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她对自己怎样疼爱,毕竟比不过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ròu啊。
要怨,只能怨自己的生母王皇後去世太早,留下年幼的独子孤身一人,挣扎於这後宫之中。
迦罗遥垂下眼帘,望著自己的腹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他推著轮椅缓缓出了灵堂,子荷和一gān宫人等得腿都僵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扶住轮椅,推他行进。
「王爷,您现在要去哪?」
迦罗遥闭上眼,有些疲倦地道:「出宫,回府。」
「是。」
灵堂设在太皇庙,在皇宫的西後方,位置偏僻,庭院稀疏。
迦罗遥因为坐著轮椅,不方便过台阶与门坎,所以子荷推著他从後花园穿过,身後跟著几个宫人。
忽然变故骤起。
一阵疾风从假山後面扑面而来,那些宫人未及呼喊,已血溅山石。
子荷推著轮椅的手猛然一撤,反手後抓,竟硬生生握住侧方袭来的刀背。
他不能闪躲,因为他躲开,刀锋就会直迎迦罗遥的轮椅。
宫中禁止携带兵器入内,像迦罗遥这等身分虽然没人上来搜身严查,但明显的兵器仍是不能携入。
子荷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放在靴子中,不及拔出。所以他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避开劲气,手上一带一绕,把刺客的钢刀抓在手中。那长刀灌注了真气,锋利无匹,子荷握紧的手指被割破,殷红的血滴到地上。
「子荷,後退!」迦罗遥喝道。
子荷立即向後急退。轮椅迅速滑向前方,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假山後面扑了过来,目标直指轮椅上的人。
一条长鞭犹如蛟龙般袭了过去,鞭梢分别点向二人手腕,正是迦罗遥的贴身银鞭。
他出手了。
左边的刺客迅速撤回刀锋,从怀中掏出一物,迎向迦罗遥的鞭风。
迦罗遥皱了皱眉。刹那之间他已看出,那剪刀似的古怪武器正是针对他的长鞭而来。
「来人!有刺客!」
子荷暗运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去。但还不及发出第二声,便被另两名刺客缠住。
此时身後那些宫人都已毙命,他们正处在两座假山中间,小道狭窄,不方便腾挪,何况还有一把轮椅。
迦罗遥银鞭甩去,手腕沈著,鞭梢抽动,劈开两名刺客。但那二人武功十分高明,与围攻子荷的另二人相互配合,竟隐成围阵之势。且手持古怪利器的刺客武功非常刁钻,一招一式,莫不是针对迦罗遥的长鞭而来。
「喀嚓」一声,迦罗遥惯用的长鞭,竟生生被那人以内力灌注的利器剪断两截。
迦罗遥叹息一声。
他久不动武,生疏了。且这四名刺客不仅武功高超,显然是专为他而来,招招相克,步步紧bī,每一招都正克在他的鞭法上,让他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如何招架?
「王爷!」
子荷大骇,心一分神,登时被一名刺客划伤了手臂。他大怒反手,拿出狠招,以搏命之势扑去,击毙一名刺客於刀下。
这边瞬息之间,迦罗遥已滑动轮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灵巧地躲过刺客的追击。
但小道狭窄,即便迦罗遥这样大半生都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无法在顶靠到山石之後继续前行。
「唉!」
这是他在伏击之後的第二次叹息。当两名刺客带著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时,他还有余暇腾出只手,安抚似地摸了摸肚子,暗暗祈祷,这个小家夥可不要在关键时刻出什麽状况。
当朝摄政王迦罗遥是个双腿残缺之人,若非这双残腿,他早已是齐国之主。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qíng。
对於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舞刀弄剑无疑是个笑话,所以摄政王防身的武器是一把能近能远的银鞭,这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qíng。
可是现在摄政王的鞭子被一把奇形诡异、专用来克制他的兵器所剪断,前半截落在地上萎靡不振,後半截尚不及三尺,如何御敌?
迦罗遥扔下了手中已断的半截长鞭,脸色未变,仍是那般淡淡的,只是yīn沈的双眸让人胆寒。
两名刺客见他手无兵器,无路可退,不由大喜,刀风愈加凶猛凌厉。
可是突然间,谁也没看清,眼前忽然一片白光,冲在左前方的刺客噗的一声,向後直飞出去。
稍落後一步的刺客尚不及震惊,便骇然发现周身已被笼罩在一股极为qiáng大的气机之中。
他凝目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摄政王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枪!
