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王爷看著办吧。」白清瞳的口气有些生硬,赌气道。
迦罗遥看著他那熟悉的、略带倔qiáng和委屈的神qíng,彷佛又回到了他失忆前二人僵持的状态。静了一会儿,道:「那还像往年那麽办吧。你喜欢热闹,也可以把你的朋友们都请来聚聚。」
「不用了。他们不喜欢靖王府。」
白清瞳冲口而出,可是立刻又後悔了。他惴惴地回头看著迦罗遥,见他神色如常,只是面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迦罗遥努力扯动嘴角,笑了笑道:「那随你好了。你也是大人了,今後有何打算?」
「什麽打算?」白清瞳为自己刚才伤人的话语感到後悔,但听见迦罗遥这麽说,忽然心里一紧,有些不好的预感。
迦罗遥转动轮椅来到那面地图前,道:「你失忆前,一直说想去边关参军。我觉得你那时候年纪还小,始终没有同意。不过这些日子我想了想,你也大了,总留在我身边会耽误了你,出去锻炼一下也好。」
白清瞳身子晃了晃,望著他的背影,颤声道:「你是什麽意思?」
迦罗遥静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觉得你留在辰京也不甚开心,倒不如满足你的愿望。你一直想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大将军,所谓虎父无犬子,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你要赶我走?」白清瞳不可思议地打断他的话。
迦罗遥似乎有些吃惊。他轻轻侧过头,白清瞳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鼻梁和下颌。
「赶你?我怎麽会赶你走?我永远不会这麽做。你……你不愿意?」
白清瞳似乎有些恼怒,坚定地道:「当然不愿意!」
迦罗遥顿了顿,声音低哑:「为什麽?」
白清瞳烦躁地走了两步,有些混乱地道:「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要想去边关会自己跟你提!总之、总之,我不愿意现在去。」
「可是你留在京里……总会有些闲言碎语。我以前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那又怎麽样?」
迦罗遥霍然转过轮椅,直直地盯著他:「纵使有人传言你是我的男宠,你也不介意?」
白清瞳拧著眉挥了挥手,不耐地道:「管得了人吃饭,还管得了人说话吗?别人传什麽关我什麽事?」
「可是你以前……」
「都说了以前怎样我不记得了。反正我现在不在意,谁爱说谁说去,我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为什麽怕别人说?」
迦罗遥眸中一亮,却不动声色地道:「那你为什麽这些日子躲著我?」
「呃……」白清瞳一下子噎住,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没躲著你啊!」
迦罗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盯著他缓缓道:「真的吗?」
白清瞳被他睿智清明的眼神看得心虚,一时又难以解释,不由挠了挠头,道:「我不是躲著你。这个、这个……我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像、好像会被惯坏一样。我需要独立……对!我需要独立!」他终於在紧急关头想到这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
其实他也不知为何要如此否认,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一口拒绝迦罗遥送他去边关的建议。其实这些日子他和迦罗宝、楼静亭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谈到自己的前途问题。
迦罗宝是大齐国的王爷,虽然辈分小了点,但亲王就是亲王,一辈子不出仕也衣食无忧。而且想出仕也不是什麽难事,小皇帝对他这个堂兄是很喜欢的,一直想让他进宫做点什麽。
而楼静亭出身世家,楼家在大齐国的地位不是一日两日,何况凭他自己的学识,参加明年年初的科考出仕也不是问题。
所以这里面算来算去,就属白清瞳的前途最为「渺茫」了。
迦罗宝和楼静亭的意思,都是让他走从军之路比较稳妥。一来他家学渊源,子承父业并不稀奇。二来摄政王掌管军权,边境的将士都是他的子弟,让白清瞳走这条路并不难。
白清瞳对从军之事也不反感。男孩子嘛,谁不想金戈铁马,建功立业,做出点傲世於人的事迹来?何况他不通文墨,驰骋沙场是件让他想想都热血沸腾的事。
不过他自己愿意是一回事,今日被迦罗遥这麽提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也许是少年叛逆期,总之白清瞳心里十分十分地不舒服,非常非常地不乐意,万分万分地烦躁。
「独立?」迦罗遥喃喃重复一遍,似在思索他的意思。
白清瞳已经冷静下来,想了想道:「我确实听到了京城里的一些闲言闲语,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你喜欢……呃,什麽人,是你的自由,别人无权gān涉。我只是最近有点……不太习惯。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容易让我产生依赖感,所以才想和你保持距离。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赖在你身边,也不象话嘛。」
迦罗遥低下头:「是这样吗?」
白清瞳点了点头:「嗯。」应该是……这样。
迦罗遥微微一笑:「那好吧。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好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好了是否去从军,再告诉我吧。」
「嗯。」白清瞳又重重点了点头。
晚上回到卧室,白清瞳烦躁得睡不著觉。
