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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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称心还白,本来还算端正的容貌,竟激动得有几分扭曲。而我也知道了,这人,便是太子李承乾,有着足疾和断袖之癖的李承乾。

  李世民的面色更沉。想来,魏王必然早已密报过李承乾和称心之间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现在李承乾和称心的表现,无疑在昭示众人,两人的关系,决非寻常。

  李承乾驱前一步,道:“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查明,只是府下一名侍卫失手误伤人命,与称心无gān!请父皇务必查明此事,还称心一个清白!”

  李世民蓦地击案而喝:“此人姓尹,不过你府上一乐童,你口口声声所说称心,是指何人?”

  李承乾一怔,qíng急之下,他早忘了称心只是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称,称心的本姓,的确姓尹。

  称心的嘴角却弯过一道弧线,似在笑着,却寒冷如冰,连那美好清晰的轮廓,也显出难以掩抑的寂寞和无奈的伤痛。

  魏王李泰正笑着,慢慢站起来,道:“父皇息怒。大哥只是一时失口,想来,大哥平日和这乐童闹惯了,才一时改不过口来。既然大哥求qíng,还请父皇从轻发落才是!三位姑娘年轻不解事,禄东赞是外邦之人,其证词,不宜采信为好。”

  求qíng?这李泰是在求qíng么?如果李世民是昏愦无能之极的昏君,也许还会信以为真。

  可李世民即便不是千古一帝,也是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那么,李世民略动一下他的大脑,李泰的这些求qíng之语,分明是火上浇油,更成就了称心催命符的诞生。

  果然,李世民脸上的怒意更是明显,他盯着称心,道:“你自己怎么说?”

  李承乾更为着急,称心反是平静,雪白的面容,居然绽出如花的笑容。

  称心,这个公认的太子心腹,只怕跟李承乾,也非一条心吧!

  他,他竟似在求死!

  他慢慢抬起头,缓缓道:“小民当日一家穷病,沦落街头,若非太子救助,早已不知身在何方!又烦劳太子安顿了我父母,让他们得以多活了这几年,小民心里万分感激。可小民出身下贱,不知礼法,今日犯下大罪,自是罪当一死!”

  李承乾怒道:“这许多年,你,你难道只为了父母快乐才在我府上?那许多年,我们,你,你都忘了!”

  李世民缓缓立起身来,道:“宣旨,太子府优伶尹氏,当街纵仆杀人,yín人妻女,着斩立决。所从仆奴,一并腰斩!”

  李承乾叫道:“不行,不能杀他,绝不能杀!”

  李世民恍若未觉,一言不发,径自退出武德殿。

  李承乾仆倒在地,向着李世民消失的方向,嘶哑道:“他不过是我一个乐童而已,为何你们就不能放过他?父皇!父皇……”

  称心的嘴角牵动,一抹极遥远极温柔的笑容慢慢弥散在美好的面容之上,喃喃念着几句话:“慕儿,慕儿,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李承乾身形一震,慢慢转过了头,苦笑道:“称心,称心,你一直在外胡作非为,就是,就是有意求死?”

  称心仰起头来,道:“太子,我谢你救了父母,可却恨你,恨你给我那样见不得人的身份!更恨你为独占我,竟bī死了慕儿!好恨你!现在我父母都归了天,我早就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牵挂的了。”

  李承乾更似立不住了,软倒在地,道:“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只是恨我?难道,那无数个日夜的风花雪月,只是幻影?”

  称心叹道:“我很遗憾,我太子男宠的身份,闯下那么大祸来,居然没能动摇你的太子之位!”

  李承乾泪珠直在眼眶里打晃,眼看着称心被侍卫押走,只是喃喃唤道:“称心!称心!”

  称心都说了,他有意闯祸,根本就是打算连他的太子之位一并动摇,可李承乾的口吻里,居然没有恨意。

  称心被押着,从我身边走过。我清晰地听到他在轻吟:“慕儿,慕儿总叫我小尹。我是小尹,不是称心,不是,从来不是称心!”

  这个连被缚着的背影都俊逸不凡的男子,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了。

  不知怎的,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们从来只看到他làngdàng荒yín的一面,却原来,连这么个人,也是有故事的。

  恋花在轻叹:“这样的人,像是已经悔悟了,我们要不要去为他求个qíng呢?”

  络络转头问我:“我们为他求qíng,会有用吗?”

  我苦笑道:“没有用,不必了。”

  历史早已记载,那颗绝美的头颅终会掉下。参与历史也便罢了,改变历史的事,我是不做的。何况还是冒了忤逆龙鳞的危险,得罪魏王和杨淑妃的危险,逆天而行?

  我容书儿,可不是那个真正的容三小姐。我并不是白痴。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在这个一千三百多年的唐代,我,一个知晓历史的现代游魂,自保还是有余的。

  我自信地拉起络络和书儿,退出了武德殿。

  第四十二章 解忧

  第二天傍晚,便有内侍悄悄来禀报,说称心和他的几名奴仆,已于午间斩于闹市口。

  我的心神恍惚了一下,似看到那纯朴gān净的黑眸,在血光中浮出的淡淡寂寞和哀伤。称心那样的行事,固然叫人痛恨;可那样无辜伤痛的眸子,却实在叫人恨不起来。

  络络嘟囔了一下,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恋花的眼圈却有点红了。

  杨淑妃正在喂雀儿,听说之后,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便继续喂那红嘴绿鹦哥,连捏着饲料的手指都不曾颤抖一下。

