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园之中,只有飞桥那处最为暖和,离温泉稍微远一些的观云楼只如初夏,温度适宜,穿多一些也不用脱,少一些也不至于寒冷,所以白苏才会请顾风华来这里。
转过一道假山屏障,便到了观云楼的院中,一进园,便看见一袭玉色广袖华服正在园中闲逛,他听见脚步声,转过头,上下打量白苏一会儿,乍然一笑艳过十里桃花,“你这妇人,果然是求出了。”
能有纳兰修之才的妇人,断不会甘于屈居人下。
“风华公子风采依旧。”白苏向他走来。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仆从开始点起灯笼,烟雾氤氲中,玲珑的八角楼被火光照亮,飘渺似仙境。
“本公子向来都是如此。”顾风华毫不谦虚,他环视一圈,问道,“此园是你建的?”
“正是,此园耗费尽了素的心血,一砖一瓦,一糙一木,莫不是出自我手。”白苏说的是设计,这里着实费尽了心力,可说是集白苏所学之大成,她光是想办法把温泉的热气聚集便用了半年之久。
“我大兄可来过此处?”顾风华也无需旁人指引,径自走进屋内。
“无,但此园是我为他设计,我走后,他也随时可以来这里。”白苏随着他进屋,在几前坐下。
顾风华侧靠在几前,语调慵懒的道,“倒真是给他拣着宝了,这功劳可都是我的。不过,以我对大兄的了解,你啊,早晚得回来。”
“如何说?”白苏问道。
顾风华漫不经心的捋着他那几根乌黑的发丝,一双桃花眼隐含笑意,“我大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控制的,即便皇上也不例外。”
这话白苏倒是相信,并且,顾连州的母亲是被雍帝赐死,他心中不可能不恨。
“早些回到他身边吧,从小到大,你可是第一个能近他身的人。”顾风华带着玩笑的口吻,令人难辨真假,也不等白苏多想,便又道,“今日请我来,所谓何事?不会只是要我向大兄转jiāo这园子吧?”
“这只是其中之一。”白苏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令十三呈给他。
“那我一个别苑中库房的钥匙,里面有我这一年多来收集的珍宝,约莫也值一万金,是今年给黑甲骑的资助,另外一封信,请帮我转给......给少师。”白苏冲顾风华行了施礼。
静默了片刻,顾风华问道,“你决意要走,为何还要资助黑甲骑?”
白苏道,“君志在天下,素恨刘皇室,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顾风华微微一凛,他知道这个妇人不简单,却也没想到她一眼便能看穿他的野心。是了,早在景chūn楼政议会,她扮作纳兰修之时,便就曾出言提醒过他。
或许,拉拢不到顾连州做智囊,拉拢一下白苏也一样啊
白苏忽略他灼灼的目光,继续道,“这战事一起,没有个几年难以平定,更何况,有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恨不能把水搅的更浑。”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苏意有所指的看了顾风华一眼,那意思在明确不过——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不过,素亦是那别有用心之人。”白苏叹息道。
白苏虽然不算心怀苍生,却也不想令无辜的百姓受难,但她所需行的事非得乱世才可,所以即便问心有愧,她也不得不去趟这一趟浑水。
再说,她顶多也只算从犯。
第二卷qiángqiáng相遇第180章意想不到的人
第180章意想不到的人
“大兄为了你,限我在五日之内解决云庆王。”顾风华忽然道。
白苏心底微微一颤,“为何与我说这些?”
“他为了你如此bī迫于我,难道你不应该助我一臂之力?”顾风华说的理所当然。
白苏瞥了他一眼,心中自然明镜一般,即便没有顾连州授意,他也会除掉云庆王,顾连州不过是在恰好的时机,恰好提醒了他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兵不刃血啊只需找对的人,说几句合时的话,便不费chuī灰之力的灭掉敌人,顾连州比她想象的要腹黑的多。
“他拿什么bī迫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你可以不做嘛”白苏故意说的云淡风轻。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黑心”顾风华起身,自哀自怜的叹道,“想我顾风华,这般华丽无双,风/流倜傥之人,却只能被jian人所迫,这是怎样一个沉痛又无qíng的天下啊”
“所以必须要毁灭吗?”白苏被他这形容逗乐,遂接道,“那风华公子华华丽丽的毁灭它吧,素先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躲。”
顾风华大袍翩翩的朝门外走去,“黑心肝的兔子”
说罢,竟是直接省略了寒暄告别的礼节,径自离开了,这般来的也随xing,走的也潇洒,白苏暗自纳闷,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谋权的野心?
