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_蓝云舒【下部完结】(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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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仪身子一震,险些没脱手甩下车帘,忙又一把紧紧攥住,停了片刻,才缓缓回头看去。

  马车旁,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勒马看了过来,身上虽是穿着件 紫色绫袍,却依然显得雄壮威武,锐气b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程务挺。 慕容仪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大郎一向安好。”

  程务挺瞧着她身上的素色衣裳,眉头皱了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还以为自己瞧错了人,原来……看不出你家郡公还有这分心思! ”

  他的神色虽是竭力镇定,嘴角还带着点不屑的冷笑,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掩不住的烦躁,整个人的气势似乎也变得有些yīn郁。慕容仪瞧着他的神色,只觉得说不出的碍眼,忍不住道:“大郎今日不也过来了么?又何必说这种话!”

  程务挺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慕容仪:“你知道什么!我那天不就让人跟你说清楚了么,程某人敢作敢当,问心无愧!今日也不过是公务在身,偶然路过此地,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

  慕容仪怔怔地看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带着她一眼就能瞧破的虚张声势的怒气,一股失望不可抑制地漫上心头。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你说得对,果然是我想错了。”

  程务挺怔了一下,扭头看着远处,嘴角撇了下来:“你们女人家又知道些什么!”

  慕容仪突然觉得眼前的面孔是如此陌生,自己一直刻在心底的、那个曾在虎口下飞马救过她的邻家兄长、那个阳光般慡朗gān净、雄鹰般正直高傲的英武少年,原来早已泯灭在时光的长河里,已变成了一个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然却根本不敢正视这一切的俗世男子。而她,为了这个错觉,到底付出了什么?

  她嘴角微翘,语气里带上了一点透骨的凉意:“是啊,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务挺yīn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拨马就走。车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这不是平原郡公程将军么?”

  麹崇裕不知何时已带马来到车后,身上一袭雪白的袍子把他清冷的面孔L映衬得皎然生寒,此时瞧着程务挺,虽然脸上也没什么表qíng,整个人却分明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屑” 二字。

  程务挺脸色更是难看,昂首道:“麹郡公!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恕不 奉陪!”

  麹崇裕点了点头程将军自然是军务繁忙的,所以听闻昔日长官去世,定然要回来看看才放心。如今将军不但如愿以偿,而且永绝后患,自然要锦衣骏马,前来巡视一番,才会让人晓得将军的威风! ”

  程务挺原本已拨转马头,听到这些话,脸色渐渐铁青,回头怒道:“无知鼠辈,也敢胡说八道!”

  麹崇裕神色依然平淡:“麹某不敢与将军比胆,自然只敢说说而已,那种忘恩负义、让家族蒙羞、让天下不齿的事,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做的。”

  慕容仪看着两人,心里一阵混乱。麹崇裕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原是慕容仪最不喜欢的模样。她出身将门,从来都觉得男儿就该豪慡英武、快言快语,这成天风流自赏、yīn阳怪气的,又算什么大丈夫?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神qíng散漫,却自有风骨的丈夫,再看看怒目圆睁,却色厉内荏的程务挺,她突然发现,自己也许错得比想象得还要离谱。

  程务挺咬牙怒道:“裴尚书他首鼠两端,心术不正,原该如此下场。至于你,程务挺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这趋炎附势的兔儿爷来评说! ”

  慕容仪顿时脸上变色,站起来斥道:“程务挺! ”

  程务挺“哼” 了一声,回头挥鞭就走。慕容仪担心地回头看着麹崇裕, 却见他脸上不但没有怒色,反而渐渐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心里不由“咯燈”一下,忙叫了声玉郎!”

  “放心,我只是还欠着裴守约一顿酒,眼下终于想到该拿什么来还上这账了。”麹崇裕抬眼瞧着程务挺远去的背影,微笑着一字字道,“总有一日, 我会亲手割下他的头颅,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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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此qíng可悯此心可诛

  洛水岸边,天津桥畔,堤上的垂柳依然年年被chūn雨染绿,又在秋风起时飘落满河huáng叶;在柳荫之中也依旧嬉戏着幼童少女,那欢快娇憨的笑脸, 仿佛浑然不知已是换了人间。

  这一年,在开chūn前后的两三个月里,大唐就改了三个年号,换了三位天子。不,确切来讲,应该是四个——如今谁不知道,洛水边的那座皇宫里, 真正临朝听政的早已不是天子李旦,而是太后武氏!

  不过对市井儿女来说,谁做皇帝又有什么打紧?只要金谷园里的chūn风 依然薰软,铜蛇巷里的秋雨依旧缠绵,那游chūn赏秋的贵女公子也依旧美貌多qíng,就足够了。便是被那场天翻地覆的变故震慑住的洛阳官宦人家,在屏息静气地观望了半年之后,也渐渐地放下心来——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宰相也还是那些宰相,天下还是那家人说了算,大伙儿又何必去计较做主的到底是儿子还是母亲呢?

