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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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天祺焦躁,正要亲自上前动手时,唐天霄冲过来,飞快一脚踹在侧面,接着又是一脚。

  靳七慌得连去扶他,叫道:“皇上,仔细脚疼!”

  他的力道极大,那木板却松动了。

  唐天祺过去借力狠狠一扳,终于把那木板拆下,露出给折腾得满是疮痍的门扇。唐天霄再上前使力一踹,那掩着的门扇也便“吱呀”地呻吟一声,给踹飞到了两边。

  唐天霄踏了进去。

  屋里依旧黑黑的,有空气不流通造成的湿腐气息。

  唐天祺忙道:“快取几盏灯来!”

  一时灯烛点燃送上,那些内侍揣不透唐天霄的心意,也不敢擅自进入,只有唐天祺和靳七各执了一盏灯跟了进去。

  屋里给劫掠过一般凌乱,满地俱是散乱的衣被帷幔,倾倒的桌椅,和零落的器物,半点不见曾经的艳冶jīng致。

  “浅媚!”

  唐天霄高叫着,把手中的灯盏举得高高的,小心避开脚下的各类障碍物,寻找那个让他恨入骨髓却舍之不能的小女子。

  没有人回答。

  几处帷幔因早已换成素色的,并未给撤去,此时有零落于地的,也有依然挂着的,在本就凌乱的地面投下了憧憧暗影。

  唐天霄走到chuáng前,抓起胡乱堆着的衾被,猜着会不会看到蜷于其中的小小躯体时,却失望地发现,下方空空如也。

  他丢下衾被,手指拂上软枕,似觉出微微的cháo意。

  许是这屋子给密闭后空气太cháo湿的缘故吧?

  他茫然地想着,继续往别的角落寻找。

  三人手中都举着灯火,在这偌大的屋宇虽然还是嫌昏暗了些,可大致的qíng形,到底还是能看得到的。

  靳七甚至蹲下身,把chuáng榻下方也找了一找。

  根本没有可浅媚的踪影。

  唐天霄眼神闪烁,已说不出是痛恨还是悲愤。

  他转头问向唐天祺:“人呢?”

  唐天祺无措地四处打量,讷讷道:“这个……她给关在这里,总不会飞到别处去吧?”

  唐天霄的眼睛都红了,怒道:“不会飞吗?未必!这皇宫原就是南楚的皇宫,连太监宫女也不少是南楚时候留下来的,她喜欢的那个信王神通广大着呢,保不准便里应外合把她接了出去!她……她可不是正一心要离开朕么?”

  唐天祺叹道:“怎么我就觉得她一心就在皇上身上呢?”

  唐天霄将他推得一个趔趄,斥道:“朕不想再听你为她辩解一个字!也别让朕再看到她,否则朕一定亲手把她给勒死!”

  唐天祺心中不服,到底不敢和他争辩,低一低头,向后退了两步,便要先行出去,留他自己慢慢研究可浅媚的逃走方法。

  这时,他的脚下仿佛给什么绊了下。

  垂头看时,不过是不知怎么从时候脱落的一堆素帷而已。

  可刚绊住他的感觉,绝对不像是轻软如无物的素帷。

  他弯下腰,扯开那凌乱的素帷,将灯盏移近一照,已失声喊道:“三妹!”

  唐天霄大惊,急急奔过去看时,素帷之下,悄无声息卧着一人,素色小衣,长发委地,面色灰白,紧紧蜷着躯体一动不动,再看不出是死是活。

  “浅……浅媚!”

  唐天霄的脸色刷地白了,慢慢蹲下身去,放开灯盏,向她伸出手去,却颤动着指尖许久不敢碰她。

  唐天祺却已伸出手,在她额上摸了摸,又一探鼻息,已喊道:“她还活着!皇上,她还活着!”

  唐天霄闻言,手指终于搭她的手臂。

  肌肤上的温度隔着单薄衣衫燎烫着他,让他慌忙缩了手,又飞快伸出臂膀,将她整个儿抱入怀中。

  她烫得可怕,身体也极轻,原本玲珑的身段在短短几日内便似给抽去了所有的jīng气神,瘦得只剩了gān燥的皮肤包裹着硌人的骨骼。

  他说不出话来,努力让自己呼出胸口给掐住般透不出的气息。

  他终于颤抖着勉qiáng呼出了心头掐住的那口气,却惊恐地发现,她的呼吸细弱得几乎感觉不出来。

  她是还活着,可仅限于还有一口气而已。

  他抱紧她,猛地冲了出去,嘶哑地喊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怡清宫早就被折腾得没法好好住人,唐天霄将她小心靠在自己怀里,一路奔回乾元殿。

  阳光如此炙烈灼人,他的眼睛忍不住那种涨痛和酸涩,有滚烫的热流堪堪yù落。

  把她放在自己的chuáng榻上,握住那枯gān的手指,他哑着嗓子喊道:“太医!太医呢?”

  早有腿快的内侍飞奔着去请了,唐天祺也是焦急,一忽儿跑进内殿查看可浅媚qíng形,一忽儿跑到殿外去张望太医的踪影。

  待几名太医急急奔过来,唐天祺已张口斥道:“你们一路上在学蚂蚁爬吗?”

  其实不是太医在学蚂蚁爬,是他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转。

  而殿内守在chuáng榻前的那位,已如煎透了的蚂蚁般闷了头坐着不动弹,连脸色都像被煎过般灰暗。

  太医近前,刚要见礼时,唐天霄抬眼看到他们,已是jīng神振了振,说道:“都免礼,快来给淑妃治病。”

  四名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忙轮流上前,依次给可浅媚诊过脉,脸色便都有些灰暗了。

  唐天霄见他们退到帷幔后低低地商议许久,忍不住斥道:“怎么这么磨蹭?还不开药来?”

