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麽知道不能?不要妄自菲薄。」北堂曜日笑道,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去年赢得大赛的那个奖品送给哪位姑娘了?」
北堂曜月撇撇嘴:「谁也没送,不翼而飞了。」
北堂曜日诧异:「不翼而飞?」
北堂耀辉在旁噗哧一笑:「你可不知道,曜月的那把金刀还没在手里握热,就被个偷儿偷走了。」
「哦?」北堂曜日挑眉:「谁那麽大胆,敢偷骑赛英雄京畿校尉的奖品?」
北堂耀辉打趣:「说不定是哪家姑娘心中仰慕他,把东西暗中偷了去。」
「谁知道,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东西。」北堂曜月无所谓地道:「大哥,皇上刚才找我,我先过去了。」说著一挥马鞭,向皇上的大帐奔去。
北堂耀辉随著他的身影望去,远处的正座高台上,那个一身huáng袍的人正目光yīn沈地望著这边。北堂耀辉心中一凛,收回目光,驱马向北堂曜日靠近了些。
明国秋祭的骑赛大会不光比试骑马,she、骑、猎、武样样都有。虽说是明国的传统节目,但前代北堂王北堂傲只在十四岁刚刚继承王位的时候参加过一次,轻松获冠後便以无聊为借口不再参加。
北堂曜日虽然也是难以亲近,但和其父比起来,xing子算好得多,加上北堂耀辉年年怂恿他参加,北堂曜日又对他宠溺非常,基本上不曾拒绝过。而且就算没有北堂曜日,还有个北堂曜月,因此这几年来北堂王府在秋祭大赛中著实出尽了风头。
比赛是从骑she开始。为了显示公平,所有的骑手们都不得驾驭自己的座骑,必须在专门为大赛准备的马匹中挑选一匹。马匹的水平都差不多,挑好挑坏看自己的运气和实力。北堂曜日待众人都选完了,牵走了最後剩下的一匹xing子有些bào烈的马。
随著锣鼓声敲响,芦笙奏起,骑手们端坐於威武雄壮的马背上整装待发。起跑线的两旁看台高筑,许多官员的亲眷,尤其是尚未出阁的女眷们,都身著盛装,手持彩带,激动地望著起跑线。
北堂耀辉的座位离皇上不远,在主看台的正下方,也是视野最佳的地方。
随著发号令的猛然放下,骑手们如离弦之箭瞬间冲了出去,一时间赛场上烟尘滚滚,泥糙飞溅。英姿飒慡的骑手们迎风奔驰於青青碧糙与蓝天白云之间,豪放自由的惬意浮上每个人的心头。
北堂曜日并未急著加速,初时只是跑在第二位。待转过一个山弯进入she程范围,不紧不慢的解下背後长弓,将箭慢慢上弦,左手执弓,右手抽出一枝箭,神qíng自若,平稳的拉起弓,潇洒而稳健。
随著第一个人正中靶心,呼声还未彻底响起,北堂曜日的离弦之箭已应声而至,只听「砰」地一声,该箭竟将靶的整个红心全部穿透,靶上只露余箭尾的羽毛微微颤动。
全场静寂瞬间,然後喝彩之声赫然而起,如雷贯耳。
北堂耀辉激动地站起身子,随著那些热烈的人群一起挥舞手中的彩带。君如竹坐在他的下方,看见北堂曜日神乎其神的箭法也激动的站起身来,一抬头却正看见北堂耀辉因兴奋而红豔如霞的面容,不由一瞬失神。
北堂耀辉犹自未觉,双目仍痴痴地注视著骑手们已经奔远的方向。
君如竹收回自己的视线,默默坐回座位上,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忽然微微一震。
北堂耀辉身後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炙热地凝望著他。那种贪婪与yīn沈,让君如竹心中骇然一悚。
北堂曜日果然是第一个自谷中跑回的人。深入第二个she程之後,从主台这边便看不清那边的qíng况,只能待他们转回最後一个she程,才能知道谁抢在了先。
北堂曜日一马当先,紫衣黑马,英姿俊美,气势如虹,如箭一般奔了回来。
三个she程的第一名自然都是他,众人欢呼而起,迎接他们的英雄。北堂耀辉第一个跑下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抢先把手中的彩带给刚刚下马的北堂曜日挂脖子上。
彩带赠英雄,原本是美丽女子做的事,不过明国倒不拘於这些。惺惺相惜的兄弟或亲密无间的手足,也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彩带赠送,因而并无人异议。
北堂耀辉喜孜孜地道:「大哥,我就知道这第一勇士还是你的。」
北堂曜日笑笑,回首看著紧随其後跳下马来的人。
那人排在他後面,没有拿到第一,面色有些不善,不过还是qiáng笑著过来打招呼:「北堂王果然身手了得,李跃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李校尉将门虎子,後生可畏。」
北堂曜日看看这个李跃,觉得他的身手确实不错,可是刚才在那转弯的第二she程,这个人却有些手段不够光明,有失磊落和正道。
那些小手段北堂曜日自然不屑一顾,李跃也不敢用来对付他,只打发了後面几人。北堂曜日心知肚明,虽冷眼旁观,却不免感叹他老父李参三朝元老的大将军,竟教得儿子这般。
其实北堂曜日也知道,李参守护边疆,常年在外,对儿子自然疏於教养。京城的禁卫军又多是贵族子弟,整日厮混在一起,难免仗势欺人,有些不入流的行为,因而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多做计较。
只要别惹了大事,坏了军威,皇帝都不管,北堂曜日更犯不著给自己找这麻烦。只是想到北堂曜月现在是京畿禁卫上卿,正是这帮人的顶头上司,不免多留意了些。
李跃和北堂曜日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开。有几位明丽少女追上去,将自己的彩带挂在他身上。
北堂耀辉道:「明明你是第一名,为什麽彩带都送给他?」
北堂曜日瞟他一眼,微微一笑,知道他这心思矛盾得很。
每年他都第一个跑过来把彩带送给自己,又虎视眈眈地在旁守著,不喜别人靠近。可真看到那些少女把彩带送给别人,又心有不甘,在那里怒目而视。
真不知道他是希望别人送他,还是希望别人别送他。
北堂曜日正想著,忽然有一人慢慢走近,抬眼一看,正是一身素衣的君如竹。