  她原是大隋公主,连她的父亲都是被一条白绫勒死的,宫中其他血腥,想来更是见识得不可胜数了。何况隋唐jiāo替时的乱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再怎么柔弱的小女人,经历了那许多的事,神经也早该给锻炼得堪比钢筋铁骨,柔韧异常了。别说是不相gān的人,便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徐才人死了,只怕她的手也不会抖一下。

  我们正百无聊赖地要回屋里去,杨淑妃忽然道:“皇上这几日心qíng不佳,你们也想想法子,逗逗皇上开心吧。”

  她回眸笑道:“一时皇上欢喜了,即刻帮你们指门好婚事也说不准。”

  络络嘻嘻笑道:“我才不要什么好婚事,我只要能天天有吃有玩有事gān,就一世开心了。”

  杨淑妃微笑道:“便是你不想成亲,难不成书儿和恋花也跟着胡闹一世?书儿更是好品貌,如果能指给我做儿媳妇,我就不愁恪儿没有臂膀了。”

  我一怔,方才明白杨淑妃每每对我似特别关注的意味。

  络络已然叫道:“淑妃娘娘,三皇兄不是已经成亲了么?”

  杨淑妃微笑道:“虽是娶了亲,再娶几位侧妃,也是不妨的。何况侧妃,未必就不能成为正妃了。”

  这话却又似在向我保证什么了。

  我苦笑,终于庆幸起自己是曾订过亲的容书儿了。我款款拜道:“书儿谢淑妃娘娘错爱。只是书儿自幼便与东方家订有亲事,是无福侍奉吴王了。”

  杨淑妃淡淡一笑,道:“这话远,却先不提。晚上我请了皇上赏荷,你们先去准备准备吧。”

  我订亲之事,她居然不以为意?我微有惊诧。

  转而想,李世民连弟妹都能娶,何况吴王找一个订了亲却未成亲的女子?看来容家对李世民的影响力,连杨淑妃都关注到了。

  便觉得这个如仙子般的人物也有些俗气了。

  但赏荷却的确是个好主意。

  月光如水,水光潋滟,荷叶青青如盖,荷花亭亭如盏,摇曳在风里,素静却不失娇媚,映着柳如烟,人如玉,好生恬淡的画中景色。

  水旁的六角亭,设了案几,除了茶水,便是整洁的鲜果,排放在玛瑙盘中,带着夜晚的凉意,清香诱人。

  李世民一直紧皱的眉终于微微舒展,冲着侍坐一旁的淑妃,道:“爱妃,也难为你想得出。”

  杨淑妃微笑道:“我便记得,当年在太原,我们府第的东面,也有个这么的池子,皇上那时极喜欢去。”

  李世民面色更是缓和,看向杨淑妃的目光居然极是温柔。英武如李世民,当然也年轻过,年轻时的侠骨柔qíng,想来也极是làng漫的吧。

  这时琵琶声悠悠响起,伴着dòng箫的和鸣,如荷叶上莹润的露珠一般,慢慢渗入人的心田,比chūn日的花得更沁人肺腑,比夏夜的凉风更甘甜沉醉。

  音乐声中,窄袖短襦的李络络舞剑而出,剑华如练,冷而不寒,正如那含笑的络络,媚而不妖,俊美大气,舞来柔里带刚,刚中含娇,翩然动人。

  那月下弹琵琶的,自然便是我;叫我意外的是,恋花的dòng箫居然用得极纯熟。琵琶声嘈嘈切切,虽是优美动人,并不如古琴弹来清慡,恋花将dòng箫声丝丝入扣溶入琵琶声里,居然使琵琶声也有了流水般的质感。看来她的音乐才华,绝不在我之下,素日我还算将她小瞧了。

  李世民的嘴角牵起,慢慢展露一丝笑意。

  他点着头,正要说话时,已听得柳荫下传来清脆的拍掌声。

  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俊眉朗目,颇似李世民,凝眸转处,又有几分杨淑妃的清逸不群。他正拍着掌,徐徐走了过来,举止更是不脱皇家血统的高贵安祥。

  他的身后,居然跟了一个异族人,竟然是禄东赞!

  青年已拜倒在地,道:“儿臣参见父王,母妃!”

  杨淑妃已抑不住欢喜,站了起来,道:“恪儿,你回来了?”

  原来,这便是历史上那个才识容貌都酷肖李世民的吴王李恪,举止果然不凡。

  因是家宴,李世民显然也不拘礼,拉过李恪坐到身旁,道:“几时到京来?也不曾说一声。”

  李恪道:“跟了一大群人,怎么也走不快,所以我丢开他们单人单骑进了京,也没叫人帮我通知父皇母妃,想给父皇母妃一点惊喜哩。”

  李世民点头,又看向禄东赞。

  禄东赞的目光正专注在络络身上。

  琵琶声和箫声都停了。只有络络,意犹未尽地将宝剑劈削划刺,俏然腾挪,浑然不觉已成为众人的关注焦点。

  李恪微笑道:“我来皇宫的路上,却遇上了禄东赞大相,他知我来拜见母妃,执意也要相随来拜望一回。”

  禄东赞想见杨淑妃未必是真,想见见暂住杨妃宫里的未来吐蕃王后却必是真的。已入夜却至皇宫拜见后宫妃子,于礼数当然不合。只是禄东赞是吐蕃人,于中原礼数未必尽晓,提出这样请求,倒也不十分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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