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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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茫然地盯着彩饰天花上的云间仙鹤图案看了片刻,闭了眼由他施为。

  身体被抱得悬空,再落下时,已在实处。

  是我设在书房的chuáng榻。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五)

  以往总是在此处理公务或阅读兵书,若时候不早,便直接在这里睡下。

  初夏时候淳于望找来,眼见我要赶他走,那样温雅的男子,居然也装病,硬是在这里住了一晚。

  淳于望……

  心里蓦是揪疼,疼得连呼吸都似要顿住,再也顾不得他指掌间越来越炙热的温度,急急地推开他道:“不行,凌,这里……不行!”

  他微怔,低问道:“怎么了?”

  我勉qiáng笑道:“我不喜欢在这里……这是……我处理公务的地方,不时会有人过来。”

  他皱眉,“我吩咐他们不许进来便是。”

  我不管不顾,将他狠狠一推,已匆忙坐起身来,便要整理衣衫离去。

  他低头,皱眉顿了片刻,忽然一把捉住我的肩膀,将半敞的衣襟扯得重又敞开,沉声喝问:“淳于望在这张榻上睡过?”

  他竟这么轻易地猜中我心头所思……

  找一个太过了解自己的人为夫婿,也会如此难堪!

  我一甩手想挣开他的钳制,却被他捉得更紧。有力的指节如锁扣般扣紧我的肩胛骨,挣得越厉害越是疼痛。

  我咬牙,右掌运力,一掌硬劈向他的臂膀,他并未闪避,受了我一掌,指间松了松,随后又迅速捏紧,却似要将我的骨骼捏碎,眼底已怒火闪过。

  他必是吃醋,才意识到我并未留qíng,真的和他动上了手。

  心底略一犹豫,我将要再出手,他已出手如电,飞快扣上我的手腕,沉声喝道:“ 晚晚!”

  我微悸,别过了脸,咬牙道:“凌,你别bī我!这里是秦府,我是秦府之主,给我留点尊严!”

  司徒凌凝视着我,冷笑,“我何尝bī你?那时在牢中,是谁赤身luǒ体全无廉耻拉住我,硬要奉上自己的身体求我赏玩?又是谁苦苦哀求,要做回我的妻子?现在你告诉我你是秦府之主,你要尊严?秦晚,你要尊严,就得先自尊,你先自问,你配不配在跟前提起‘尊严’二字!”

  如万箭攒心,我无地自容。

  那一晚后,已注定我这辈子在他跟前抬不起头。

  自知无颜,处处退避,唯恐自取其rǔ,却终究再次受rǔ。

  手上已失力,我紧闭了眼眸卧于榻上,由他解了下裳,长驱直入。

  依然是不肯就范的gān涩,疼得刻骨。

  脑是来来去去,都是那日淳于望托着茶盏,浴着阳光,携了无邪憨笑的相思在手,在这书房里温温柔柔地看着我。

  他道:“刚看着这院里的奇花异糙不少,挑了几种健胃补气的摘了花叶过来和绿茶一起泡,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他道:“相思在你这里,倒是健壮活泼了许多,不但帮摘花叶,还亲手洗了,说要给娘亲喝。”

  他道:“相思,你娘亲跑不了!她终究会和我们在一起!”

  不独疼痛,胃中更是阵阵翻滚,竟像快要呕吐出来。

  身体,心头,俱在承受长久如斯的征伐,似无止境……

  我终于哭出声来,颤声恳求道:“凌,你别这样……我只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去忘记……”

  门口墨漆竹帘声响,沈小枫端了药走进来,笑道:“将军,药来……”

  她的声音猛地顿住,一低头,满脸通红地急急退了出去。

  竹帘垂下之前,我清晰地看到她又往这边望了一眼。

  震惊困惑的眼神。

  想必是看到了我在落泪。

  秦家的传统,流血不流泪。

  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软弱如斯?

  而司徒凌身躯一震,伏于我身上将我拥住,终于结束了他那近乎凌nüè的征伐。

  许久,他低低道:“对不起,晚晚。”

  我哑着嗓子笑了笑,“你哪里有对不起我?你说的……原是实qíng。你从来不曾侮rǔ我,是我为了苟且偷生侮rǔ了我自己。”

  他静默片刻,轻叹道:“我喜欢的,是那个自立自qiáng自负的秦晚,我不会阻止你参与朝政,做出自己的决定,也不从想bī你俯首听命。只是,于夫妻的qíng分来说,我憎恨有另一个人挡在我们中间。”

  他慢慢为我清洁身体,整理衣衫,系好衣带,低了眼睫缓缓道:“我从不曾看轻你,也不想重话来侮rǔ你。如果我需要靠侮rǔ你才能占有你,本身就是对我自己的侮rǔ。可与之相比,我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我欢爱时还想着别的男人,那是对我最大的践踏。”

  我胸口堵得难受。

  许久,我才能抬手挡住温润的眼睛,轻轻一笑。

  “你没错,还是我错了!”

