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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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被大雾遮住了所有的去路。

  我什么也看不清。

  但我知道我一定要走下去,一步步地在看不见的大雾中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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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焕并没有让我久等。

  或许,他也在等着我前去觐见。

  奉先殿内,三跪九叩完毕,他已咳嗽着从软榻上支着身体,说道:“秦将军免礼!”

  我伏地,沉声道:“臣保护公主不力,令公主异国蒙尘,请皇上赐罪!”

  司徒焕咳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罢了,朕这一向病着,可心里还不糊涂。事发突然,换了谁都是措手不及。嫦曦和永儿都已经向朕回禀过,你已经尽力了,也吃了不少苦头,朕又怎会再怪罪你?”

  我忙再次叩首谢了,才在站起身,垂手侍立。

  司徒焕虚弱地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忽挥手示意随侍宫人退下,微俯了身子,问道:“晚晚,凌儿已经和朕说了几次,打算近来便把你们婚事办了。你意下如何?”

  我心里一抽,却又麻木般觉不出什么酸痛,低头答道:“若得边境绥靖,家中平安,早些将婚事办了也不妨。”

  司徒焕点头,“算算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便是为国事烦心,也不能这样耽误下去。”

  “是!”

  “朕瞧着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前儿左仆she托了杨太妃来说,想把他孙女指给凌儿做侧夫人。可朕跟他提时,他却请朕为你们主婚。”

  我微愕。

  司徒凌少年成名,俊伟不凡,的确是很多京中闺阁小姐仰慕心仪的英雄人物。

  左仆she杨晋是杨太妃的亲弟,也算是朝中很有份量的人物,不想居然舍得把孙女嫁给司徒凌为侧室。

  “若是成了亲,多放些心思在家中。”

  司徒焕慢慢地说着,原来浑浊的眼睛闪过些微的锋芒。

  “俗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凌儿是夏王独子,年纪也不小了,虽有几个侍妾,却至今都不曾育有一儿半女。如今北疆还算安定,你可以把那边的事jiāo给温将军、高监军他们,先顾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要紧。”

  我心中一凛,却答道:“谢皇上关心,臣一定谨遵皇上旨意,尽快把北疆之事安排妥当。”

  司徒焕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永儿说你伤病屡屡发作,平时也需得多多调理。”

  我轻笑道:“些微小伤小痛,何足挂齿!想我秦氏五代忠烈,马革裹尸或伤病而亡的已有一十人。秦氏一门深沐皇恩,如今臣的长兄早逝,二兄瘫痪,幼弟孱弱,蒙皇上不弃,委臣于重任,臣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司徒焕微微动容,叹道:“你一个女孩儿家,也算是……难得了。”

  他拍了拍我的臂膀,说道:“放心,老将军临终将你托付给朕,朕也便把你当女儿般看待着,绝不让你委屈着。”

  我道:“皇上仁德,举朝称颂,万民景仰,臣又怎会委屈?”

  他便沉默片刻,抬手道:“罢了,你一路劳碌,想来也累得很,早些回府歇着!”

  我恭谨应了,又道:“听说德妃娘娘病了,不见外客,晚晚打算先去探了病再回去。”

  深宫变,天意高难问(五)

  司徒焕神qíng间便闪过愠怒恼恨之色,但到底没有说秦德妃是给他禁了足才不能见客。

  他略带不耐皱了眉道:“好,你去看望看望也好。朕倒也想知道,她到底……是哪里生了病!”

  他的语气颇为不善,我只作未听见,告退出来,向守在奉先殿门口的大太监说道:“李公公,你方才听到了,是皇上让我去瑶华宫拜见德妃娘娘的。”

  李公公目光一闪,gāngān地笑了笑,说道:“秦将军请!”

  我便含笑举步,径自奔往瑶华宫。

  走至瑶华宫宫门前,便有监守的太监犹犹豫豫地想伸出手拦我。

  我站定身子,冷冷一瞥,叱道:“皇上令我过来探望德妃娘娘,你们也敢拦?开门!”

  太监畏怯地缩回了手,踌躇地向外张望着,一时不敢应我,却也不敢拦我。

  我哼一声,扬手推开站在门前的太监,一掌拍开宫门,快步走了进去。

  沈小枫跟在我身后,却顿下身向那几个太监说道:“看什么看?如果不信,去问问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去。我们将军不在家,便敢这么着欺负我们德妃娘娘?摸摸自己脖子上,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太监们面面相觑,声气便低了下来:“这个……大人,咱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不关咱们的事呀!”

  沈小枫再不看他们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按紧腰间的宝剑跟我走入宫中。

  未至德妃姑姑卧房前,便听见她压抑住的低低咳嗽,让我心里一阵发紧。

  忙进去看时,姑姑正无力地倚坐在软枕上,推开侍女奉上的药碗。

  她的长发披散,瘦削憔悴,眼角已有细细的皱纹,却娴雅端丽,依稀见得年轻时的天姿国色。

  她身畔的两名侍女却是跟了她许多年的,转头见我来了,忙放下药碗行礼,眼圈却已红了。

  只听她们呜咽道:“将军,你可回来了!咱们娘娘可给人冤死了!”

