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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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他咳嗽,苍白的唇边便溢出一串血迹,慢慢地滴落到雪白的前襟。

  我心中一沉。

  外伤还好说,如果内腑出血,又不能及时救治,他真的支持不了多久。

  柳子晖焦急地看向他,又看向身后,说道:“我们预先留了退路,伏击失败后,从小道逃了出来

  ,但司徒凌也不知调来了多少兵马,只怕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前面已是山口,刚刚结束一场激战。几名统领正匆匆奔上前来见礼。

  我一指前方满地尸骸,心下已是凄凉,“永,他倒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兄,连你留下的后路,他居

  然也能预料到!”

  司徒永也轻轻地笑道:“可你也能推测到他的布置,这么快找到我……看来就我这个小师弟最

  不成器!”

  你本该是个潇洒无双的清贵公子,或是个仗剑天涯的绝世侠客。这样波诡云谲的九重帝宫,其实

  并不适合你。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口。 我只向前来见礼的部将平静地说道:“请诸位兄弟在此拦住定王的人马,不许一个人出这山口! ”

  众将俱是神色一紧,齐声应诺,脸上已微见忐忑。

  沈小枫道:“将军,我留在这里陪着兄弟你,你护送皇上离开。”

  我带来的人马有限,何况大多曾和司徒凌的兵马并肩作战过,要和从来是秦家半个主人的司徒凌

  正面为敌,大约也有着诸多顾忌,甚至畏惧。若我先撤,他们没了主心骨,还没动手便会丧气,

  再面对司徒凌手下的虎láng之师,这么点人马只怕很快就会打光,比地上这些在猝不及防间被击杀

  的兵卒还不如。

  即便以这些人的xing命为代价,我都无法赢得带司徒永脱身的时间。

  但人人皆知沈小枫是我心腹,常代替我发号施令,留她下来无疑可以鼓舞人心,何况她素玲珑机

  警,深解应变之道,应付司徒凌也可适度掌握火候,或许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我不敢去想象她和我这些忠心部属可能落得的下场,点头道:“jiāo给你了!”

  遂挑司徒凌所部留下的好马换了,带了司徒永和我自己的几个亲兵,总共才十余骑,径自出了山

  口,奔向京城方向。我的紫骊却认主,见我换马,只在旁边嚼了几口青糙,待我前行,也不怕疲

  累,竟跟在我身后要一起走,却被沈小枫牵住,紧紧挽着辔头,这才罢了。

  我与司徒永骑乘的,是那些马中最好的一匹,虽是两人合骑,倒也不觉吃力。我用衣带将司徒永

  和我缚在一起,他亦伸手抱着我的腰,开始尚有些力气,但行了一段,却连呼吸都微弱了。我qíng

  知他伤势极重,但目前这qíng形,如果不找来大夫,却万万不敢为他拔箭。

  我从荷包中摸索出两粒雪芝丸,反手送到他唇边,柔声道:“永,支持住,前面那个镇子上,便

  有个出名的大夫。有雪芝丸的助益,只要拔了箭便没事了。你想想,上回南梁轸王那么重的伤,

  不是也很快就复原了?”

  司徒永温顺地应了一声,就着我的手将药丸含入口中。

  他的嘴唇gān裂,呼出的气息微弱却炙热。

  我握住他无力搭在我腰间的手,低低道:“永,药服下去了吗?感觉好些了吗?”

  “嗯……”

  他应我,身体却猛地一抽搐,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只听见心都被绞碎了般低低的哇的一声,大口

  鲜血忽然自他口中喷出,迅速湿了我的肩部前襟大片衣裳。

  触目惊心的红,像蓦然盛放在眼眶中的血色牡丹,让我有片刻眼中脑中都是一片血色。

  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

  搭在我腰边的手无力垂落,被我握在掌心的手薄薄地凉,微微地颤。

  可连那样轻微的颤意似乎也要停顿了。

  血色随着泪水的迸溅渐渐淡了,我转头看着他垂于我肩上的面庞,高声唤道:“永!永!”

  他不答我。

  他的脸色,惨白如我中噬心术后所见到的那种白,让我阻滞得透不过气来。

  我狠狠地勒住马。

  扬蹄而嘶的骏马带起的力道似乎让天地乾坤瞬间颠倒失衡。

  但我终于稳住身形,并反手紧抱住我那个快要挣脱衣带束缚一头栽下的师弟。

  柳子晖一边解开捆缚住我们的衣带,小心将司徒永抱下马来,一边已哑着嗓子道:“秦将军,这

  样……不行,皇上……皇上支持不下去了!”

  我下了马,举目四望,北风萧萧,野糙萋萋,愁云惨淡,枯树鸦啼,竟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的荒野之地。

  前方有几处坡地,柳子晖抱住司徒永走到背风之处坐了,折断了他背上的羽箭,然后看着那还在

  不断往外渗出鲜血的伤口。那么个大男人,竟然也是泪落涟涟。

  他向我说道:“将军,没有大夫,怎么办?”

  而原先生死不弃跟着他一起冲过来的侍从亦是个个含泪,默然围着他,又看向我,都是满脸焦灼

  悲痛,竟然没有一个有离开之意。

  从他大口喷出鲜血来看,我便晓得即便请来了大夫,只怕也已回天乏力了。

  他如此年轻,如此聪慧,难道会这样惨淡无声地撒手而去吗?