那是一柄貌似极为普通的长枪,黑沈沈的枪头映烁著闪闪银光,真气灌注,劲风如狂。
别说只有他们两名刺客围攻,此刻就算有数十名刺客同时围攻,只怕也看不清摄政王手中这柄枪是怎麽来的。
这名刺客大骇反身,láng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避过长枪的袭击,头皮一阵发麻,鲜血如瀑布般顺著脸颊和脖颈流下,才知摄政王的枪风扫过脑袋,整个头皮都快被掀下去了。
他不由大惊,刚才哪怕再慢半分,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被挑下来了。再去看刚才被击飞的同伴,胸口硕大一个血dòng,倒在另一边的小道上,已然见了阎王。
忽听耳边闷哼一声,那正与子荷纠缠的同伴也被击飞,长刀刺穿胸膛。
眼见四人已去其三,事不可为,这名刺客虽心下骇然,但仍十分沈著地起身虚晃一招,背路而逃。
「还想走吗?」
淡淡的语气,说得漫不经心,彷佛是最正常一般的谈话,却直击刺客心神,立时感觉一股巨大的无法反抗的气机从背後直袭而来。
他咬牙回身,纵使不能全身而退,他也不信以自己的功力全力相拼,不能在一个残废的手下逃生。
可是这种感觉无法形容。炙热得彷佛连手中的长刀都能融化的气流席卷全身。
刺客眼睁睁地看著那柄长枪刺入自己胸膛,而自己手中的刀甚至还不及劈出最初的一式。
今日当值的大内侍卫长余墨汗如雨下。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西角的後花园,也已然晚了。
刺客都已毙命。摄政王冷冷地坐在庭园中间,身上还沾著刺客的血迹。一品贴身侍卫子荷脚下扔著把长刀,双手还在滴著血。
看似平静的小花庭,再转过一角,旁边假山中间的夹道上却满地尸体。除了四名刺客,便是六名随行宫人躺在那里。
鲜血洒了一地,山石上溅满殷红。
余墨面无血色,冷汗沿著额头纷纷落下。周围跪著先他一步赶到的侍卫,大家都低著头不敢吭声,作为他们的上司,余墨不得不开口。
「摄、摄政王殿下,卑职救援来迟,请、请……」
不怪堂堂一品侍卫长大人说话结巴,实在是这个场面过於震撼。几名刺客都是被摄政王和他的贴身侍卫亲手解决的,而摄政王坐在那里,面无表qíng,冷冷地盯著他,那份气势和威压才是最可怕的。
「余大人,宫里进了刺客,你是怎麽当值的?」
余墨伏在地上,颤声道:「卑职失职,请摄政王降罪!」
摄政王从怀里掏出块白帕,擦了擦手,冷冷道:「这件事你要查清楚,给本王一个jiāo代。」
「是。」
摄政王闭了闭眼,似乎有些厌烦,淡淡地道:「余大人,这里jiāo给你了。子荷,我们走。」
摄政王一向执法严明,余墨显然没想到他会这麽轻易地放过自己,忙与众侍卫让开道路,看著子荷推著摄政王过去。他呆了片刻才想起,急忙挥挥手,让一队侍卫跟在後面护卫。
待摄政王他们走得不见,余墨才起身看著满园的láng籍。
他眉宇紧蹙,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迦罗遥与子荷登上宫门口候著的马车,道:「子荷,你怎麽样?」
「奴才没事,都是皮外伤。王爷您怎麽样?是否受伤?」
迦罗遥伸手按住腹部,低低道:「快回府。」
子荷脸色一变,急忙让车夫加快速度。
「王爷……」
迦罗遥摆了摆手,道:「别管我,先把你的伤弄好了。若伤了手上的经脉,以後不好用剑。」
「王爷!」
子荷又是急切又是感动,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匆匆翻出车厢中的医药箱将自己的双手包扎好,又关切地道:「王爷,您到底怎麽样?」
迦罗遥闭目不语。
子荷不敢再打搅他,只盼著马车快点回到王府。他知道迦罗遥内力深厚,一向只使银鞭,从不出枪。只因该枪名为「清虚」,乃上古神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天动地,灌注内力,可破天下所有利器。这般武器,其霸道凶狠不言而喻。
迦罗遥一生,其实修炼了两种武器。除了世人皆知的银鞭外,便是那柄清虚长枪。
他数十年如一日,只勤练这两种武器,其意志之坚毅,xing格之刚qiáng,由此可见一斑。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但迦罗遥此时身体特殊,神枪出手,不知腹中的小世子是否安然无恙?
子荷想到这里,不由担忧地望了一眼王爷长毯下微隆的腹部。
「子荷。」迦罗遥忽然睁开眼,眸下闪过一道jīng光:「去把本王的银鞭和那两名刺客的尸首弄回来。还有那个古怪的武器。不要让宫里的人cha手!」
子荷神色一凛:「是。」
回到王府,迦罗遥神色看上去没什麽异样,但进了内室,高总管扶著他上chuáng时,却闷闷哼了一声。
高连心里一惊,道:「王爷,您没事吧?」
「……王御医呢?」迦罗遥捂著腹部倒在chuáng上,闭著眼道:「快叫他来。」
王御医已经赶到,诊上他的脉,微微一惊:「王爷,老夫失礼了。」说著掀开被子,摸上迦罗遥的腹部,只觉胎儿躁动,胎息不稳。
他沈吟片刻,取出银针,将高连等人赶了出去,解开迦罗遥的衣物,只见那苍白微隆的腹部还在隐隐颤动。
「王爷,老夫现在要给您施针,可能有点疼,您忍著点。」
迦罗遥点了点头,闭目不语。
过了一炷香时分,王御医施针完毕,将衣物给他整理好,又盖好锦被,才坐回桌前斟酌药方。
迦罗遥额上一层薄汗,缓了片刻,问道:「王御医,孩子没事吧?」
王御医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待一口气将方子写完,才回身道:「王爷妄动真气,伤了胎息,老夫先写个方子稳一稳,应无大碍。」
迦罗遥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自己使用清虚神枪的後果,若是平时并没有大碍,但腹中弱小的胎儿却受不了这般刚烈霸道的真气冲击。虽然他已调用大半内力护住孩子,但神枪出手,真气劲走,并非完全能为他所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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