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铭远更是不由地黑了黑脸,才道:“如今郡主想走,只怕谁也拦不住!”
此处凤卫人数已远超施铭远带来的禁军。何况以朝颜郡主的身份,加上皇子宋与泓在此坐镇,若无帝后旨意,再无人敢轻易与她有所冲突。
十一便道:“哦,施相说得有理。如此看来……这施家兄弟留着的确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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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谋长缨在手(三)
她忽冲韩天遥奇异笑了笑,忽将捆缚得紧紧的施浩初拎起,自屋顶掷下。
众人惊呼声里,韩天遥已跃身而起,恰将十一掷下的施浩初接过,然后盯着手中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男子皱眉,再不知十一是何意图。
十一也随之翩然而下,走到他们身畔,轻盈笑道:“师兄,师弟,咱们走吧!郎”
她将壶中最后一点美酒饮尽,随手掷了,又向韩天遥道:“韩兄,抓你兄弟迫你相助小观,原是我的不是,如今……便不劳远送了!锎”
“你……”
韩天遥蓦地悟过来,却不知该恼她,还是该谢她。
不论是她,还是路过或齐小观,以及他们统领下的凤卫,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今日之事后,帝后很难再对他们念旧;而他们为自保,从此只能带凤卫远离京师,不再归来。
凤卫由郦清江一手创建,多是北方逃难而来的贫家子弟或无家可归的孤儿,且两年前离开杭都,便有些人已经成家,家室也不在京中。
此事只要不被猜忌为谋逆之类的大罪,说到底只是郡主和施相两派的冲突,若十一就此退去,帝后虽会恼怒不满,多半也不会拿他们怎样。
可韩天遥乃名将之后,亲友族人众多,且刚刚接受封赏,大仇未报,壮志未展,若也随凤卫离去,且不说前途坎坷灰暗,便是亲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今上宽厚,无人不知,何况对韩则安之死始终有些歉疚,又见韩家初历大难,只要说明是受朝颜郡主胁迫,加上宋与泓从旁求qíng,必定不会深究。
如今若由韩天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jiāo出施浩初,便是施铭远与韩家仇隙再深,也不得不先领下这个qíng。
他到底文官之首,素来行事常以仁义自居,若在此事上落井下石,日后又怎好再说什么以德服人?
jiāo出施浩初,十一便领了齐小观等人向园外撤去。
韩天遥皱眉,正待随之而退,宋与泓已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斜斜挡住他去路,笑道:“南安侯,咱们先看看浩初怎样吧!至于朝颜郡主么,来日方长!”
宋与泓是在提醒他,只有朝颜郡主脱身,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再相见。
何况,她不仅是朝颜郡主,也是十一。他不信她真舍得就此一去不返。
纵然能舍下她的狸花猫,也未必舍得下他。
韩天遥心头微抽,唇角却浅浅一勾,“殿下说得极是!”
他转而向施铭远施了一礼,说道:“请施相尽快派人延医救治公子才是!”
施浩初正被韩天遥两个部下紧紧抓着,此时部下听到韩天遥的话,这才解开缚住施浩初的绳索,恭恭敬敬送到施铭远身畔。
施铭远眼见十一引领凤卫一众人等离去,倒也眉目沉凝,并未流露一丝不悦。
施浩初这才惊魂初定,却失声叫道:“阿岚……阿岚他们还在她手上!”
施铭远瞥了一眼韩天遥,冷淡道:“她……未必有事!他们为何没在府中?”
聂听岚与韩天遥原先的关系,他自然早已知晓。施家位高权重,施府深宅大院,防卫森严;近来因韩家与凤卫之事,更添了多少人手。纵然朝颜三头六臂,想入施府抓人也不容易。
施浩初接过从人递来的手巾,掩着头上创口,叫道:“都怪采珊那贱。人!好端端的忽然跟中邪似的,偏说屋里有鬼,大呼小叫,瑜儿不知听谁说了,跑去bī着阿岚送他娘到庙里去找师太禳祷。阿岚没办法,这才带了瑜儿、璜儿去慈恩庙。等我闻声赶过去时,只剩了采珊在那里哭嚎,哪有半分中邪的样子!”
施瑜、施璜是他成亲前与采珊等侍妾所生庶子。
聂听岚身为嫡妻却一无所出,若是施瑜坚决要求她救生母,聂听岚自然无法不从。施浩初赶到时已经晚了,且没料到劫人的竟是朝颜郡主亲领的凤卫,遂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此时真相未明,即便施铭远有所疑心,见儿子满头鲜血焦虑惊恐的模样,一时也不好责怪追究,只若有所思地又看向韩天遥。
韩天遥这一回有些无辜。
但所谓夫妻一体,他不介意把十一的烂帐算到他头上。先前十一便已说过,她与聂听岚早有jiāo往。若十一预料到他这边有危险,让聂听岚帮忙,聂听岚应该不会拒绝。
但愿她们行动利落,别落下把柄给人抓到……
宋与泓见凤卫已尽数撤出小隐园,已无声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是非之地,她离得越远,就越安全。其他的事,就留给他吧!