  我始终不能相信。

  取出腰间的水袋,我倒出一点水,湿了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尘污,又一点点拭去他唇边

  和脖颈间的鲜血,露出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庞。

  面色苍白如纸,不见往日奔走嬉笑间的朝气。

  风chuī动浓黑的睫,似yù振翅飞开。

  再取出两粒雪芝丸,我把它们嚼烂,低头哺喂到他的口中,柔声唤道:“永,永,醒来,吃药了

  !”

  “嗯……”

  他似在昏沉睡梦中,恍惚应了一声,喉结滚动了一下,眉梢眼角有浅淡而忧伤的笑意。

  冷风卷过,chuī不散他眉宇间的温柔,依稀又见得少年时的乖巧和稚气。

  少时偷偷溜出去玩得困了,他常和我肩并肩靠着,安然地陷入沉睡。我有时也会这样懒懒地抱住

  他,有时自己也会睡着,醒来时总会发现两人身上多了件司徒凌的宽大袍子。然后,偶尔也会看

  到,司徒永趁我不注意时,张开那双晶亮的眼睛悄悄地窥探我的动静,然后在我回过头时又紧紧

  闭上,恨得我直刮他鼻子,笑话着他。

  我拥着司徒永,轻轻地刮着他鼻子,沙哑地笑话着这个几度沉浮的天潢贵胄。“永,永师弟,别

  装睡了!看我刮你鼻子!这……这么大人,还……还装睡哄我。好玩吗?”

  他的唇边便又很轻微地一笑,黑睫挣动片刻,慢慢睁开了眼。

  漆黑的眸子宛若星子,却比原来有神了些。

  他缓缓将周围的人打量了下,然后低声道:“晚晚,带上子晖他们,走吧!我……我伤得太重

  ,已经没法救了,不必为我一个将死之人再拖累大家。”

  旁边传来呜咽声,跟随我的十几个汉子齐齐跪下。柳子晖哑声道:“我等受皇上重恩,必与皇上

  生死相随!皇上保重龙体,以求复起之机!”

  司徒永便看向我,苍白的唇动了动。

  我拿手轻掩他的唇,轻笑道:“咱们师姐弟不说别的,我只问你,若有一天,我如你这般伤重,

  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他便笑了笑,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悲伤,喃喃道:“我必会守着你。不让你至死都孤单着——嗯,

  晚晚,你便守着我吧!”

  我点头道:“好。”

  他轻轻挥手,向他的部属说道:“让我和晚晚静静说会儿话吧!你们——自去休整。或者——悄

  悄离去也使得。少拖累一条xing命,于我也是少欠一份qíng。便是死去,也能稍稍安心些。”

  众人相视片刻,这才起身。只在稍远处休息或巡逻。

  有风沙卷来,眼看又要扑他满脸,我张开血迹斑斑的袖子,为他挡着沙尘。

  他缓缓在腰间摸索着,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了一只小小的锦袋。绣着一枝蜡梅,铁枝逎劲

  ,花如缀玉,清傲之中透出玲珑秀逸。是极熟稔的风格,恍惚又见得狸山梅林的清幽月夜。

  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我出神注视片刻,便要将它放到司徒永掌心。

  司徒永柔和一笑,轻轻推开,说道:“这是淳于望让我转jiāo给你的,已经好久了,他也催问过我

  几次,我后来就告诉他已经给你了,但服了并不见效,事实上,从未给过你。”

  我不解,解了锦袋倒向掌心时,掉落出一朵两朵浅huáng色的花来。

  微辛的香味,已不是第一次闻到了。

  “解忧花?”

  “不错。”司徒永拈着那花看着,慢慢说道:“你曾服过忘忧糙,忘了十五岁之前的事。他一直

  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颠倒过来,忘了该记住的,却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但他还是想法去南疆寻来了

  解忧花,打算给你服用了试试。但他找到这花时,你已经重伤了他,和我一起离开了狸山。后来

  他曾设计让你服用了解忧花所泡的茶水,说好像有效用,只是药量太少。后来再和我联系上时,

  便让我转jiāo给你。他认为你应该是愿意服用的,愿意……回想起那三年平安喜乐的时光。”

  那三年……

  偶尔出现的零落片段,便在告诉着我,我曾有多么快乐无忧,幸福宁谧。

  即便成为他人之妻,我还是愿意有这么一段快乐如好酒般酝酿于头脑深处,痛苦之时拿出来尝上

  一口,也许会是对眼前创伤最好的抚慰。至少,我能安慰自己,我也曾幸福过,甚至比任何人都

  要幸福……

  那日在驿馆,如果不是怀有身孕,我的确预备喝了淳于望泡给我的解忧花茶。

  他那时显然疑心司徒永撒了谎,但我的行动告诉他,是我不肯喝,不想回忆起我和他曾经的过去

  。

  我苦笑着说道:“你不肯让我服这个,自然有你的理由吧?”

  “因为你服下了,很可能立刻变成疯子。移魂术……太狠毒……我好恨,好恨当时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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