不过,幸好今日请了他,否则她若是冒然出手对付云庆王,说不定会扰乱他原本的计划。
既然有顾风华出手,应当是万无一失了,妫芷也已经回来,那么,她已经随时可以离开。
早在半年前,白苏便令婆七在姜国收了一些剑客,购置田产,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姜国位于宁国、雍国、北魏,三国jiāo界之处,是一个很小的国家,面积还不足雍国的一个郡,那里多是山地,jiāo通往来并不便利,几国jiāo战时亦很少会从姜国借道,而且能够耕种的田地极少,所以三个大国也不屑打它的主意。
真正的权贵公卿们自也是不愿意去那等穷乡僻壤,所以白苏在姜国购下几十亩的田地,和七八座山头之后,便已是姜国数一数二的权贵了。
在尚京度过最后一晚,白苏打算立刻启程,从此处到姜国需三月余,碰到大雪阻碍或许需要更久,而且若是等雍宁两国全面开战,恐怕想走都走不了,所以白苏打算次日凌晨便出发。
临走之前,白苏换做男装,去见了福缘和尚,所说之言净是晦涩难懂的禅语,就连妫芷也不甚明白,究竟是何内容。与福缘和尚作别时,白苏赠给他一本《金刚经》的译文,这是白苏一个多月的成果。
鸠摩罗什翻译《金刚经》的版本措辞用句甚美,在这其中白苏又加了自己的诸多注解,使得原本天书一般的**变得简单易懂。
福缘和尚得了此书,如获至宝,甚至认为白苏如果剃度做尼僧,必然能涅槃成佛。
看着福缘和尚那认真恳切的目光,白苏吓的落荒而逃。她只不过认为佛经里面有些大彻大悟之言能令人忘却诸多烦恼,断断没有出家为尼的打算。
白苏行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在府中布置一番后,便趁着天还未大亮,带着百余名剑客从纳兰府后门到达城外,转向东走,之后再南下。
在夜色朦胧之中,庞大的车队马不停蹄的在官道上疾驰,冬夜寂寂,旷野无人出没,饶是道上还有厚厚的雪,待到天亮之时,车队也已经距离尚京十几里。
白苏的车是经过改造的,把轮子卸掉之后便是雪耙犁,卸下来的轮子全都装在一个专用的雪耙犁上,往南去天气会渐渐变暖,可能不会有这么多雪,到时便可以装上之后再行路。
随着渐行渐远,白苏的心忽然轻松下来,伴着隐隐腐蚀的疼痛,并且随着越来越放松的心qíng,那疼也愈发明显。
因是正逢战事,又是大雪阻路,所以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也不曾遇见,但是埋在雪下面有多少尸骨,那就不得而知了。
行至午时,车队已经进入了陇城境内,这是距离尚京最近的一个城池。
“主公,是继续疾行,还是休息片刻再走?”倨上前询问道。
倨是川中人,对山路比婆七要熟悉,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所以此次便留婆七在尚京打理事务,让倨带车队前往姜国。
白苏探出头,雪地折she的光芒明亮刺眼,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开始打量周围的qíng形,官道旁边有一片小林子,因是冬日,叶子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gān,那个林子一眼就能看见边。
林侧有一条小河,河岸被大学覆盖,河水已结成冰。
“在林子边生火煮食吧,我们不入城。”白苏道。
这么一大队人马,只要入城立刻便会被人发现行踪,虽则她也不是什么通缉犯,却也不想bào露路线。
“是”倨得了令,立刻扬声道,“停步在林侧休息进食,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行。”
剑客们欢呼一声,把马匹停在林侧,马缰系在树上。
白苏披着大氅下车,欣赏这雪原风景。
为了行路方便,白苏和几名侍婢都做了男装打扮,时下虽并不要求女子足不出户,可如此做来,也能避免因色相招来不必要的灾祸。
一行人停好车马,便在迅速的将厚厚的雪堆踩平一大片,然后从装载货物的雪耙犁中取出火炉,开始生火煮食。
这种天气根本生不起火堆,只能吃一些gān粮,白苏命人带着这些火炉,以便路上煮些粥之类的热食暖身。
白苏拢着大氅,缓步向河边走去,地上扑的雪,白皑皑的,厚厚软软,太阳虽明亮,却似乎并无温度,只是将白雪和冰面映照的明晃晃的,晶莹耀眼。
今日无风,站在河岸边时,有些许细细的微风chuī来,倒是十分舒慡。
“拿琴来。”白苏道。
“是。”十三应声,飞快跑回车内,取出了琴和厚厚的羊皮软垫。
白苏盘膝坐在羊皮垫上,把琴搁置在膝盖上,轻轻拨弄起来,欢快却又庄严的曲子从指尖流泻而出,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显得浑然天成。入目之处,皆是纯白,这曲子宛如dàng涤了世间一切肮脏污秽,仿佛开天辟地之初,浩浩天地之间,便是如此纯真无暇。
一时间,剑客们都怔住了,似乎心中被彻底的洗礼一遍。
白苏闭眸弹琴,一袭浅青色的广袖宽袍,披着墨色大氅,脖颈间是白色的狐狸裘,莹白如雪的面容几yù与雪化为一体,融入天地之间。
一曲《普安咒》终了,白苏心中稍稍好受了些,离别的痛楚似乎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啪啪
两声击掌,接在尾音处,显得有些突兀。
白苏扭头看去,但见一袭白衣远远立于官道之上,眉目如画,雪光映照在他白瓷般的肌肤上,隐有光泽流动,清透温润如琉璃般,貌若仙人。
他看见白苏的容貌时,也是微微一怔,旋即愉悦的笑出声音,朗朗如chūn日暖阳。
“宁温公子”香蓉看着那人低呼,宁温是宁国送来的质子,连每月十五去鱼洛接信,都得经过皇上批准,没有道理在此出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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