正各有所思时,小隐园外忽然又是一片喧哗,隐隐闻得惊斥怒喝以及兵器出鞘之声。
施浩初正敷着药,闻声却更是惊怒,“是谁在拦他们?阿岚……”
居然心心念念还记挂着阻拦凤卫可能会让聂听岚危险。
但韩天遥、宋与泓等都已顾不得去细想施浩初那份痴心,不约而同疾步奔向小隐园外。
施铭远亦是皱眉,紧随着出园之际,却抬头,向竹楼凝神看了一眼。
自从朝颜郡主出现,人人都注目于竹楼屋顶,谁都没注意到那竹楼里的人。
也许,竹楼里早就没人了。
快要行到园门之后时,他们正听到外面有人尖着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传济王殿下、朝颜郡主、施相和南安候入宫见驾!”
离开的凤卫连同十一、路过、齐小观等人都已被一队禁卫军拦住。
人不多,一行才三四十人,身手也未必比先前调来的禁卫军qiáng多少。但就是这么一小队人马,生生地拦住了凤卫千余人马。
传旨之人是楚帝的心腹太监郭原,身后紧随的两名武者亦是楚帝最信用的高手。
而领头之人,却是个年未弱冠的秀逸少年,浅huáng的宫灯映照下,他眉目温润,举止清雅,连湖青色的长袍随风飘动时都似格外的柔和。
他跃下马来,向十一行礼,浅笑道:“郡主,皇上令我伴郡主入宫!”
“宋……宋昀?”
十一盯着他,有瞬间的失神。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已和他携手而去,隐居山林。
远离权势富贵,也远离了眼下这些争斗。
但她到底决定放手,放开他去完成母亲的期盼,先生的心愿,以及他自己的梦想。
她早就料到,只要楚帝和云皇后见到他,他必定能从候选五人脱颖而出。那样的气韵容貌,可以令她迷惑迷乱,自然也能让失去爱子的帝后动qíng。
可算来两人分开还没到一个月,他竟已出现在楚帝身侧,且看起来颇受帝后看重?
那边大太监离郭原见状,忙道:“郡主,这位是晋王世子!”
十一笑了笑,“嗯,这个世子……很好!”
帝后都已渐入暮年,济王宋与泓虽倜傥贵气,英姿勃勃,却替代不了宁献太子宋与询的温文秀雅,善解人意。宋昀xingqíng才识俱是上上之选,正可稍慰帝后之心。
宋昀当日救起她时,便曾见过她容貌,显然也是认得出她的,此时一双黑眸亮若明珠,明若chūn晖,正含笑向她凝望。
他道:“郡主,皇上、皇后都很思念郡主。前儿御厨做西湖虾炙,皇上忽说,这个菜颜儿最爱吃,由着xing子一顿能吃一大盘。皇后当即接口说,那叫人送一份去琼华园吧!随后两人都没有再下箸。听郭公公说,那晚皇上咳了一。夜,似乎整夜都不曾睡着。”
郭原在旁听了,忙道:“可不是么!皇上嘴里不说,心里比谁都疼郡主。那晚还和老奴说,若宁献太子在世,见到什么郡主爱吃的,必定第一个送往琼华园。第二日头疼,召太医时还吩咐老奴,别忘了照旧打扫琼华园。说郡主就是再狠心,到底也是他们养大的,早晚都会回来看一眼。”
十一眼圈蓦地通红,却喑哑地笑出声来,“我……我狠心?”
宋昀眸光澄明,叹道:“郡主,我不知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郡主怎会和皇上、皇后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但从我这些日子所闻所见,郡主的确……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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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长缨在手(四)
那厢宋与泓等已赶上前来,正听得宋昀的话,宋与泓已叹道:“昀弟,你既然不知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如此轻易便评判郡主狠心,是否太过不公?”
宋昀怔了怔,垂头道:“殿下教训的是。我到京城的时日尚短,识人见事的确有诸多不足。郎”
宋与泓道:“那你还不让开?”
宋昀躬身道:“殿下,皇上闻说郡主回京,已经披衣起身,正在福宁殿相候!若我让郡主离开,恐怕不好向皇上jiāo待!”
宋与泓不由愠怒,“待会儿我随你去面见父皇,不需你向父皇jiāo待!”
宋昀面色依然沉静,答道:“可我已答应皇上会带回郡主!我不想食言!锎”
“你……”
宋昀到皇宫已有一段时日,宋昀时常入宫,自然早已相识。因其酷肖宋与询,又是代自己承嗣养父晋王,且xingqíng温和有礼,故而对他印象颇好,再不料他竟如此固执。
而宋昀已直直对上十一清冷若水的眼眸,“郡主若执意离去,不妨从宋昀身上踏过,以示决绝之意!”
十一眸光蓦地尖锐。
韩天遥也不由眉峰跳了跳,定睛看向这个仿若在一夕间平步青云的少年。
直到这时,他才知前日入宫时伴在云皇后身侧的那个眼熟身影正是宋昀。他虽不了解宋昀入宫的前因后果,却深知十一待宋昀和旁人完全不一样,——甚至好到连他都暗生嫉意。
即便不算上这份异乎寻常的qíng谊,宋昀也可算得是他和十一的救命恩人。若宋昀执意相拦,十一纵有千军万马在手,也无法狠下心从他身上辗过。
十一却在忽然间放松下来,甚至散漫地向宋昀笑了笑,“既如此,世子前面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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