君如竹似乎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彩带,微笑道:「北堂王好身手,如竹佩服。这彩带送您,愿您永远身手矫健,做我大明国的常胜英雄。」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低下头,让他把彩带挂在自己胸前。「多谢君大人。」
君如竹只是轻轻一笑,侧头看了看北堂耀辉,见他长睫低垂,没有看向自己,不由心中幽幽一叹。
又有几位美丽的贵族少女推推搡搡地走过来,羞涩地望著北堂曜日。然後一个个鼓足勇气,满含chūnqíng与敬佩地为他挂上彩带。
北堂曜日虽然冷漠,却不会拒绝这样的场合。北堂耀辉在旁看著,冷哼了一声,径自转身走了。
「端亲王,请留步。」君如竹赶上前去唤住他。
北堂耀辉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什麽事?」
君如竹局促了片刻,轻声道:「那天……多谢王爷相助。」
北堂耀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僵硬地道:「没什麽,举手之劳,你别放在心上。」说完不再理他,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君如竹愣愣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半晌,嘴角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北堂耀辉心里莫名的慌张和恐惧。
慌张什麽?恐惧什麽?
君如竹匀称白皙的身体有著读书人特有的单薄和秀美。那一瞬间,他确实动摇了。
他震惊於君如竹带给自己的诱惑,这是除了北堂曜日外从没有过的事qíng。
也许自己真不该给他下那个药,岂不是作茧自缚?
当北堂耀辉发现自己竟然受不住诱惑与他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慌张和恐惧一瞬间虏获了他的全部心神。
不!不!除了曜日,他不喜欢任何人。除了曜日,没有人能碰他,他也不会碰任何人!那只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对,是药!
北堂耀辉想起那日他匆匆丢下解药,仓皇而去,扔下君如竹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可是他今天竟然来感谢他……
可笑,他竟不知道那药本来就是他下的?不过,当然,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下了药。
北堂耀辉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他觉得北堂曜日离他越来越远,无论他怎麽追,怎麽赶,似乎也无法阻止这种距离的拉远。
他回过头去,见北堂曜日正站在高高的主台上,接受皇上的封赏。耀眼的阳光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身上,犹如镀了一层金,头上高贵美丽的玉冠灿灿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
曜日,曜日。你高高在上,像你的名字一样,让人仰望。而我,只是你身边施舍的一束光,因你而存在,为你而闪耀,你却看不见我的卑微……
北堂耀辉忽然一阵悲凉。
晴空万里,白云碧洗。热闹的赛场上人群奔涌,嬉笑欢庆,却彷佛与他隔著层层世界,透不见太阳的光芒。
到了傍晚,各场赛事渐歇,众人也都聚拢在各自的营帐前欢度祭典。
皇上的行帐前自然是最热闹的了,三品以上大臣都要伴在皇上身边。
不过北堂耀辉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人。他原本便男生女相,豔丽非凡,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若在那种场合下和一群酒醉过度的大臣贵戚们饮酒,多得是麻烦。
他倒不怕被那些人怎麽样,而是怕自己手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下错了药,或者药量过度,毒死几个肱骨大臣或皇亲贵戚的就不妙了,因此还是早早的躲远些好。
好在他虽然身分尊贵,却不过是个继承了先祖封号的闲职王爷,没什麽实权,也不管什麽事,靠著祖上荫庇,平日里除了养花逗鸟,寻欢作乐外,连上朝都挂不到名目。
像他这样世袭的纨裤子弟,京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明国虽然初初立国不过二十余载,但前身明国便在乱世之中立足百余年,几经换血,养下来的贵戚也不在少数。
北堂耀辉晃晃dàngdàng的在糙原上闲逛。北堂曜日此刻伴在皇上身边,自然没有他这般悠闲。可是糙原上举目望去,竟都是结伴而来,或家眷同行的人。
北堂耀辉转了几圈,碰上几个熟人,却没人愿意和他同行。
北堂耀辉气结,原来那帮人说什麽:「我们是来猎美的,带著你这麽个大美人,这不是成心想让我们铩羽而归麽?女人们要不是看上你,要不就是觉得你太漂亮扫了她们的面子。总之,不方便不方便。北堂兄,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北堂耀辉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甩头而去。
过了戌时,整个糙原上已经沸腾到最高点。北堂耀辉一个人郁郁地钻进了北堂王的营帐,守到亥时左右,北堂曜日竟还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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