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但却是一双很动人的手。
肖童莫名联想起一个人。一个他前世在武侠书中看到的人物,那个喜欢拿著小刀雕木头的李寻欢。
肖童看著他两鬓间的点点白发,忽然觉得迦罗遥很有李寻欢那种人未老心已老的沧桑之感,甚至连他温润的xing子,清俊的容貌都有些相似。只不过他手上那枚戒指,却感觉很像前世的结婚戒指,连戴的位置都一样。
不知道和自己那枚是不是一对?
肖童转著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发呆的时间很短,迦罗遥见他没有声音,便抬头向他望来。
二人视线一对,肖童立即又想起自己刚才的莽撞来。
居然去抚摸了这个男人的唇瓣。自己真是疯了!
他脸上一红,道:「罗老爷,小姐睡了,我、我还是先下去吧。马上该停车用膳了。」说著也不等迦罗遥回答,连忙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子荷见他出来,冲他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他的笑声也没怎麽著,却让肖童想起刚才的事qíng,脸色更红,低头匆匆离开。
子荷摇了摇头,暗道白公子虽然又失了忆,但这面子薄的xing格还是没变,只怕王爷又要吃苦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沈。
这麽多年来,王爷和白清瞳的事qíng他一直看在眼里。当年白清瞳年纪小,辜负王爷的qíng意,那也没什麽好说的。qíng爱之事,本来便半分勉qiáng不得。
後来白清瞳落马失忆,莫名地爱上了王爷,当时大家都以为王爷心愿得偿,总算苦尽甘来。谁知後面风波不断,白清瞳去从军,最後却因落水再度失忆。这下可好,不仅把王爷忘得一乾二净,连自己的亲生骨ròu也不记得了。
子荷亲眼看著小郡主出生,知道王爷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仅腿上的经脉再也无法恢复,连身子也受了重损。而这些,不论是当初的白清瞳,还是现在的肖童,统统都不知道的。
子荷暗中握紧拳头,望了望车门紧闭的马车,又瞟了眼已经上马赶路的白清瞳。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白清瞳重新回到王爷身边。不仅为了王爷,也是为了小郡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完成王爷的心愿!
子荷一向是个行动派。这次迦罗遥本来想借著女儿生病的机会,将肖童骗进罗府,谁知肖童不知脑袋哪根筋不对了,突然想去京城。
事後迦罗遥在书房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什麽能让肖童突然产生这个念头的线索,便命人暗中监视,发现肖童还真是死了心要上京,到处在筹盘缠。
子荷见状,便怂恿迦罗遥带肖童一起回京。他知道王爷有自己的顾虑,但是京城毕竟是肖童生长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去了那里也许能激起他的一些回忆。
迦罗遥被他说服,於是才有了请肖童做护卫与他们一起回京的计划。
子荷旁观者清,经过他的仔细观察,知道肖童对王爷其实还有感觉,差得就是那点点推动和火候。所以在此後的一路上,子荷不遗余力地的给二人创造机会,而且每次都十分巧妙,让肖童没有丝毫怀疑。
再说肖童,他自然不知道子荷的打算。自那日之後,迦罗遥仍然经常叫他去马车上陪伴梦儿。
也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罗老爷便莫名地心虚紧张,总是想到那日意外的一吻,手心里都是汗,话也说不利落,简直、简直、简直就像青chūn期qíng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肖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慑到了,想和这位罗老爷保持距离,但也不知怎麽就那麽巧,马车里经常只剩下他与罗老爷父女三人。
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尴尬和别扭,但罗老爷好似当那日的事qíng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切如常地与他相处,时间久了,他也便慢慢自然了下来。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赶路,从清泉镇到京城距离不近,一个月的行程由於梦儿体弱,硬是走了近两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由於子荷的刻意安排,肖童与迦罗遥经常朝夕相处,已经十分熟悉。子荷见时候差不多了,再有几天也快到京城了,便开始安排自己的计划。
要说子荷这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关键时候,竟颇能让人出乎意料。便是迦罗遥这样的人物,也被他算计其中。
这日傍晚,一行人「不小心」错过了可以留宿的村镇,只好露宿荒郊,在山脚下找处避风的地方休息。
几名护卫手痒,相约去林子里打猎,肖童也想随行。谁知子荷刚服侍迦罗遥下了马车,唤住他道:「肖公子,我家老爷这几日一直在马车上坐著,难得出来透透气。我记得前面不远有条小溪,不如你与我一起带老爷去那边钓鱼可好?」
「钓鱼?」
子荷笑道:「现在天色尚早,钓鱼也不费什麽力气。老爷,您正好也可以散散心,您说呢?」
迦罗遥慢慢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你带我过去就可以了,阿童可以随他们一起去打猎。」
子荷皱了皱眉:「我带您过去自然没问题。不过这荒郊野外的,我又不会什麽武艺,万一遇到野shòu怎麽办?要不……让陈护卫与咱们去吧。」
不会什麽武艺?
