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_寂月皎皎【完结】(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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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忙道:“我去瞧瞧。”

  他过去才将维儿抱到怀中,便听得身后呛咳声响起,连忙回头看时,已失声叫道:“柳儿!”

  十一正扶定椅背站起,面对他的方向呛咳,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迅速沾湿。了她的下颔和衣襟。她身段高瘦,长长的中衣如挂在一株竹竿上飘摇着,染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嫣红。

  宋昀慌

  忙冲过去要扶住她时,十一已如折断的竹竿,无声地倒了下去。

  “柳儿!”

  宋昀努力要抱起她时,才发现她下方的衣摆早已被鲜血染遍,细白的双足更是鲜血淋漓,兀自扎着碎瓷。

  半伏于地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漆黑的金砖地面上两行血脚印。

  狸花猫正在嗅着那些血脚印,哆嗦地摆动尾巴,绿幽幽的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柳儿,柳儿!”

  宋昀惊慌地高唤。

  十一仿佛听到了。

  可那人唤的似乎不是“柳儿”,而是“十一”。

  那人坚毅面庞贴近她,黑眸里凝着深qíng和微笑,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我平安归来,我会立刻娶你。等朝中稳定,我便重建一座花浓别院。无需百花齐放,只需有我夫人一枝独艳,便已今生无憾!”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水滴可石穿。柔之胜刚,弱之胜qiáng,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世间有太多的事物,注定只能在坚持和碎裂间择出一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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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王宋与泓,在三日后被以皇兄之礼风光大葬,葬于宁献太子宋与询的陵寝附近。

  其间,病中的施铭远得到消息,曾上书阻拦,宋昀只推是太后之意,又送去上等药材,劝丞相好好养病,让施铭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还未及再有动作,施铭远的嫡系亲信大臣薛及、梁成因当庭抗辩济王之事,被责以大不敬之罪,宋昀当众掷下一堆弹劾二人的奏表,命即刻jiāo刑部议处。

  和凤卫一起掌管宫禁的殿前都指挥史夏震惊惶之际,云太后的侄子、信安王云谷石前去拜访。第二日,夏震称病告假,京中禁卫移jiāo齐小观、陈旷等共同执掌。

  施铭远又惊又气,待要上朝还击,无奈病体不支。而朝中关于施铭远病重难愈、因济王之死大失帝心的传言已甚嚣尘上。

  文武官员有几个不是七窍玲珑百变心?

  识出其中意味,原来反对他的固不必说,平时做惯墙头糙的人物也尽数缩了头。

  至于和相府走得亲近的那些,或自动拉开距离,或觉得怎么也洗不脱gān系,想着要商议个对策。可施铭远那边又是可能传染他人的痨病,何况又被气得病势加重,一时也无法商议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于是济王大葬那日,不仅皇帝亲自素衣致祭,连退隐深宫的云太后都在宫人的扶持下赶到灵堂,抚棺痛哭不已。

  谢皇后因身份特殊,只恐那些恨意难释的济王府旧部会迁怒于她,因此并未前去;但怪异的是,和宋与泓qíng同手足的柳贵妃竟也没出现,只有齐小观带他新婚的珑夫人从头到尾出席了葬礼,和济王妃、济王旧部及礼部官员,一直将济王送入陵墓,到第二日方才回来。

  因柳贵妃的缺席,宫中已有贵妃生病的消息传出,但究竟病qíng如何,始终讳莫如深。

  据说,有两名太医因为替贵妃诊治时出言不慎,被宋昀下狱,至今不曾放出。这在御下宽仁的大楚历代皇帝中都极罕见。

  济王下葬后,尹如薇出家为尼。

  出家前,她叩别了云太后,又去和十一辞行。

  虽说隔得不远,但算来此日一别,未必还有机会再见面,清宸宫。内很快传来贵妃的话,让尹如薇入内相见。

  尹如薇走入内殿,远远便闻得温和冲淡的龙涎香,直到近处,才觉出香味里伴着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

  维儿已被宋昀带走,清宸宫里安静得出奇,几乎让尹如薇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

  但她很快看到了十一。

  华丽空阔的寝殿里,十一静静卧于chuáng榻间,素衣黑发,面白若纸,如画眉眼间依然有着从前的冷锐和懒散,瘦长的手指慢慢地旋弄着一把飞刀。

  她着实瘦得厉害了,连唇边都看不到一丝血色,再走得近些,便见那黑发间竟有了零星的雪丝。

  算年纪,十一也才二十出头,比尹如薇还小些。

  尹如薇忽畅快地笑起来,“朝颜,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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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见!

  ☆、270.破,镜里欢颜(二)【4000】

  尹如薇忽畅快地笑起来,“朝颜,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十一懒懒地瞅她一眼,“若你看到我过得不好还能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剧儿、小糖在一边听着,就有把尹如薇拉出去痛打一顿的冲动拗。

  尹如薇目光扫过她们,“叫她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十一再瞅她一眼,“你们出去。跖”

  剧儿警惕地看着尹如薇,说道:“娘娘,你看她……她还有点规矩吗?而且……”

  她握了握拳头,总算不敢说尹如薇不仅毫无对贵妃该有的礼数,且看着就像不怀好意。

  十一散漫一笑,“下去吧!她是泓的妻子,也是我少时的姐妹,不用理会那么多的规矩。何况……”

  五指挑动,飞刀如长在指尖般轻巧地旋着,映着温软的帐幔衾被,依然闪动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再怎样病重,她还是朝颜郡主,名动天下的朝颜郡主,刀剑在手,绝非寻常人可以伤到的。

  剧儿、小糖退了出去。

  尹如薇毫不客气紧跟着上前关紧门,才走回chuáng榻前。

  屋内便不复原先的光亮,尹如薇逆着光影的脸美丽却yīn冷,再无半点即将出家为尼的女子该有的恬淡宁和。

  十一便连瞅都不愿瞅她了,顾自玩着飞刀,慢慢道:“什么话,说吧!”

