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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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记得那年忽然在山中生了场大病,等恢复过来时,已经身在北都秦府。

  其时司徒凌恰在都中,时常过来探我,司徒永尚是不引人注目更不受宠爱的皇子,更是无所顾忌地留

  宿在秦府陪伴我。

  那时的司徒凌还无太大实权,司徒永也未曾娶华曦,两人在山中朝夕相处,虽是xingqíng各异,倒也如亲

  兄弟般和睦友爱,即便回了北都,一样的谈笑无忌,从无嫌隙。

  倒是我自己和他们分开一段时间,总好似生分了些。

  再后来,入军营,上沙场,经风霜,历劫难……相见日稀。

  特别是我从柔然军营挣扎回来后,他们各自威权日重,偶尔朝中相遇,竟是形同陌路,凭我再怎么从

  中斡旋,也无法解开两人心中猜忌。

  终于,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连同彼此相扶相依时的快活欢笑,渐渐模糊甚至消失在记忆中,只在午

  夜梦回时,或偶尔有所感触时,才会回忆起三人并行时那澄蓝的天空,滴翠的青山,还有少男少女们清朗

  的说笑。

  淳于望一直认定我就是盈盈,他昨天所说的那些,也的确有些细节与我吻合,星星点点的熟稔感更是

  让我心惊,只是细细琢磨时,却又缈无痕迹。

  来如chūn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思忖越多,越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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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既全权jiāo予秦彻去办,定的也快了。

  他不顾自己腿脚不便,亲去南安侯府一遭,回来时竟是司徒凌亲自送到府中的。

  他的神色依然沉静,只是双眸甚是闪亮,见我迎上前,更是眉目生辉,向来冷肃的身影平添几分温柔

  。

  秦彻笑道:“已经请人卜算过,下月十八便是好日,大吉,宜嫁娶,因此已定了下来。”

  我有些傻眼,“这……这么快?”

  司徒凌握紧我的手,却是浅淡而笑,“晚晚,边关不靖,可能很快又有征战。若不紧着些,再打上几

  年仗,或许你还年轻貌美,我却得齿摇发落了!”

  我呆了呆,瞪他一眼道:“你才比我大几岁呢,说得这么夸张!”

  他一笑,挽紧我并不辩解。

  我已说了让秦彻做主,此事便不好反悔。

  说来司徒凌位高权重,英挺俊秀,天下什么样的绝色女子娶不得,偏偏吊死在我这株不肯安分的歪脖

  子树上,也许真是我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了。

  只是想着还有一个月不到便是婚期时,我委实地心慌意乱,远远见着侄女秦素素牵了相思的手过来寻

  我,忙道:“你先和二哥说话罢!”

  甩脱了司徒凌的手奔向相思时,只觉司徒凌身体一僵,而秦彻已在笑道:“穿了十几年男装,到底还

  是个女儿家,论到这婚嫁大事,总是害羞……”

  害羞……

  这两个字,和我已经很久没有关系了吧?

  可我和司徒凌本是从小儿订下的亲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同门学艺,彼此感qíng深厚,他待我更

  是无可挑剔,为何我心中总是隐隐地抗拒着这门亲事?

  既是日子定下来,府中便忙碌起来。

  虽说妆奁箱笼各色齐备,可秦彻见我怏怏不乐,又叫人添了许多东西,还吩咐四季衣裳再添八套,俱

  要目前时兴出挑的样式。

  残梦碎,细雨湿流光(一)

  可我终日男装,便是嫁入南安侯府,司徒凌也不会qiáng要我穿上那些繁琐华丽的绮绣衣裳充什么雍容贵妇,再不

  晓得预备那许多东西做什么。

  听说南安侯府也万般看重这次联姻,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凡是世间所有的珍贵物事,也便流水般涌入了

  府中。

  芮帝司徒焕闻知婚期已定,两家都赐了不少钱物,以示皇恩浩dàng。

  我入宫或去衙门公gān时,凭他怎样各怀心思,那些同朝为官的朋友或敌人,无不向我笑脸相迎,恭贺亲妹

  出嫁之喜。

  家中忙乱之际,我悄悄让沈小枫日夜留心着淳于望那边动静,连太医开出的药都让她照看着,需要甚么珍

  贵难得的药材,一般药铺难以寻觅到的,都令人及时送过去,另又预备了百年老参、上好血燕等滋补之物一并

  送去让他调理,如此几日,便听说淳于望退了烧,咯血也止了,想来已大有好转。

  相思却不知我和她已分离在即,见府中忙乱,纳闷问我:“娘亲,他们都在说大小姐快要成亲了。舅舅家

  的大小姐,是谁呀?”

  我吱唔道:“就是……就是我们秦家的小姐。”

  “小姐……”

  相思便指住自己鼻子,说道,“我在父王那里是小郡主,在这里是相思小姐。我就是秦家小姐吗?在预备

  我的亲事吗?”