  太医连忙应了,急急开了药,令人去抓来煎上,又上前禀道:“皇上,淑妃这药,只能先开一剂吃了试试。但淑妃病势已沉,恐未必奏效。”

  唐天霄听得这话,立时皱眉道:“未必奏效的药,你们开来做甚?”

  太医犹豫片刻,答道:“皇上可记得上回淑妃低烧时微臣曾提过,淑妃脑部另有创伤,若再受伤或受到qiáng烈刺激,可能会形成极凶险的症侯。”

  唐天霄记得。那时她把他气得半死,自己也给太后惩罚得半死,久跪的外伤让她发起了低烧。太医当时便曾提醒,若是脑部创伤引起的高烧,会有xing命之忧。

  他向太医眯起了眼睛,道:“她那伤,不是早就好了吗?何况,这一向只有她伤别人,什么时候别人伤着她了?”

  太医明知可浅媚如今病症,绝对和唐天霄一反常态的压制囚禁有关,再不肯自己担下责任,硬着头皮道:“淑妃的qíng形,很可能与脑部受到了qiáng烈刺激有关。淑妃身体向来不错,开始发作时应该不严重,只是救治不及时,病qíng拖宕下来,目前连五脏六腑都已在高烧里受损,实在是……很险。这样的高烧若再不退下,顶多……也就一两日的工夫了……”

  唐天霄忽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阖了眼只是双手冰冷。

  眼前的一切便渐渐地颠倒旋转,模糊不清。

  只有身畔这轻如纸片的女子,忽然间如此真实。

  真实却可怕。

  仿佛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她快死了,他将永远失去她。

  他不要失去她。

  哪怕把她关着,关在密不透风棺木一样的屋宇里,他还是能清晰地意识到,她是他的,就如……他似乎也是她的一样。

  虽然他一直在努力摆脱她对他的影响,可这一刻,他不敢想象,若眼前的女子真的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就此碎裂,飞逸,流散,他该去怎样承受那种失去后的痛彻心扉和肝胆俱裂。

  他不敢想象,她会因着他的报复和凌nüè,就此死去。

  他恨她,只是恨她的薄qíng和背信。所以他关着她,哪怕她在想着别的男子,也不得不恨他恼他怨他。

  她必须活生生地感知他对她的爱恨jiāo加,就像他必须感觉到她正活生生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这一生的苦和痛,他已经承受得够多,绝不想承受更多。

  他也承受不起更多。

  眼见唐天霄神色极差,唐天祺再不敢离去,也只在乾元殿守着,并悄悄吩咐下去,把被唐天霄调到别处的香儿、桃子先传到乾元殿,帮着照顾可浅媚。

  毕竟她们两个服侍惯了,可浅媚的生活习惯和喜好爱恶她们再清楚不过。

  但真的过来时,又发现她们能做的事极有限。

  可浅媚像一枝被折下的栀子花,静静地躺卧着,憔悴着,枯萎着,一点点地流逝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发怒,不会哭泣,更不会去挑剔她们为她换上的衣物合不合她的眼光,她们喂的米汤是不是太过寡淡无味。

  当着唐天霄的面,两名侍女不敢哭出声来,红着眼睛用温水给她擦拭沾了灰尘的脸和手。

  擦到她放于chuáng榻内侧的那只手时,桃子忽然叫道:“这……这是什么?”

  唐天霄抬眼看时,呼吸已是一窒。

  早就发现她那只手紧握成拳,却一直不曾留意到,她的掌心里,竟然捏着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眼熟的月白色的缎料,从蜷曲的掌缘处露出。

  “浅……浅媚!”

  他低唤一声,伸手去取她掌中的东西。

  昏迷之中,她的拳居然还能捏得那么紧,仿佛把最后的神智,最后的力道,都放到了手中的那点东西上了。

  唐天霄小心地一点一点抠着,好容易才把那褶皱得不成模样的东西抠出来。

  月白色的缎料,jīng绣了比翼鸟长空双飞,连理枝并枝相依,俱给揉得不成模样。

  鸟儿的眼珠黑黑的,却给褶痕划过,仿佛正垂落着长串的泪珠。

  是放他们两人发结的那只荷包。

  他明明记得,他在发现她的“不忠”后,已在一怒之下,掰断了他保存的那把梳子,也把她保存的荷包取下,撕裂,将那漂亮的发结扯成了一缕缕的乱发……

  此刻,掌中的荷包完整无缺。曾经撕裂的部位已经被小心地fèng好,针脚却拙劣得不忍卒睹。

  他解开荷包,慢慢取出里面藏着的一小束黑发。

  已经不是结得很漂亮的发结了,只是整整齐齐的一束,用缀着玛瑙珠的红丝带扣着,弯作圆圆的两个圈收着。

  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只是细细地混作了一处,像谁嘻哈笑着的大张的嘴巴。

  唐天霄紧紧握着那束黑黑的发,忽然之间心痛如绞,痛得弯下腰半天直不起身来。

  他似看到可浅媚在他大发雷霆后,在人去屋空后,独自一人跪在冷冷的地面上,一缕一缕地把发丝捡起;

  他似看到可浅媚一边哭泣着,一边整理着发丝,一根一根地,重新收拾成一束,用抓惯鞭子的手,小心地扣下红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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