  我走近德妃姑姑,轻唤道:“姑姑!姑姑!”

  她的目光直楞楞的,不复往日的神采,我连唤了几声,她才像有点知觉,眼神恍恍惚惚地在我脸上飘过,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低低道:“晚晚,你回来了?”

  “姑姑,我回来了。”

  我应着,伸手一摸,只觉她额上滚烫,身上赤烧,分明正在高烧之中。

  刚刚我和司徒焕说德妃生病,原是过来探她的托辞,不想真的病得不轻。

  侍女在旁禀道:“娘娘病了好几天了,守卫不让传太医,咱们的人也进不来。南安侯找人问明了病况,让大夫斟酌着开了药悄悄送进来,可一直不见效……上午太子回宫,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亲自跑过来吩咐了,这才传了太医。可娘娘她……”

  我本待想问明那闯宫的男子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信,才让一向宽仁的司徒焕这样大发雷霆,但见姑姑这般模样,也不好提起,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坐到chuáng沿亲自喂她喝。

  她似很厌烦,摇了头又要推开时,我柔声道:“姑姑,快先喝药。便是有多少不开心的事,也需等养好了身子再作计较。”

  “不开心的事……”

  姑姑怔怔地重复着我的话,忽凄然笑了起来,“难道这世间还有甚么值得开心的事?”

  我呆了呆,劝道:“怎会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你看,二嫂已有六个月身孕了,眼看着秦家又要添丁;何况今年我又在家,等孩子生下来,大家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素素今年及笄,正预备物色人家,最好入赘到我们家,以后大嫂也有个依靠,大哥也不至于断了香火。小瑾这两年来没怎么发病,长得越来越壮实,前儿看他武艺,也大有进益。族里也有好几个后起之秀,这两年也越来越出息,应该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咱们秦氏一门煊赫,深得皇上宠信,如今又后继有人,难得不值得开心?”

  “秦氏一门煊赫……”

  姑姑纵声笑了起来,却更是凄厉,喃喃地说着。

  “秦氏一门煊赫,深得皇上宠信……”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接过我手中的药碗,捧起便喝。

  低垂的眼睫下,有泪水一滴滴迅速滑落,滴在深褐的药汁里,然后被她大口大口地饮尽。

  一时喝完,她的臂膀软软地搭下chuáng沿,手腕一歪,空了的药碗便顺着chuáng边滴溜溜地滚到我脚下。

  而她再不看一眼,阖了眼睛像是倦极而睡,眼角却还是湿湿的。

  我不敢惊动,悄悄退了出去,只唤来她的贴身侍女细问。

  “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三公子,奴婢们也不是很清楚。那日早晨,娘娘正在院里折梅花,那个男子突然便出现了,我们过去时,娘娘惊得脸色都变了,正从那男子手中接过那封信……好像娘娘就看信的那么片刻工夫,便闯进来一堆人,说宫中有刺客,又有人说刺客是当年祈阳王的亲信,竟把那信也抢走了!”

  “后来呢?什么时候下的旨意,要把我姑姑禁足?”

  “娘娘好像受惊得厉害,后来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到晚上皇上过来,却是关了门和娘娘说什么,不知怎的就大怒起来,我们进去时,便见皇上发怒,要把娘娘关冷宫去。一群人跪了一地求了好久,皇上才怒冲冲离去,却下令封闭瑶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了……”

  “姑姑呢?她有没有和皇上辩解什么?”

  深宫变,天意高难问(六)

  “娘娘跪在地上,煞白着脸,什么都没说……后来人都走了,我们扶她起来,她还是整天都不说话,只是常看着窗外不住地掉泪……这些日子泪水都没gān过的。”

  我心里也忐忑起来,皱眉道:“她……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从出了那事后,娘娘一直……一直不对劲。对了,昨晚发烧烧得厉害了,还说梦话。”

  “梦话?什么梦话?”

  “她……似乎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她迷迷糊糊地在喊,子衍,子衍……叫了好几遍,我们把她唤醒了,这才没再叫……可烧得却更厉害了!”

  子衍……

  我心里一跳,忙道:“这事不许和一个人提起。记住,你们两个小心看护着,她清醒前别让其他宫人靠近!”

  “是,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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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捏着一把冷汗,匆匆出了瑶华宫,还未及定下心神,一眼便见到司徒永正站在宫门前向看守的太监低低询问着什么。

  一回北都,他再不像在外面那般随xing。

  锦衣华服,玉带金冠,举手投足稳健有,雍容尊贵,完全是大芮太子不容亵渎的合宜风范,丝毫不见一路相随间的谈笑不羁。

  我上前见礼,“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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