  尹如薇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厚颜无耻,自作主张害了与泓的xing命,还敢苟且偷生,厚颜活在这世上。”

  十一道:“你想多了。你有活着的权力,何况……与泓并不想你陪他死,就如当日询哥哥一心只想我活下去一样。”

  后半句话她的嗓音很gān,似被烈日蒸尽最后一滴水的沙漠。

  尹如薇嗓子也哑了,“我不死,只是因为我仇人还没死!我便是无法替与泓报仇,我也要活着,活着看他们怎样不得好死!”

  十一不再把。玩飞刀,击了击掌,“有志气!”

  尹如薇瞪着十一,“我知你心里其实在笑话我。笑话我无能,只能眼看着你暗中翻云覆雨,明着为皇上所用,事实却让皇上被你牵着鼻子走……凤卫重回宫禁,皇室重掌大权,靺鞨人已被赶逐,眼看着收复中京都能提上日程……这桩桩件件,哪是我们那位抱着权相大。腿从乡下跑出来的皇上想要的?分明都是你的主意!与泓虽被人害了,可相府一转头便家宅不宁,如今那老家伙更是病得莫名其妙,自然也跟你脱不开gān系吧?你从来便比我qiáng太多,只要你想做,没有做不到的!可惜你却从没想过扶与泓一把!”

  “与泓什么都不做,于他才是最好的!我百般安抚,甚至再三告诉他,我会找机会接他回京,也会找机会去湖州陪他,只为他能安心住在湖州,别做任何授人以柄的事!谁知……我安抚得了他,却防不了你!”

  十一侧目而视,“知道与泓为什么对你虽好,却始终没法喜欢你吗?他那样无拘无束的xing子,怎受得了你天天自怨自艾,偏还自以为聪明!”

  她的声音并不高,一气说完了,甚至有些虚弱地呛咳着,唇边便又有血丝沁出。

  尹如薇却已被她的话气得面色煞白,指着她的手指竟在哆嗦,“你……你说我自怨自艾,自作聪明……是,是,我害了与泓,害了与泓……”

  她退了两步,眼睛惶乱地转动着,好一会儿才似想起什么般镇静下来,慢慢地笑起来,“嗯,你聪明,你聪明……你这般聪明,以为弄死施铭远,便足以告慰与泓在天之灵了?可你知道吗?连施铭远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推到你跟前当替死鬼的棋子!”

  十一眯着眼睛瞧她,慢慢地拭唇角的血丝。

  尹如薇喘着气,道:“与泓在世时,便已猜疑皇上会对他不利。有一日。他曾和我说,济王府有亲信背叛了他,你和他的通信似被人翻过,好在你们只是叙些旧谊,并未言及其他。他还留意过,说可能是蔡扬,却始终不曾处置。处置蔡扬容易,却会让他背后的人更加疑心,不如留着。后来我策划与闻博联手时便避开了蔡扬,却未料对方竟连闻博都算计在内。”

  蔡扬,十一认识。

  两年前她带韩天遥逃出花浓别院,宋与泓发现韩天遥未死,便是派蔡扬前去相见,一则嫁祸施铭远,二则拢络韩天遥。

  她轻咳两声,问道:“你们认为蔡扬背后的人是

  皇上?”

  尹如薇道:“与泓认为是皇上,可我一直疑心是施相那只老狐狸。皇上不过是乡野间觅来的寻常宗室少年,论文才未必多出挑,论武略更不值一提,不过仗着和宁献太子长得有几分相像,才因缘际会得以继位。与泓不肯提起他疑心皇上的理由,却也跟路过说起过同样的事,还向路过叹息,说皇上倾心待你,你必不会防备,早晚会吃大亏。再没想到后来吃大亏丢了xing命的是他自己!”

  “就凭蔡扬是皇上的人,偷看过我和济王的通信,你便猜疑皇上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若只是猜疑,我冒失跑来跟你说这些话,岂不是又是自作聪明,自取其rǔ?”尹如薇冷笑,“因为我的缘故,路过已被你和凤卫排斥,难为他还肯护着我。而且,他也疑心皇上。据说那日。你和与泓见面后,与泓便跟他说,一切可能是皇上在布局,皇上从回马岭后便开始步步算计,偏又不动声色,心机深沉得可怕。我们回京后,路过和济王府旧部住在一处,留意监视蔡扬,结果发现他和于天赐暗有来往。待前日安葬了与泓,蔡扬即刻告老还乡,人人皆道他忠于故主,再不会疑他,可路过却一路跟踪,发现他偷偷到与泓坟前祭拜忏悔,说不该替皇上做事,误了济王。路过便过去用剑bī住,软硬兼施,让他将先前的事都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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