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出来溜溜。本来想去找楼二少,谁知半路遇见你,正好蹭上一顿。」那少年後半句对白清瞳说的。
白清瞳见他左躲右闪,就是不说自己的名字,心下越发好奇,冲子墨挤挤眼。
子墨趁那少年埋头吃菜,对白清瞳比了个唇型。
白清瞳听他唤那少年「安小王爷」,又说他该称迦罗遥为三叔,就知道他必是皇族,也该姓迦罗。此时见子墨对他比的口型,十分简单的三个字,不由呵呵一笑,脱口道:「迦罗宝?」
「咳咳……」少年再次大咳起来,怒目瞪著他道:「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许唤我名字吗?你、你……咦?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嘛?果然是诓我的!」
「哈哈哈……原来你真叫迦罗宝!」白清瞳大笑。
眼前这少年虎背熊腰,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哪里合个「宝」字?
迦罗宝脸孔大红,恼道:「有什麽好笑的!迦罗氏这一辈是宫字辈,我那早已入土的老爹当年告诉我好名字都被别人挑走了,所以才给我起这名字……就算我再不乐意,取名时我还是小娃娃,难道还能跳起来反对不成?」
白清瞳笑得直拍桌:「哈哈……不能!你当然不能反对!哈哈……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笑!笑!再笑小心我揍你!」迦罗宝示威似地冲他挥挥拳。
白清瞳好不容易收住笑,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水,道:「名字是父母给的,你有什麽好忌讳的。我觉得这名字真不错。」
「你是站著说话不腰疼。换你从小到大被人宝宝宝宝地叫看看。」
白清瞳又是一笑,却不说话。
迦罗宝想起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十岁那年失去父母。可自己好歹还有许多亲人,白家却满门抄斩,一个也没有了,不由呐呐地改了话题:「算了,不和你计较。这是什麽茶?一点也不好喝。子墨,去给你家公子拿壶酒来!」
「我家公子不喝酒。」
迦罗宝虎眼一瞪:「小爷我要喝!罗嗦什麽!」
白清瞳听到「酒」字,也是蠢蠢yù动:「子墨,这一品堂里有什麽好酒?你去取点来,难得出来,我陪陪大宝。」
大宝二字他唤得自然,又把迦罗宝吓了一跳:「好家夥!你到底有没有失忆?怎麽连平时唤我的小名都记得?」
白清瞳一愣,没想到自己以前也是唤他「大宝」的,嘻嘻一笑,没说话。
子墨不好违背他的意思,便出去取酒去了。
迦罗宝待他一走,便凑到白清瞳身边:「你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
「嗯。」
「不仅连自己,旁人的事qíng也不记得了?」
废话!
白清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按捺不住地要说什麽隐秘事,因此不动声色地喝著茶,斜瞟著他,看他要说什麽。
却见迦罗宝反反复覆地打量他半晌,神色有些迟疑。
「你到底想说什麽啊?」白清瞳受不了他这副yù言又止的模样
迦罗宝又想了想,终於道:「那你也不记得我三皇叔他……喜欢男人的事qíng了吧?」
第二章
「什麽?」白清瞳这倒吓了一跳。
迦罗宝见他这反应,皱了皱眉,解释道:「其实那也没什麽,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事京里的人都知道,就算我今天不告诉你,以後也会被别人提起。」
白清瞳没有说话。想起那个身有残疾,温和清润的人,想象不出他喜欢男人的样子。
迦罗宝道:「我和你说这个,可不是要搬弄皇叔的是非。不过这事瞒不住。我三皇叔手握重权,为人持重,朝野上下俱都臣服,也就这毛病是个诟病。与其让你在街上乱逛,听了那些流言蜚语去,不如我自己先告诉了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流言蜚语?」
迦罗宝斟酌道:「你从小被我三皇叔收养,难免有人胡说八道。再说哪天你遇到赵三少那些人,少不得又被他们提起。」
白清瞳沈默片刻,道:「赵三少是什麽人?」
迦罗宝一拧眉:「那小子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仗著老子的威风在京里耍横,从前和你有些过节,最不长口德的东西。你不要理会他。」
白清瞳大概也猜得出别人闲传些什麽,那个赵三少想必也拿这个做话题,从前言语之间起过冲突吧?
