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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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走到近前,我清晰地看到络络正牵着匹马似要准备出发,而几名吐蕃侍卫正满脸焦急地拦着她。

  我撑起身子,冲着络络笑了一笑。

  络络瞪着我,也是笑了一笑,却有成串的泪珠滚落下来。她飞奔到我身边,小心扶了我下马,流泪笑问:“书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微笑道:“书儿,我病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似的围着我和纥gān承基。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格列呢?”

  我简单地说道:“他死了,但我活过来了。”我这句话,用的是汉语,却是对络络说的。

  络络一时有些发怔,众人也巴眨着眼睛看我。

  纥gān承基吐了口气,道:“书儿不小心掉下了山崖,格列舍了自己xing命,救下了她。”

  他嘴里说我不小心,心里只怕早已认定是我自己求死了。连络络也震惊似的看住我,然后揉着我的肩背,道:“我早说了,不管找得到找不到你回家的路,有络络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疲倦地看着满天繁星点点,心头也如夜幕般沉落。“那里该有座庙的,络络。那里一定有一座庙宇的……”我的眼皮渐渐沉重,睡梦般轻轻噫叹着。

  侍卫们早知今夜必得露宿在外,早已把帐蓬支好。络络见我回来,自是不会再上山,小心地扶我进了帐蓬,好生睡下。

  迷蒙间,只觉纥gān承基也跟了进来,默默看着我。

  络络哽咽着道:“纥gān公子,谢谢你救了书儿。”

  纥gān承基扬脸看她,口角绽开的笑容,又似有了讥讽之意。他不屑似的道:“容书儿在这世上只你一个亲人,所以容书儿不谢我,得你来帮她谢我?”

  那不咸不淡的口吻,自是将络络塞得一时说不出话。隔一会儿方才道:“书儿是我的姐妹,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救了她,我都得谢你把书儿完整无缺带回我身边。孰亲孰疏,原也无关紧要。”

  纥gān承基的目光闪烁,似很激动,但声调却极平静冷淡:“我原就知道,对于书儿,我只是一个外人。你犯不着一再提醒我!”

  络络最是受不得讥讽,叫了起来:“我何曾说过你是外人?你为了书儿星夜赶来,把马都给累死了,我自然知道你对书儿好!只是书儿一直在我身边,跟我原比任何人都亲!你,还有东方清遥,跟她再亲,却也比不得我!除非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成了书儿的夫婿,否则,你们就算不得她的亲人!”

  帐中蓦地闪过冰凉之气,空气也似凝固。我心一沉,忙睁开眼,但见纥gān承基搭着剑柄,双目喷火,恶狠狠瞪着络络,属于杀手的凛冽邪恶气息,冷冷缠绕在帐蓬之中;偏生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络络,腰挺得笔直,居然同样一脸的恶狠狠,回瞪着那发怒的剑客。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横眉冷对的两个人,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道:“别争了,你们一个是我姐妹,一个是我兄弟,都是我的亲人!”

  帐内杀气瞬间云散。络络扶了我道:“是我不好,大声说话,吵着你了。”

  纥gān承基黑眸里没有了杀气,也没有了邻家男孩那般的纯净,却有了几分深沉,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深沉。他放开了剑柄,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帐蓬。

  那临走看我的一眼,却让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痛。虽然我说了他是我的兄弟,可他的那一眼,在深沉之中,还是有着分明的受伤和怅恨,连那背影,都显得好生忧伤。

  我休养了两日,到第三天,jīng神才有些恢复,络络遂和一众侍从带了我匆匆返回逻些。

  原来她自我走了,打听又打听,确信香巴拉山上并没庙宇和僧人,又惊又急,正好纥gān承基突然来找我,听说我行踪怪异,立时变了脸色,骑马来寻;络络因有赞普拦着,一时未能就来,等松赞gān布一不留神,又自悄悄带了几名侍卫上了路。此行却是瞒着松赞gān布的,因此一路上那些侍从都是提心吊胆。——此时的吐蕃,尚是奴隶制社会,松赞gān布对络络虽是极好,但御下极严,严刑峻法,是历代赞普中最厉害的。如果不是络络再三保证不会让赞普惩罚他们,又知赞普极宠络络,只怕那些侍卫一个也不敢跟着。

  纥gān承基自从那日和络络吵了,总不出现;直到我们拔营而去,才看到他骑了格列的马,慢慢儿跟在后面。只是再也不像下山时待我那般柔和亲近,一直仰着的脸,分明又显出首次相见的那种骄傲孤独,不屑与人为伍的模样。

  我到底是欠了这个人的了。他第一次从汉王魔爪下救出我,可以说是还了我的救命之恩,但这次救我,却真成了我永远的债。我还有机会还这笔债么?

  也许会有机会吧。因为我必是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了,可能还会活得很久,很久。我的生命,有格列的一半,也有着络络他们的一半,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不继续活下去,不管未来会不会jīng彩。

  第七章 神庙

  甫出雪山区,便见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为首那人黑着脸,眼底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正是吐蕃赞普松赞gān布。

  众侍从纷纷下马,叩见赞普,我也慢慢下了马。

  络络怔了怔,立时驱马上前,格格笑道:“赞普,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你哩,天气这么好,和你一起并马出游,实在是再妙不过了!”

