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风暖碧落_寂月皎皎【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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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笑一笑,皱纹便深些,她轻轻地叹息:“奶娘是下人啊,怎好算是碧落的亲人?”

  她将包袱解开在露边的青石上,拿出画轴,指点着画上的女子:“看,这才是你的亲人啊,她是你的母亲,看到了么?她很喜欢笑,一笑起来,有一对很好看的梨涡!很多人……喜欢她呢!”

  奶娘最后一句话听来像是叹息,又像是惋惜,可碧落听不懂。

  她当时应该只有六岁,顶多七岁,只知道伸出小手来,指着画上的女子问:“她手上,抓的是什么花儿?”

  “桃花啊!你母亲最喜欢桃啊,杏啊,以前我们住的地方种了一大片呢,花开的时候,像是天上的红霞跌落下来……很漂亮……”

  奶娘咪咪笑着,眼角的一颗红痣一跳一跳,看来也像一朵小小的桃花。

  碧落没觉出画上那女子身后的桃花有多漂亮,却看到画上女子果然有一对梨涡,笑得极好看,然后,碧落便用她ròu嘟嘟白嫩嫩的手去数那女子手中盛开的桃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奶娘,我母亲手中的桃花有六朵,我数出来啦!”

  于是奶娘便抱起她,心疼地亲她的脸:“奶娘带你去数真正的桃花,去长安,我们去长安……”

  碧落继续嘻嘻地笑:“这里还有字呢,大的字八个,小的字十六个,写的是什么呢?”

  奶娘叹道:“奶娘也不认得啊!我们去长安,问你的……哎!”

  她的手指,小心抚过画上美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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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的错觉么?

  为什么她觉得,那幅画有拈花女子的画轴,那么像她小时候看到的那幅?

  她够起头,想探入窗户,将那幅画看清楚些时,屋中忽然一暗。

  烛火灭了。

  苻坚缓缓步出,声调已恢复了寻常的雍容有力:“记得定时打扫,别让屋里落了灰了……被衾……也该常拿出去晾晾,只别把颜色晒蔫了。”

  两位老宫人忙垂手应了,送苻坚走下石阶。

  苻坚正要离去,寻找碧落时,只见她正走到宫前那片桃林前,一株一株地打量着,神qíng茫然,遂咳了一声,道:“碧落,走了!”

  碧落恍然大悟,忙应了,紧随在苻坚身后。

  因时候已经不早,出了关睢宫,苻坚便挥了挥手:“你早些回紫宸宫歇息着吧!以后朕不在宫中,你不要总闷在紫宸宫里,没事也可以出宫散散心,只怕……便不会像冰棱子般硬梆梆了……”

  他说着,大约也觉得用冰棱子形容碧落极是有趣,居然低低笑了一笑,才在侯于宫门前的内侍随同下,走向燕晴宫的方向。

  碧落目送他高大的背景离去,只觉腿部阵阵发软,怔怔地又望回关睢宫的方向。

  几根挂了萧瑟huáng叶的桃枝挑出宫墙,似旗帜般飘dàng着,再看不出阳chūn三月,那片桃林是不是曾经明若锦绣,灿若朝霞。

  “姑娘,怎么站在风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青黛探头张望,发现了自家姑娘正神思恍惚地站在紫宸宫前发呆。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二)

  碧落低下了头,慢慢地握紧随身的剑柄:“哦,想一些事。时间太久了,总记不清……天黑了,眼睛也花……”

  她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的,或者,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

  等待苻坚胜,或者败。

  等待慕容冲的希望,或者绝望。

  苻坚的败,便是慕容冲的希望。

  可是,她真的盼苻坚败么?

  一日复一日的相处,苻坚待她虽不太亲热,却也绝不冷淡,公务繁忙之余,常常不忘温和望她一眼,甚至偶尔,会去品评她的衣裳,她的笑容,以及,她的终身大事。

  人非糙木,人非糙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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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八,碧落先行出宫,登上城楼,看着鲜亮大纛迎风招展下,在众甲士护持中,苻坚衮服冕冠,玉带赤舄,安坐于金雕纹饰龙辀华轙的云母车中,气宇凛凛,威风赫赫,在长安百姓跪送欢呼声中,率大军自长安出发,踏上他信心十足的征途。

  但见一路甲胄鲜明耀眼,排兵如蚁,旌旗战鼓,遥遥相望,再不知绵延了多少路程。别说长安百姓,便是碧落远远见了,也觉心旌摇dàng,豪气gān云,一时竟忘了,慕容冲等着着大秦败,等着大秦输,等着大秦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八十七万大军,齐发江东……

  当真可以投鞭断流了。

  怎么会输?怎么会败?除非老天爷开苻坚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甚至依稀看到,数月之后,苻坚依旧会率着这百万大军,完好无损地出征归来,继续每日的上朝议政,专心国事。

  不过,这是不是她最可笑的梦想?

  两国jiāo战,必是血流成河,便是取胜而还,魂丧异乡的两国兵马,必已尸积成山了。

  帝王的一统江山,分明是万千生民的血ròu筑成的江山!

  每一张鎏金龙椅之下,都该盘旋着无数客死异乡的冤魂!