迦罗宝提起赵三少,倒是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听楼静亭说,你落马的前一天和他去郊外遛马,正好遇到赵三和景商那帮家夥。那天他仗著人多,又说了许多污蔑你和三皇叔的混帐话,你气得动了手,若不是被静亭拦住,说不定又是给他一顿好揍。不过第二天就传出你落马受伤的消息,我和静亭都怀疑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还有这事?」白清瞳倒是奇了。
迦罗宝看了看他,忽然正色道:「清瞳,我皇叔一直对你不错。白家当年出事,他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将你救了下来,这些年来也很照顾你。三皇叔从前是有那毛病,你也很不喜,不过後来他都改了,这两年也无人提起。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别人的闲话就随他们去,你不要总往心里去。」
「我以前很介意那些闲话吗?」
寄人篱下,又是个有男风之好的王爷,传些什麽,想也想得出。
迦罗宝点了点头,又一皱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以前就觉得这事你太喜欢小题大作。我和静亭劝过你好多回,你也不听。我三皇叔是什麽人?是大齐国摄政王,百万大军兵马大元帅,那是能让人嚼舌根的?三皇叔不计较,那是他不放在眼里。你跟在他身边这麽久,如何不向他学学。」
白清瞳呵呵一笑:「你说得是。以後我才不管旁人说什麽。」
迦罗宝挑了挑眉,望著他笑道:「怎麽摔了一跤,倒想开了?我不会说话,你可别多想。我是不希望你对皇叔有什麽误会,才提前和你说这些的。」
「我明白。反正也都忘了嘛。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嗯,多喝酒。哈哈哈……」白清瞳想顺嘴讲点文化来,谁知吐了半句,後面接不下去了。
迦罗宝也大笑:「好!这才像个老爷们!男人就该心胸宽大,像赵三那种家夥,比个绣花枕头还不如。」
子墨正好端著酒进来,见二人说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他给二人斟上酒,也不cha话,默默坐在一边伺候。
迦罗宝夸他酒选得好,竟是十年的红梅酿,老而不辣,清而不涩,正适合大病初愈的白清瞳和他小酌几杯。
白清瞳又想起问道:「大宝,你刚才说的那个静亭,是我的好朋友?」
「嗯。楼静亭,楼二少。你从前和他最是要好。他爹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他今年也要参加科考呢。对了,我今儿个听说他从黎山书院回来,正要去找他,谁知遇上你。你去不去?他也担心你得紧呢。」
「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去了。」白清瞳好热闹,自然想多jiāo一些朋友。
子墨在旁cha口:「公子,您身子刚好,别太累著。再说您出来得够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王爷担心。」
迦罗宝一听,想起自己那威仪深重的皇叔,虽说今日自己将那些事提前告诉清瞳是为他好,但谁知皇叔会不会怪他多嘴呢?
皇叔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道:「说得也是。说得也是。」
「没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时间还早呢。」白清瞳不以为意,笑嘻嘻地下了决定。
出了一品堂,三人便去了楼府。
楼家在大齐国世代为官,曾出了一位皇後,两位宰相,四位大学士,三位礼部尚书,可谓名门之後。
楼静亭听说他们来了,匆匆迎了出来,神态间很是欣喜。
白清瞳见那楼静亭也只十五、六岁,却出落得一表人才,举止随和稳重,颇有大家风范。不过瞧著过於秀气,身量也没有他和迦罗宝高大,想他是还没长开吧?男孩子大多发育得晚。
楼静亭将他们迎到後院的小亭闲坐,听说白清瞳忘了从前的事,什麽都不记得了,也十分稀奇,和迦罗宝你一言我一语地拿他开起玩笑。
白清瞳也不以为意,和他们在一起感觉轻松愉快,聊得投机,不知不觉便耗到了晚膳时候。
楼静亭要留他们用晚膳,子墨却在旁著急,催著白清瞳回去。
白清瞳也不想第一天出门就玩到那麽晚,让迦罗遥担心就不好了,便就势告辞。楼静亭也不qiáng求,与迦罗宝一起送他出门。
迦罗宝嘻嘻笑道:「你可是没口福了。楼家厨子的辰菜在京城可是有名的,一品堂都比不上。」
白清瞳笑道:「是。是。你最有口福了,连蹭了两顿好饭。」
「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就爱凑个热闹。难道你们还能赶我不成?」
迦罗宝说得玩笑,白清瞳却心下一紧。
他也是刚才与他们言谈间才知道,迦罗宝母亲从小体弱多病,去世很早,他父亲也在他十岁那年病故,所以小小年纪便继承了安亲王的王位。而且因是独子,也没什麽手足,虽说有这许多皇族亲戚,却也十分寂寞凄凉,只有一个老管家尽心地照顾他。
白清瞳心底忽然浮现出什麽,好似有些熟悉,又似有些惆怅,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楼静亭在旁笑道:非凡论坛 傲雪凝香 整理收藏「知道你惦记我家的菜肴很久了,今儿个一定让你吃个痛快。你就别馋清瞳了。」
三人都是哈哈一笑,白清瞳与他们举手告辞。
白清瞳与子墨回了靖王府,天色已晚。他让子墨把下午在街上买的东西送回院子,自己来到大厅向迦罗遥请安。谁知还没走进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之声。
「此事还请王爷开恩,为下官美言几句。」
白清瞳伸头向里轻轻一探,见迦罗遥端坐在正中主位上,高管家站在他身後。一中年男人坐在客位上,身旁还站著一少年。
迦罗遥面无表qíng,淡淡道:「王大人,此事皇上已经发话,本王也无可奈何。若监察司的人真的上门,王大人将该jiāo代的事qíngjiāo代清楚,皇上也不会为难你。」
那中年男人老泪纵横,扯著袖子抹泪:「下官真的是冤枉的。那些人嫉妒下官为官勤政,政绩清明,这才想著法子陷害下官。下官实是冤枉。」
「冤枉不冤枉,届时监察司自会查得清楚。你在本王这里哀求也是无济於事。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王大人若真的清白,又何必怕监察司的人。」
迦罗遥轻淡的眉宇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显示他已有些不耐。可惜他这动作十分浅淡,不是熟知他xingqíng的人察觉不到。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