  因此,就算九月初六,太后武氏再次宣布改元,又把官名彻底换了一遍,朝野也依然一片平静。眼见又快到重阳佳节,升级为“神都”的洛阳城愈发热闹起来,叫卖茱萸和jú花酒的声音随处可闻;而洛水北岸,在那座刚刚改名“太初”的雄伟宫城里,更是枫叶漫山,秋jú遍地,从头到脚换上了节日装束的宫女们在红叶huáng花间翩然来往,为这片秋光更添数分明媚。

  不过,这样的安宁到底难以持久,重阳这日的清晨,宫域南边的百花苑内便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没多久,几位管事宫女都匆匆赶了过去,一踏入jú花棚,几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棚子里的花圃原是用于培植各色名贵jú花,待得花开时再移人瓷盆,送到各处。而此时,花圃中那株开得最艳丽的双紫,顶上双花中的一朵 却耷拉了下来,硕大的花朵要断不断地垂在那里,好不丧气!

  照看这处花圃的小宫女又是伤心又是惊恐:“不关奴婢的事!奴婢知道这花金贵,昨晚临睡前还来瞧过,那时是好好的,谁知今早过来就这样了。”

  几个管事也都脸色yīn沉,这花可不是金贵得很?上官才人最爱jú花, 几日前才亲自挑中了这一株,说不定是要献给太后的,大家还指望着用它换个彩头呢,谁知眼下却成了这副模样!

  领头的管事宫女沉着脸道:“查查这花是怎么掉的?”

  一个小宦官小心地走进花圃,避开旁边的花丛走到紫jú跟前,托起花梗的断口仔细看了几眼:“像是被人掐掉的。”

  管花的小宫女脸都白了: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几个管事相视一眼,心里都是了然:多半是自己人捣鬼!有人便出去召集照看花圃的宫女,有人去问附近的洒扫仆役,花圃外的空地里,没多久便跪了一地的人,却都是一问三不知。管事们正焦头烂额,突然有人报道:

  “上官才人到!”

  上官婉儿显然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脸色着实不算好看,待走进花棚瞧 见那株双紫,眉头自是皱得更深。她在花棚里走了一圈,到底还是在另一处花圃挑中了一丛五朵并开的huáng色jú花:“先移了这株,用刻花白瓷盆。”

  有内侍立刻小心地将huángjú移到早已准备好的瓷盆里,上官婉儿左看右看,还是不大满意,回头看着那株双紫,语气便带上了几分责怪:“你们怎么这般不小心!”

  管事宫女连连告罪:“是奴婢们疏忽了,下回一定当心,还请才人恕罪!”

  “恕罪?”上官婉儿冷笑两声,伸手一指那位依然哭天抹泪的小宫女, “这婢子看护不周,自己去领十棍吧! ”

  小宫女吓得跪在了地上,想求饶却又不敢开口。跟她一起的小宫女们有的不忍,有的庆幸,更有平日跟她关系好的,上来悄悄地安慰了她几句。 却听上官婉儿又道:“其余看管花棚的婢子,都去领二十棍! ”

  几个原本已松了口气的宫女顿时都面如土色,大叫冤枉。

  上官婉儿冷冷地道:“没人动,这花自个儿会掉?动手的,必然是你们中的一个,我打的便是她!至于其他人,记着这顿打的滋味,下次就晓得凡事要多留个心,多生双眼了!”

  这话一说,几个小宫女里伶俐些的已不敢再大声哭叫,管事们心头更是骇然,上官才人眼里果然是不容沙子的,接下来会不会发落自己?有人便忙忙地低声问:“库狄御正呢?怎么没人去跟御正报个信?”被问的人早苦了脸怎么没去?御正不在,昨儿便回家了!”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这事儿原不稀奇,御正两年前进宫时就得了太后的恩典,不但可以带幼子同住,还可以时常回家看另外几个孩子,她平日虽不常用这恩典,可今儿是重阳,少不得要家去的,偏偏今日出了事,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见有内侍上来拖人,几个小宫女便是不敢再叫的,也吓得哭泣不止,管事们只得呵斥几句,正乱着,突然有人叫道:“御正来了! ”

  棚子下头顿时静了下来,几个管事娘子相视一眼,眼里惊喜,面上都不敢显,那些小宫女们已绷不住露出了欢喜和期待。上官婉儿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时脸上的笑容却比身边的鲜花更显娇妍。

  就见花棚外头,围着的人群往两边一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侍女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她穿得极为素淡,褐色的发髻里也明显有了银丝,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却依旧晶莹清澈,让人几乎看不出身份年纪来。目光微微一转,人人都觉得她看的就是自己,正是武后两年前钦点的御正库狄琉璃。

  上官婉儿也迎上两步,笑着行礼:“夫人是什么时辰回宫的?如此小 事,怎能劳动夫人大驾?”

  琉璃笑着点头回礼:“我是刚进宫,正想找你,听人说你到这边来了。怎么,这边可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婉儿瞟了那领头的管事宫女一眼,管事忙上来把事qíng前后说了一遍,上官婉儿这才淡然道:“这些奴婢还不认罪,正叫冤枉呢! ”

  琉璃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小宫女,有机灵的已磕头道御正明鉴,当真不是我们这些人做的,我们伺候这些花还来不及,敢做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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