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星道:「今晚不用人值夜了,你们都下去歇了吧。」
凌成道:「那怎么成?您的伤还没好,晚上若是要喝茶什么的,总要有人服侍。」
言子星想到拓跋真现在在安胎,也不过留了人在外帐值夜,自己哪里就比他娇气了?
他坚定地让凌成和那几个侍女都退下了,大帐里不留一人。
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嘴巴一直咧着笑。
摩耶人动qíng受孕。就算拓跋真表现得再狠、嘴巴再硬,但心里还是爱着他的,不然怎会怀上这个孩子呢?
当初他收下拓跋真赐给他的那两名西厥舞女,便是对拓跋真的一次试探,若是拓跋真没有丝毫反应,他也能死心了,想办法把海莲娜带走。但拓跋真不负所望,接二连三地给他送来「醒酒汤」,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如今果然证明如此。
父王,儿子总算没有辜负您的嘱托,这次一定让阿真给我生个儿子!
言子星这一夜几乎都没睡,恨不得像上次那样溜到拓跋真的帐篷去,反正就紧邻着。
但出了刺客的事后,王廷守卫森严,拓跋真的帐篷外十人一队,至少有十队在轮班守卫,哪里潜得进去?
他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激动,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中午,左贤王已经来过了,听说他还没醒,就没来打搅。
也许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言子星竟觉得内力恢复了不少,余毒也不足为虑了。
他也顾不得人家怀疑,吃过午饭又去看望拓跋真。
拓跋真早上处理完政事,中午用了饭,海莲娜来请安,正和女儿说话,听说言子星又在帐外求见,不由揉了揉额头,眼角直抽。
海莲娜不知道那位要求见的言大人就是她爹爹,仍然自顾自地坐在父汗的chuáng榻上吃着奶苏点心,手里抱着一个西域来的洋娃娃玩耍。
拓跋真看了女儿一眼,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请言大人进来。」
大帐里服侍的人,包括海莲娜的侍女和奶娘都退了出去。
言子星进来,先打量一下四周,见大帐里的人都遣gān净了,便快步走进内帐,转过屏风,一眼看见坐在chuáng上的海莲娜。
「海莲娜!」言子星没想到居然见到女儿,不由惊喜地喊了一声。
海莲娜一呆,扔下洋娃娃,哇地一声扑了过来。
「爹爹!爹爹!」海莲娜激动地大喊。
「海莲娜!爹爹的甜蜜小花!」
拓跋真皱眉道:「你们都小点声!」
言子星抱着女儿转了两圈,但他左边肩胛上的伤还没好,不敢使全力,便用右手抱住女儿,在她脸上猛亲。
「可想死爹爹了!爹爹的甜蜜小花朵、小心肝、小宝贝哎!」
海莲娜用力回亲他:「海莲娜也想死爹爹了。海莲娜的甜蜜爹爹、大心肝、大宝贝哎。」
言子星哈哈大笑,忍不住抱着女儿向上扔了扔,又单手接住。
「小心肝你又重了。」
海莲娜咯咯咯地直笑,抱着他不撒手。
拓跋真在旁边看得又羡又妒,海莲娜还从没和他这么亲近过呢。
他底下攥了攥拳,冷声道:「你们父女高兴够了吗?」
言子星看了他一眼,在海莲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海莲娜大大的黑蓝色眸子在父汗和爹爹脸上转了转,嘿嘿笑了笑。
言子星将她放回地上,她便跑回去趴在拓跋真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道:「父汗父汗,我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好想好想爹爹,如果我好久好久没见到父汗,也会很想很想父汗的。」
拓跋真脸色稍霁,将女儿揽在怀里,柔声问道:「真的会想父汗吗?」
海莲娜用力点头,举起手里的洋娃娃,道:「真的,我以小额娜起誓!」
拓跋真哈哈一笑,在女儿白嫩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亲。
言子星在chuáng边坐下,海莲娜靠在拓跋真怀里,一手抱着那个叫额娜的洋娃娃,一手拉着言子星,笑得甜蜜蜜的,一脸幸福的样子。
拓跋真也不好再对言子星冷着脸,见他形容消瘦,左手仍然行动不便,想到他危难时刻最先想着自己,救了自己和孩子一命,心底不由柔软起来,轻声叱道:「身体还没好,怎么又跑来了?」
言子星道:「休息了这么多天,已经好多了。太医说可以起来走走。」
拓跋真道:「给你送去的补药都吃了吗?」
言子星道:「吃了。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多药呢。」说着忍不住撇了撇嘴。
拓跋真在海莲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海莲娜立刻对言子星刮脸吐舌道:「爹爹不敢吃药,不是好孩子,羞羞脸。」
言子星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佯作生气的样子:「别听你父汗胡说。谁说爹爹不敢吃药了?爹爹最勇敢了!」
海莲娜皱皱小鼻子,终于想起父汗和爹爹最近都病了的事qíng,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对拓跋真道:「父汗和爹爹都病了,要吃药。海莲娜不想父汗和爹爹生病,也不想要父汗和爹爹吃药。」
拓跋真和言子星对望一眼,不由都为女儿的懂事感到心疼。
言子星捏捏她的小脸,笑道:「海莲娜放心,爹爹和你父汗的身体都好得很,吃了药就不生病了,别担心啊。」
海莲娜拉住他的手道:「爹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此话一出,刚才温馨甜蜜的气氛立刻一扫而空。