  松赞gān布住了马,跟络络马头对着马头,却只瞪着络络,也不说话。两人的座骑却是一起出行惯了的,极是熟悉,一时见了,顿时各向前走了一步,亲呢地在彼此身上磨蹭。

  络络斜着脑袋,无邪似的直视着松赞gān布,突然“啊呀”叫了一声,道:“赞普,你一定走得急了吧,脸上全是灰呢!”

  络络微笑着,抬起衣袖来,轻轻去拭松赞gān布脸上的灰尘。

  这个络络,撒起娇来的那种俏丽无辜,就叫人根本无法责难,更别说是一心为她而来的爱人了。

  松赞gān布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收回了在络络身上的眼睛,转身喝问众侍从:“是谁逗引公主出来的?”

  这下可好,有罪的成了众侍从,络络成了最无辜的。众侍从的脸色顿时变了。

  络络忙道:“这事可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我也忙走上前去,行了礼,垂着眼睑道:“赞普,千错万错,是书儿的错,是书儿任xing,让公主和赞普劳心了。书儿愿意领罚。”

  松赞gān布犀利的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扫,居然也闪过一丝悲悯之色,缓声道:“罚自然是要罚的,且等你回去养好了身子再罚吧。几日不见,怎生弄成这副模样?”

  我弄成了什么模样?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着的是络络带出来更换的衣裳,簇新的,只是络络身材原比我丰满些,这几日我又瘦了许多,因此那衣裳挂在身上,显得空空落落,过于肥大。满头青丝虽在出发前梳理过,但雪山上走了一遭,不知怎的就萎huáng毛糙了许多。再摸摸自己面颊,原来就是很清灵瘦巧的瓜子脸,现在更是面颊凹陷,缺乏质感,想来一定极是苍白可怕了。

  罚人之事就此打住。明明眼看着松赞gān布绷了一张脸带了络络先行跑开,至傍晚我们扎营时,二人已经手拉手谈笑晏晏了。

  我正松一口气时,微笑看着他们之际,只觉一阵风从后面卷来,纥gān承基已经冲到我面前勒住了马,有些冷冷地看着我,淡淡说道:“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和公主。见到你们好,我也要走了。谢谢你把我当兄弟。”

  他拨转马头,往着另一个方向奔去,隐隐还听到他木然把几个字飘散在风里,几不可闻:“虽然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我把他当兄弟。我苦笑,目送着他有些清冷有些落寞的高挑身形越去越远。

  络络过来拉我的手,道:“算了,别理那怪人。我们去吃烤ròu和苏油茶。”

  对,我还得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管还有没有希望回到我的来处。

  我牵着络络温暖的手,向着雪域高原湖蓝的天,吐了一口气。即便在古代,我也并不孤独。

  自此,我恢复了我原先的安静生活:我依旧住在公主殿里,过着我离群索居的日子,身体略有恢复,每日便只在佛前抄抄经文,看看书,弄弄花糙。——可惜吐蕃属高寒地段,虽有许多从大唐带来的花种,却一大半不能成活。倒是一种大萝卜,生得绿叶繁茂,挖出的萝卜更是硕大肥白,松赞gān布见了,特地将种子要了去,分给吐蕃居民播种。

  但络络却是jīng神旺盛,没事在宫里炫耀她的琵琶技艺,结果被惊为天人仙乐;她又发现吐蕃居然没有自己的文字,遂去教吐蕃人认汉字。但汉字对吐蕃人来讲只怕比天书还天书,络络只得罢了,却在松赞gān布面前嘀咕,觉得吐蕃人无法记录自己的历史太过可惜。听说松赞gān布倒是上了心,特地找了一群有才gān的吐蕃人,开始创造起吐蕃自己的文字来。

  络络见有人理会这事了,又常常出了宫去,四处游览观光,也算是体察民qíng,只是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连我也几天见不到她的人影。

  正有些纳闷时,络络却又回到宫里来,满脸笑容问我:“书儿,你还去不去香巴拉山了?”

  我心里发苦,道:“我还去那里做什么?”

  我心里发苦,道:“我还去那里做什么?”

  格列的命都送在那里了,我又何必再为我不可能的希望任xing下去?

  络络神秘兮兮道:“去一次吧,那里似乎有一个庙了。”

  我的心跳在一瞬间加速了数倍,然后又缓了下来,有些着恼道:“丫头,骗我呢?”

  络络哈哈笑道:“不信你自己瞧去!我跟你一起去瞧!”

  奇怪的是,这次赞普却没有阻止,笑嘻嘻地送我们出了逻些城。

  依旧是骑马,道路却似平坦了许多,一路都有人设了营帐照应;到了香巴拉山,更觉山路好走了许多。细看上去,原先狭窄bī仄之处,都有着开凿修补痕迹,竟成了一条相当顺眼的山路了。

  山顶之上,积雪扫尽,端端正正立着一座眼熟的庙宇,四四方方的吐蕃风格,以明huáng和大红为主色调,梁柱雕了极瑰丽的金色花纹,却挂了中原庙宇才有的钟,居然还有个和尚在有一声没一声地敲着!

  我差点晕倒!这真的是我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庙宇!虽然历经千年的历史,当日见到的那座古老的建筑,分明保有着最初的轮廓;而这轮廓,居然在一千三年后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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