  碧落慢慢退下了城楼,掠开一抹讥讽的轻笑。

  罢了,罢了,成与败,且看天意。这乱世之间,哪有什么是非对错?

  忽然之间,她便理解了杨定。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管为了成就功名,还是为了重建家园,不管为了当年誓诺,还是为了报仇雪耻,一旦卷入其间,刀兵舞动,必有血雨腥风。

  杨定所学,乃是老庄无为之道,故而他xingqíng散漫不羁,甚至不肯奉诏入京为官;如果被迫为官,则一言一行,宁弯不折,柔而牢韧,于嘻笑间求得内心的清静守中……

  对杨定而言,入仕朝廷,也不过是游戏一场,他只想自保,不让自己沾惹血腥,然后伺机潇洒离去……

  碧落低低叹气。

  杨定算是幸福的了,他毕竟还能保持自己的洁净与安宁。

  而碧落呢?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似看到了谁的血迹蜿蜒而下。

  石绛珠的?林景德的?还是如流水般淌向江东的那百万雄兵的?

  碧落慌乱地捏紧了拳头,只想快快冲回紫宸宫,关上宫门,将一切隔绝门外,从此不听、不看、不闻窗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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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秋去冬来,紫宸宫内梧叶落尽,竹色暗沉,连暖房里的jú花也渐渐萎缩,失去最后一点艳彩。

  数月间,碧落寸步未出宫门,只在宫中看书练剑,或对着关雎宫内隐约的树木发呆。

  紫宸宫的宫女内侍,原本是跟着慕容夫人清寂惯了的,但慕容夫人出身贵胄,每日必要盛妆打扮,饮食也甚是考究,尚有机会往各处主管、库服去走动,换了碧落却是个什么都省事的,如果不是青黛做主,为她备了些新衣,一袭素色的青衣,可以从秋天穿到chūn天,故而连宫女内侍们也极少出宫。

  青黛是个有心的,早知燕晴宫的张夫人,对碧落颇有成见,便对紫宸宫外留连的人格外关注。

  “姑娘,头一个月还有人鬼鬼祟祟监视着咱们呢,这两个月连鬼影子都没了。”青黛帮碧落重梳着因练剑而微见散乱的发髻,笑道:“估料着觉得查不出什么来,张夫人也懒得再理会我们了吧?”

  碧落叹道:“由他去吧!”

  青黛将一枝颇是绮丽的凤头钗簪到碧落发际,笑道:“不过,说实话,姑娘,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一直窝在宫里,瞧你的脸色,雪白雪白的,又不点胭脂,连唇边都没了血色。不然你这么一直闷着,真该发霉长毛了。”

  碧落给逗得一笑,留心往铜镜中看时,果然连半点血色俱无,反比苻坚未出征时更要削瘦几分。

  若慕容冲见到了,想必也会难过吧?

  她想一想,侧头问道:“胭脂呢?”

  青黛忙取来胭脂膏子,拿玉簪子挑一点在丝绵之上,碧落轻轻抿了唇,将簪子上剩余的胭脂随手匀在双颊,整个人果然瞬间灵动艳丽起来,若再换一身光鲜的衣裙,必定又是当日点绛阁的绝色美人了。

  青黛呆呆望住她,忽然笑道:“姑娘,你出去走走吧?”

  碧落抬头,诧道:“为什么?刚你还是说张夫人警惕着咱们呢,出去惹事么?”

  青黛得意道:“出去到各宫走走,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绝世美人!”

  碧落啼笑皆非,却也心下欢喜:“果然很漂亮么?”

  当年在平阳太守府时,她随在慕容冲身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颇是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偶见慕容冲带了抹微醺的温柔望着她时,便觉心满意足。到了长安却是一心避宠,被称作“硬梆梆的冰棱子”,未始不是因为她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看来毫无生气的缘故。时日久了,不见人欣赏的眼光,连碧落都认为自己可能已是形容枯槁的老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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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试图表达一些比较不同于普通小言的思想,对战争的厌恶,对和平的追求,以及对美好爱qíng的向往。

  或者会使得本文太过沉重,甚至无法如一般小言般好看,但我实在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吧?

  抛开沉重的话题,继续和大家要鲜花,咳咳,我要冲榜,给我花给我花……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三)

  可慕容冲那等品貌清贵俊雅的人物,岂是寻常妇人可以配得起的?故而她绝不要自己变得老丑憔悴了。

  青黛还在游说着碧落:“咱们只到花园走走,让那些妃嫔们见识见识……还有南阳公主,最近她得意得很呢,天天拉着杨定在宫里转悠。”

  杨定?

  从四月间杨定递辞表算起,因为彼此刻意的回避,他们已有半年多没见了。

  杨定说,他不要缘,不要孽,只要未遇到碧落之前的那颗不羁之心。却不知,他有没有找回那颗不羁之心?

  碧落丢开铜镜,不觉有些失神:“他常来宫中么?”

  青黛笑道:“可不是么?都说天王有意将南阳公主许给他,才把他留在长安守卫皇宫。说起那南阳公主,原先天王在宫里时还收敛着点,天王出征了,立刻放肆起来。好歹人家杨定是翊卫中朗将,她自己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三天两头约了杨定入宫,那张夫人也不管管,可见得是个没教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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