拓跋真抱着海莲娜的手臂登时一紧,全身僵硬,望向言子星的神色也变得犀利防备起来。
言子星不知该如何回答。
拓跋真则对女儿柔声道:「海莲娜,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忘了吗?你要留在这里陪着父汗的啊。」
「那爹爹怎么办?爹爹也留下来吗?」
拓跋真淡淡地看了言子星一眼,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睡午觉了,回你的帐篷去吧。」
海莲娜道:「不,我还要再跟爹爹玩。」说着一骨碌从拓跋真怀里滚了出来,钻进了言子星的怀抱。
拓跋真立刻紧张地直起身,瞪着言子星,好像他是抢走女儿的qiáng盗一般。
言子星用力抱了抱海莲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贴着她的小脸柔声道:「海莲娜乖,先回去睡午觉好不好?待会儿再和爹爹玩。」
海莲娜看着他道:「爹爹会一直在吗?海莲娜不会睡一觉起来就看不见爹爹了吧?」
言子星心头一酸,一时也不管拓跋真会怎么想,许诺道:「海莲娜放心,爹爹一直在。海莲娜睡醒就能看见爹爹。」
海莲娜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担忧和恐惧:「爹爹别再丢下海莲娜了。海莲娜害怕……爹爹别不要我。」
言子星微微一震,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地抱着海莲娜,用力亲了又亲,哑声道:「海莲娜别怕,爹爹永远不会丢下你!你是爹爹最甜蜜的小花朵,爹爹永远最爱你!」
好不容易哄走了海莲娜,拓跋真嘱咐她不要对别人说起在父汗的大帐里见到爹爹的事。
海莲娜眨眨眼,表示不明白,但言子星又叮嘱了一遍,她立刻乖乖点头:「海莲娜知道了,海莲娜不告诉别人。」
拓跋真见女儿如此听言子星的话,不由心下气闷。
让奶娘和侍女抱走海莲娜,大帐里只剩下二人。
言子星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也别生气。海莲娜毕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更亲近些也是人之常qíng。」
拓跋真别过脸去,手掌在衣服下面摩挲着最近愈加明显的肚腹。
言子星道:「你今天好点了吗?」
为了给拓跋真保胎,阿素亚配了好几个方子,他原本的部族便是摩耶人的分支,族中对男子生育之事有颇多记载和经验。阿素亚医术高明,对症下药,西厥王廷又不缺少珍贵的药材,因此拓跋真的胎息其实已经安稳了下来。
只是阿素亚太了解拓跋真的xing子,怕他仗着身体好了,便又肆无忌惮了,因此故意夸大其辞,让他继续安胎。
拓跋真不明真相,以为自己这次需要调养上很长一段时间。
他膝下子嗣艰难,目前为止只有海莲娜一个女儿,他又对女子失去了兴致,以后只怕会更加艰难,所以对腹中这个孩子十分看重,只盼是个男孩,到时悉心将他抚养成人,继承西厥的这片糙原。
他心里看重这个孩子,对言子星便格外警惕。
海莲娜的事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女儿虽然慢慢接受了他,但言子星的地位显然是自己不能替代的,女儿的错误他绝不能再犯第二次,因此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言子星带走的。
他冷淡地道:「好多了。多谢关心。」
言子星看了他一眼,斟酌道:「你生气了?女儿还小,刚才她的话实在让我心疼,这才没有顾虑你的意思。」
拓跋真想起女儿刚才的话语,不由也是沉默。
言子星低声道:「我刚才已经应了海莲娜……这段日子,就让我多陪陪她吧。」
拓跋真突然又烦躁起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言子星诧异:「我没想怎么样啊?」
拓跋真发起火来,怒道:「还没想怎样?你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厥不就是为了海莲娜吗!我说过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你以后不要见她了,养好伤就赶紧滚回明国去!」
言子星也怒了,站起身高声道:「拓跋真,我答应过你不会带走海莲娜,就绝不会食言!你为何不信我?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想过海莲娜的感受吗?」
拓跋真怒目瞪着他,呼吸急促,也不说话,只要一提到海莲娜,他便忍不住要发火。
言子星心头的怒火也憋了许久,这次忍不住都吐露了出来:「当日在遥京时我一时心软,让你见了海莲娜,结果呢?你放出流言,破坏女儿的闺誉,半路把她劫走了,我还没有和你算帐!现在你这么防着我,是不是怕我像你一样?」
说着他冷笑一声,有些轻蔑地道:「你以为我是你这般不讲信义、不顾女儿感受的人吗?我北堂家的子弟可没这般教养!你放心,你若对女儿好,让她在你身边留几年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对她不好,我自有办法让你亲自把女儿给我送回来!」
他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狠厉坚定。
拓跋真知道他的话是认真的。明国的势力不容小观,北堂家的地位也不容轻慢,现在西厥与东厥的形势未定,如果言子星真的翻脸,对西厥来说便是雪上加霜,把女儿抢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急又怒,突然脸色一变,抱着肚子弯下腰,脱口呻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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