  夜间祭月后,司徒凌携了我,和秦彻、素素一起赏月并分食月饼和茶点,彼此神色已是安然恬淡,仿佛之前书房那场争执和伤害从不曾发生过。

  素素刚从王府接回来,拜祭了母亲,又见二叔神色憔悴,便不时悄悄落泪。

  秦彻叹道:“秦家的女孩儿,还是坚qiáng些好。动辄落泪,只怕日后夫家也会笑话。”

  司徒凌却轻笑道:“无妨,在外是需坚qiáng,在家中还是想哭就哭随xing些好,总是忍着,只怕憋出病来。”

  他和秦彻说话,目光却注向我,甚是温柔。

  我低头拈块月饼在手中慢慢吃着,时不时啜上一口茶。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六)

  秦彻皱眉道:“定王以往好像不是这么和晚晚说的。”

  司徒凌眸光一暗,叹道:“我后悔了。你看她如今人大心大,把喜怒悲欢都放在心里,连我都看不透,猜不准。”

  我不觉苦笑,“王爷,我怎么觉得,我的心思,连半点都瞒不过王爷呢?”

  司徒凌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素素jīng神振奋了些,说道:“因为王爷每天只记挂着姑姑,时时关注,事事留心,自是以姑姑的心事了如指掌!”

  “他们是夫妻,自然彼此留心。”秦彻望向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淡白的唇过弯过一丝浅淡的笑:“再过一两年,待晚晚生出一儿半女,我们团团围坐一桌时,也便不会如此清寂了。”

  此话出口,更觉夜风透骨,冷意噬心,满眼的空廊落叶,盛放jú花,竟是冷清得无以复加。

  桌上的水晶碗、玛瑙盘,盛着jīng致肴馔、鲜嫩瓜果,重重铺排,当真称得上饮金馔玉,说不尽的富贵气象,却再无一人有兴致吃上一点半点。

  司徒凌忽笑道:“待二位夫人和四公子出殡后,咱们家还会有一桩喜事,到时便可以好好热闹热闹。”

  我不觉问:“什么喜事?”

  司徒凌看了一眼素素,说道:“今日宫宴,端木妃告病,并未出席。席间有大臣提议,劝皇上在功臣之家择一位温淑贞良的小姐册为皇后。”

  他虽未明说,但素素却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顿时白了,qiáng笑道:“王爷,这……这和我没关系吧?母亲尚未落葬,便是葬了,还有三年的孝期。”

  司徒凌轻笑道:“你是功臣之后,如今孤弱无依,出殡后即记得除服入宫,也是符合伦常礼节的。便是皇上,也能落个优待功臣的好名声。”

  素素便不敢说话,只拿眼睛在我和秦彻脸上转来转去,黑眼睛里已经水雾蒙蒙。

  秦彻以手撑额,厌烦地皱紧了眉。

  我叹道:“凌,我请你帮她特色合适的夫婿入赘到咱们家,几时请你送她入宫了?”

  司徒凌揉着我的肩,柔声道:“你便拿我撒气吧!明明晓得我也不舍得送素素入宫。”

  素素便吸着红红的鼻子,向司徒凌扬了扬唇,“王爷……一定会帮素素推了此事吧?”

  司徒凌含笑不语,眸光深沉。

  又一阵冷风刮过,我给chuī得身上起了一层jī皮疙瘩,竟打了个哆嗦。

  素素入宫为后……

  司徒凌若不阻止,才是怪事。

  秦家力保司徒永登上帝位,但我和司徒凌的婚事意味着秦家与定王的联合,原先和司徒永的友qíng怎么着也会疏离向分,如果素素成为司徒永的皇后,尊荣高位之下,秦家势必重新和司徒永亲近起来。

  我拢一拢外袍,走向我的卧房。

  “真冷。困了!”

  做了一晚上的梦。

  无数的血光。

  活活烹死的俞家人,手无寸铁死于屠戮中的俞家人,浑身是血的二嫂一头撞在拄上,幼小的婴儿在狞笑声中被撕成碎片。我和慎行永高踞城头,看着司徒凌踩着一地死尸踏马而来,在汪洋鲜血中跪倒在地,问自己的师弟兼堂弟叩头称臣……

  夹杂在殷殷血色里的,是一片宁谧的白。

  像天高气慡的夜空,如霜雪一样铺展到地面的月光,像谁的温柔呢喃里,徐徐走近随风飘动的衣袂,像谁无邪的咯咯笑声里,圆滚滚一团扑来的身影……

  我蓦地惊起,通体冷汗,却不敢叫出声来。

  就如,桂姑施用噬心术时带我进入的那个幻境。

  我困在一个空茫无望的雪白空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或者,不敢言。

  “晚晚,晚晚!怎么了?”

  司徒凌早给惊醒,急急坐起将我拥住,连声唤我。

  我定定神,说道:“没事。就是做梦了。”

  “噩梦?”

  他倒来茶水,送到我唇过。

  我喝了两口,答道:“梦到二嫂了,还有她的孩子。那孩子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如今空棺落葬,也不晓得那小魂魄认不认得回来的路。”

  司徒凌怔了怔,安慰道:“没事,明日我便派人去找北都最有名的高僧,为他招魂超度。”

  我点头,依旧卧下安睡。

  却是一夜数惊,再也睡不安稳。

  昏沉了一夜,第二天便有些发烧,头疼脑热。

  因不甚严重,我一边唤了大夫过来来诊治着,一边着手安排出殡之事,并开始见一些以往常在秦府走动的要紧官员,处理近来懈怠的朝政之事。

  手边的事多些,终日忙碌着,也可以少些胡思乱想。

  但我似乎抬举了这副久经摧残的身子骨,虽然这一向留心调理,即便双腿不能动弹之时,也不敢把武艺搁下,盼着多多活动能让自己恢复得快些。可仅支撑了两三天,身体却越发倦怠,几乎每晚都会高烧,白天但再也下不了c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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