑶神色萎靡地趴在窗上发怔,驱了马近前宽慰她道:“虽然不知玉尸掳了师兄做何用,但她眼下光顾着找寻金尸和收魂,根本无暇大开杀戒,阿寒师兄又素有异能,就算被掳走估计也不会有碍,更何况他还有你的噬魂铃护体。所以只要咱们尽快找到师兄,师兄定会安然无恙的。”
沁瑶jīng神一振,直起身子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清虚子平日有事没事便要说道沁瑶一通,今夜却破天荒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见沁瑶眼睛通红,显见得正备受煎熬,心下一软道:“哭有什么用?平日怎么跟你们说的,师兄们同进同出,不许单独行动,一遇到事,全成了耳旁风。”
沁瑶百口莫辩,一个劲地抹眼泪。
清虚子心里一阵发闷,头一回不敢再往下说,只好闷闷闭嘴。
蔺效在车外听见,先还怕清虚子迁怒沁瑶,更会令沁瑶自责难过,眼见清虚子见好就收,不再一味指责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赶了许久,终于到得五牛山,众人丝毫不敢耽误,依次从仓恒河下水。
到了水下,回到地下宫殿,众人本已做好迎来一场恶仗的准备,谁知一路寻到玉尸存放魂魄之处,不管是玉尸还是阿寒等人,全都踪影不见,甚至连早前常可在水下见到的僵尸都一个没有。
众人不能久待水下,只好重回岸边,人人心中焦灼不安,难不成玉尸还有别的藏身之处?可长安这么大,又该到何处去找寻呢,清虚子和沁瑶方寸大乱,几乎连静下心来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只顾望着奔流不息的仓恒河静默无言,师徒二人杵在岸边,如同两根木头桩子一般。
蔺效见沁瑶脸色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白,心里仿佛被重石沉沉压住,好一阵闷胀难言。
他愈临大事,反倒愈镇定,立于河畔,任夜风迎面chuī拂,细思前因后果,只觉脑中线索太多,急需一一列出整理,索xing俯身持了一根树枝在手,半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过了一会,看着地上那几处地名,沉吟了好一会,忽掷掉手中树枝,起身看向沁瑶道:“长安城内外有水源的地方不过几处,彼此相通的更是只有三处,巧的是这三处水源都出现过僵尸,除了仓恒河和南苑泽,剩下便是——”
沁瑶听了这话,原本木然的脸庞仿佛瞬间注入一股生机,眼睛一亮道:“玉泉山!”
第93章
玉泉山在长安城北面,离五牛山隔了足有大半个长安城,等众人赶到玉泉山时,已接近拂晓。
沁瑶在马车上远远眺望玉泉山,照理说这个时辰山顶早该遍撒晨光,可眼下玉泉山仿佛被无形的黑色纱帐所笼罩,一片死气沉沉,就连昔日蜿蜒清晰的山形轮廓都消隐在浓重山雾中。
清虚子和缘觉见了此山qíng形,都有些悚然。
清虚子道:“这玉尸不怪当年能惊动天下佛门高人,光看眼下此山的yīn气,便可知玉尸的煞xing到底有多重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沉沉直往下坠。要知道寻常鬼魅根本无力改变周遭事物的气场,能引得一庭一院气息由阳变yīn便已是了不得的鬼物,而能影响到整座山的非百年难遇的巨煞不可。
常嵘上回吃过罗刹的大亏,对这等巨煞尤其惧怕,知道它们往往手段无穷,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骇人景象,譬如上回对付罗刹时,他便被幻境中母亲惨死的景象险些bī得发疯。
他以前从不觉得鬼怪邪祟有多了不起,大不了被咬死掐死么,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自打上回被罗刹残害之后,他才知道这等巨煞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不光ròu身,连灵魂都被碾压成碎片的那种痛苦,直到现在想起,都觉得不寒而栗。
正心神不定,转头见蔺效面色平静无波,分明不惧不怕,想起上回世子面对罗刹幻境时,也是这般定若磐石,对比之下,显得他何等小家子气,忙绷紧身子,不敢再胡思乱想。
到了山下,大隐寺的和尚们鸦雀无声从马车上依次下车,静立原地,等候缘觉吩咐。
清虚子和沁瑶也下了车,启开天眼一看,便见山脚环绕一道浓重的黑气,带着森森煞气,分明是玉尸有意设下,一旦人不知就里触碰了这道煞气,立刻便会被山中的玉尸所察觉。
若是寻常僧道,光对付这第一道关卡都束手无策,更别提进山寻煞了。
缘觉看一眼那黑气,令众弟子取出念珠戴上,手持金钵,口念无相咒,敛住一身灵力,不让元气外露,无声无息便越过了黑雾。
清虚子不甘示弱,忙也掏出定神丹给沁瑶和蔺效等人含在口里,挥动拂尘,诵持莲生咒,护送着沁瑶等人入到阵中。
接下来对常嵘等人也如法pào制,最后才是他自己。
等所有人都无惊无险地过了黑雾,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除了防止被玉尸觉察,更要防备那位甘愿与尸为伍的天yīn教教主发现他们的行踪,一行人不敢懈怠,仍将元气敛至最低,一路无声颂咒,缓缓往上山走。
天色始终昏暗不明,明明已过晨时,却仿佛置身yīn雨天的huáng昏。
走至半山腰,隐隐听见潺潺水声,显是不远处便是清涧。
众人心知已到玉泉,想起僵尸水中来回,忙如临大敌地收住脚步,防有僵尸出来拦路。
可提着心等了好一会,只见泉水不断倾泻而下,却连一个鬼影也不见。
众人遂又沿着原路往山顶走。
又走了小半日功夫,前方已隐隐可见宫殿飞檐一角,沁瑶不久前来过一回,一眼便知道已经快到山顶的行宫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yīn冷之气陡然加重,在场诸人大多内功修为都不差,仍觉阵阵yīn风席地而来,激得人不住寒战。
缘觉和清虚子如临大敌,同时止步,回身将徒弟们的“隐身”之术一再加固,以免被玉尸及僵尸察觉生人气息,提前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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