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麽著了魔,竟然否认了迦罗遥的话。也许是他踏进书房那一刻,看见迦罗遥自己与自己下棋那落寞的身影让他有些怜惜;也许是他跌到地上那残疾削瘦的身体让他有些怜悯。
总之,在迦罗遥质问他的那一刻,非凡论坛 傲雪凝香 整理收藏 他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那样的理由而避开他。
白清瞳十分清楚他对自己的异样感qíng,可是困惑的是,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讨厌迦罗遥的感qíng。
於是,他烦躁地扯了扯头,辗转一夜,失眠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爬了起来,顶著两个大黑眼圈胡乱梳洗完毕,转身出了院子。在王府转了几圈,竟不知不觉来到迦罗遥的院子外。
白清瞳望了望院门上空dàngdàng的门匾,不明白迦罗遥为何不给自己的院落起个名字。一边想著,一边迈进了内院。
「白公子?」
他刚走近迦罗遥的寝居,迦罗遥的贴身小厮兼侍卫子荷正好端著热水从走廊下转了过来,看见他吃了一惊。
「您这麽早来给王爷请安吗?」
「啊……嗯。王爷起了吗?」
「已经起了,御医正在看诊。您……要不过会儿再来?」
「看诊?他病了吗?」白清瞳惊道。
「不是啊。是每天惯例为王爷治腿而已。」子荷知道他失忆,便对他解释道。
「哦。」白清瞳这才放下心来:「那我等他好了。」
子荷见天还未亮,暮秋的清晨又十分寒凉,便赶紧将人请到了屋里。
外间的厅堂很暖和,点著西域的凝神香。不过虽然檀香清雅舒心,但白清瞳还是可以闻见从右侧卧室里传出的浓重中药味。
忽然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哼,吓了他一跳,凝神细听,辨出那是迦罗遥的声音,似乎还伴著御医的细细低语。
他有些不安,觉得迦罗遥刚才那声音可不像怎麽舒服。正好子荷从卧室里出来,忍不住问道:「王爷的治疗还要多久?是、是怎麽给他治的?」
「还需要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吧。至於如何治疗……这个请恕子荷不能多嘴。」
白清瞳关切地道:「我刚才听见王爷的声音,好像不大舒服。」
子荷犹豫了一下,神色略有不忍,小声道:「一直是这样的,有时候王爷忍不住了,会哼几声。不过已经习惯了,其实、其实也没什麽。」
白清瞳皱了皱眉。
子荷忽然想起:「王爷说了,让您等在这里不合适,都是药味,怕冲了您。王爷请您去前厅等候。」
白清瞳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这还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即使白公子失忆前也没如此做过。
子荷见他这麽关心王爷,当然高兴。不过刚才王爷的话他也不敢违背,再度劝道:「您还是先去前厅吧。待会儿王爷诊疗完毕,还要换上官服准备上朝,时候不短。」
白清瞳一屁股坐到坐榻上:「我就在这里等。」
子荷看这公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只好无奈道:「我去给王爷端药,您先喝点茶吧。」
白清瞳又坐了好一会儿,子荷从外面匆匆端了碗药进来,走进内室。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声音,一个留著胡须的中年御医带著一个年轻的助手走了出来。
「白公子。」那御医向他施礼。
白清瞳认识他,正是他初醒那会儿为他看诊的宫中名医王御医,便回礼道:「王御医,您辛苦了。」
王御医摸著胡子笑了笑:「白公子多礼。王爷今日的例行诊治已经完毕,老夫先行告退了。」
「王御医请。」
王御医带著助手施礼告退,白清瞳望著那紧闭的卧室,忽然鼓起勇气,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传来迦罗遥的声音:「进来吧。」
白清瞳推门进去,立刻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非凡论坛 傲雪凝香 整理收藏
迦罗遥斜倚在窗边的一张软榻上,长发披肩,并未梳理。身上穿著一层单衣,深凉的暮秋可以看出那单衣上全是汗迹,竟已经湿透了。他身旁放著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黑漆漆的,全是药迹,已经凉了。高管家也在,正指挥著几名小厮收拾屋子。
迦罗遥拉了拉身上的毛毯,对白清瞳微微一笑:「你怎麽这麽早过来了?天还没亮呢。」
他刚做过诊治,似乎jīng神有些不济,倦倦地倚在榻上,长睫低垂,面色苍白,额上还有虚汗。
白清瞳从来见他都是整整齐齐,衣饰高贵,神态端庄,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竟有一种病态般的虚弱美感。
白清瞳忽然觉得一刹那心中怦然而动,竟产生想好好照顾他,陪伴他的念头。不过他立刻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整理心神,镇定了一下,道:「我今儿起得早了,想过来陪你一起用早膳。」
迦罗遥看看天色:「我辰时还要上朝,从来不去正厅用早膳的。」
「啊。」白清瞳不知道他这规矩,一时有些失望。
迦罗遥顿了顿,道:「难得你今天过来,那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吃吧。」
白清瞳听了,立刻咧嘴一笑:「好。」
迦罗遥看著他的笑容,也回他一笑,下意识地又拉了拉身下的长毯。
子荷捧著朝服进来,白清瞳又到外间等候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梳洗之声。过了一炷香时间,迦罗遥坐著轮椅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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