  我给她的奇思妙想惊得目瞪口呆,好久才能道:“你不是秦家的小姐,你姓淳于。淳于相思,是淳于家的

  女儿。”

  相思想起来了,便有些得意,叉着小腰笑道:“没错,父亲说过我姓淳于。淳于,是我们大梁的国姓!”

  我忙掩她嘴,后悔不该提什么姓不姓的,哄她道:“可舅舅家都是姓秦的,你说姓淳于,舅舅必定不高兴

  ,你还是别在旁人面前说姓什么罢。”

  相思警惕地两边看看,故作老成地点点头,又道:“我明白了。秦家的小姐,一定是素素姐姐了。素素姐

  姐要成亲了?”

  我头都疼了起来,说道:“小孩子家,别问这许多事!”

  相思见我没否认,立时自认猜对了,神qíng更见得意,哪里肯不问?

  她居然追问道:“成亲是不是嫁人?就像娘亲嫁给父王一样,然后生出一个我来?”

  我的一个头已经涨作两个大,忙扯过她的小手,说道:“你不是要学剑么?走,我已经让人帮你重雕了把

  桃木小剑,可漂亮了……娘亲用那个教你剑法。”

  相思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好啊,好啊!我也学剑法,以后谁敢欺负娘亲,我也去砍他们,我砍砍砍…

  …”

  她早成亲生小孩子之类的深奥问题抛到了脑后,在我前面奔跑着,扬着手臂做出砍人的姿势来,顽劣却可

  爱之极,反而让我揪心起来。

  她是注定没有母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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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已经解了禁足令,身体也略有好转,只是听说整个人都削瘦了一圈,终日神思恍惚,也不见出宫走动

  。

  听说我快要成亲,不过循例赐了一盘金玉之物,连句话儿都没传出来。

  我不放心,这日下了朝,便径去瑶华宫见姑姑。

  她正卧在窗边的软榻上,出神地望着院中摇曳的花木和满地的落瓣。

  虽然不像病重时那般苍白,但也不见了以往水中望月、云边探竹般的雍容潇洒、风华秀逸。

  我在门槛前远远见了,便低声责问领我过来的宫女:“怎不叫人收拾收拾院子?”

  宫女战战兢兢答道:“是娘娘……是娘娘说,不用收拾。”

  我只得上前见礼,笑道:“姑姑,若是身体舒慡些,何不出去走走,恢复得也快。”

  姑姑弯了弯唇角,“你说的是。不过我倦怠得很,只是不想动弹。”

  我笑道:“若是身子软,只在宫里休息也好。正好有洛城那边的官儿送了许多罕见的牡丹过来,都正开得

  好。明儿我令人送几盆过来送姑姑观赏,一定看得心神舒畅。”

  姑姑叹道:“不必送来了。开得再好,遇不着有心赏花之人,也只是白白盛放了一回。”

  我听得她话里有话,使个眼色令宫女避开人,坐在她榻上握了她冰凉的手,低低问道:“姑姑,莫非……

  你当真还记挂着祈阳王?”

  她的身躯震了震,慢慢转动着失神的眸子,侧身将脸埋于我襟袖上,竟是无声饮泣。

  她喑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子衍。你祖父和父亲都说他是冲着秦家兵权与我来往,断定

  他想把秦家卷入夺嫡之争……可当初结jiāo之时,明明是我仰慕他的风采……酒肆初见,他连我是女儿身都没看

  出,与我结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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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城外酒肆初见,她一身素白男装,在杏花缤纷飒如雨下中微笑走向他。

  “兄台,可以请我喝一盏酒吗?”

  “足下贵姓?”

  “我姓秦,排行第四。”

  “你可晓得我是谁?”

  她大笑,“管你是谁,管我是谁!对着美人美景,一醉方休又如何?蜂与蝶从他世qíng,酒和花快我平生!

  ”

  那容貌俊朗眉眼温柔的男子给说成了美人,居然也不生气,清清浅浅地笑着,为她满上一盏酒。

  “来,蜂与蝶从他世qíng,酒和花快我平生!”

  果然是一醉方休,尽qíng而还。

  残梦碎,细雨湿流光(二)

  她是家中幼女,娇养惯了,又会点武艺,素来纵xing,从没想过自己欣赏谁的风度,和谁喝上一杯酒,也有必要去计较他是谁,自己又是谁。

  结义兄弟是小事,常常溜出家门找他喝酒也是小事,当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脚步,只想走向他时,她才觉得有点糟糕。

  更糟糕的是,她沉醉在他的微笑里,再大的酒量也支持不住。

  于是,终于有一次,她真的醉死过去了。

  醒来时,她已换了女装,卧在祈阳王府中。

  而他立于窗下,满身的阳光,俊秀的面庞又是气恨,又是好笑,神qíng甚是jīng彩。

  他点着她的额说道:“居然敢瞒我!害得我……我怕人笑话有断。袖之癖,每次都换了装悄悄和你见面,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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