迦罗遥忍不住眉角一抽。他最近发现子荷面不改色扯谎的本领越发高明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还有更高明的本事呢。
肖童看了看正在忙碌生火安营的陈护卫等人,道:「高管家,还是我和你们去吧。陈大哥他们正忙著呢。」说著找了个竹篓,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前面开路。
三人过了林子不远,果然看见一条小溪。溪水湍急而清澈,在这盛暑之季十分清凉动人。迦罗遥见了,心头也透出欢喜之意。
肖童观察了一下,兴致勃勃地道:「这条溪水浅,不如我下去抓两条好了,用不著鱼竿。」
迦罗遥在旁笑道:「你是见这溪水清凉,想下去凉快凉快吧?」
肖童被戳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有那麽点意思,罗老爷您看……」
迦罗遥冲他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大夏天的,凉快一下也好。」
肖童欢呼一声,立刻脱去上衣,露出jīng壮健美的身体,卷起裤腿,甩下鞋子跳了下去。
子荷将迦罗遥推近小溪边,道:「老爷,您在这里歇会儿,我回去取点东西。」
迦罗遥知道他有意让二人独处,也没说什麽,应了一声。
子荷走後,肖童专心地在溪里抓鱼。他本事确实了得,这一年多来身手越发灵活,抓鱼实在小意思。
肖童现在已经逐渐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成长为一名矫健挺拔的青年。他肌理分明,身材修长,赤luǒ的上身洒满水珠,在夕阳的映照下十分xing感诱人。
迦罗遥在岸边著迷的看著他。
这是一副多麽健康美丽的身躯,而这副身躯的主人,还是他从小看著长大的心爱之人。
迦罗遥想起白清瞳小时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忽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但更多的,则是对现在这成熟俊美的青年满腔无法言述的热爱之qíng。
已经长大的青年,已经失忆了的人,还会再一次……爱上自己这个残疾吗?
迦罗遥又是欣赏,又是酸涩,痴痴望著他,心中怦然跳跃,感觉久违的qíngyù在自己体内缓缓复苏。
他拉了拉身下的薄毯。即使是这三伏天气,他也从没撤下过可以掩盖双腿的毯子。
「抓到了!我抓到了!」肖童忽然欢呼一声,双手抓著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大鱼,冲迦罗遥叫道:「快!快!竹篓!」
迦罗遥刚才看著他入迷,直到他高叫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寻旁边的竹篓。谁知竹篓放得有些远,他伸手去构,但轮椅突然一滑,他猝不及防,只听「咕咚」一声,竟华丽丽地连人带轮椅栽到了溪水中。
他身有残疾,无法站立。这条小溪虽然不深,但也足有半人高。他这一下掉进溪水里,立即没顶,扑腾起来。
肖童吃了一惊,慌忙扔掉手里的鱼扑了过去。
「罗老爷,你没事吧?」
「没、咳咳……我没……」
肖童抱著他浮出水面,迦罗遥攀著他的双肩,呛得直咳。肖童想将他拉到岸上,谁知一转头,却见轮椅已经顺著溪水流远了。
「哎呀,轮椅!」
迦罗遥也大惊:「不好!快捞回来。」
这副轮椅并不是他平时惯用的那辆,而是为了掩藏身分,以竹子和木头为原料制作的简单轮椅。此时落入水中,便随著湍急的溪水上下沈浮,渐渐远去。
肖童慌忙将还攀在他身上的迦罗遥送上岸边,自己沿著溪畔追过去。谁知眼见快要追上,忽然膝盖一软,好像被什麽东西击了一下,登时扑倒在溪边泥泞的土地上。
迦罗遥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岸边一块gān净的圆石上等著。过了好一会儿,看见肖童一瘸一拐,无jīng打采地从小溪那边转过来,双手空空。
肖童不好意思地道:「罗老爷,对不住,我刚才脚滑摔了一跤,没追上。轮椅被溪水冲走了。」
迦罗遥忙道:「摔著了没有?有没有磕到哪里?」
肖童心中一热,觉得罗老爷真是厚待自己,愈加惭愧。
「我没事。就是脚扭了一下,没摔到哪里。」
迦罗遥皱了皱眉:「过来我看看。非 凡 論 壇」说著拉他在身边坐下,一检查才发现他左脚踝果然扭伤,还挺严重,已经高高肿起。
迦罗遥给他揉了揉:「还能走路吗?」
肖童道:「应该没问题。」说著站起身想走两步,谁知一迈腿,立即「哎哟」了一声,坐倒回去。
「快别动了。你扭伤了经脉,不能随意走动。」
肖童大急:「我真没事。刚才还可以走的。」
迦罗遥怒道:「不许逞qiáng!就是你刚才逞qiáng,所以现在伤得更厉害了。」
肖童看了眼自己肿得和馒头堪为一比的脚背,也知迦罗遥说得有道理,不由懊恼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轮椅没了,我又走不了,怎麽带您回营地去。」
迦罗遥顿了顿,道:「无事。待会儿子荷便会回来了。」
肖童这才松口气道:「对对,我们等等高管家。」
此时夕阳已经快完全落下,虽是盛夏,但傍晚山里的天气还是有些凉。一阵清风chuī来,拂动迦罗遥身上单薄湿漉的衣衫,好似瑟瑟发抖的样子。
但这其实完全是一种错觉,要不是不想让肖童怀疑,他早用内力蒸gān湿衣了。
肖童这时冷静下来,见迦罗遥好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忙左右看看,见自己下水前脱掉的上衣扔在一边,便单腿跳过去拾起,又蹦了回来,给迦罗遥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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