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
她将头低下去,哑声道:“我答应银面要好好活下去的,但是我知道,银面他永远只是个影子,等到láng滴子自动化解的那一天,也就是银面消失的那一天……”
西门听得胆战心惊,连忙走向前扶住她的肩,低下头靠近她:“如果你喜欢的是银面夏侯玄,我可以将这个身体让给他,让他活在阳光底下。”
“西门大哥……”映雪挣开他,立即转身,“你和银面都不必这么做,我还不起。”
“还什么!我不需要!我只想看着我的小女鬼好好活着!”
映雪不出声,将轻纱重新裹上发丝,疾步朝前走。她知道当有合二为一的那一天,留下的人会是西门大哥,所以她希望他能为自己着想,找个心爱的女子,忘了她。
“映雪!”他站在原地执着的喊。
她不回头,没入转角,却陡然将背靠在了墙上,蹲下去,无声哭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管是银面还是西门,她都还不起呀。
“傻瓜。”下一刻,一双银色的男人软靴出现在面前,有双手将她拉了起来,语中带着无限怜爱,“就知道在躲着哭,好了别难过,西门哥哥以后再也不乱喊你娘子了,让小女鬼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那可如何是好……”
她哽咽,竟是无语凝噎。而他,望着远方,眉头独自深锁。
*
赫连胤轩带的大军在翌日入夜就到达了海州城外的五里之地,此刻营地上正在扎营帐,燃篝火,穿着盔甲披大氅的连胤轩静静坐在火堆旁,抿唇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几日前他将连鹰派去了南疆,调回云坤留守京城,而他,则亲自带兵讨伐在暗中蠢蠢yù动的右贤王,打算给他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只是这右贤王早有逃生准备,在他的军队包围他的平王府那日,竟是使了空城计,在他的意料中偷偷往北逃遁。
往北逃遁,然后果然是逃到了海州。
他拧眉望着篝火,没有饮酒,只是看着那火星子烧得“辟里啪啦”作响。
其实出征围剿之事,大可让云坤挂帅讨伐,云坤不似连鹰那般执拗,一般都听他命令行事,很让他放心。只是,这次他就是亲自来了,带着某种苦闷,想过一段宫外的生活。
而灭右肩王,是登基后势在必行的事,养一只存有二心的老虎变是养虎为患,所以他很不明白当年父皇为何要留下这个异xing王,并赐封右肩。
“主帅,海州准备大关城门,并逐渐在加qiáng防守,我军今夜可要夜袭?”主将在旁边单膝跪地禀报。
“暂且不要!”他拧眉沉声,并站起了身,转首对主将铿锵道:“兵马未动,粮糙先行,且等粮糙准备充足。”
说着,走进自己的主帅营换了常服走出来,迈步走向自己的战马。
“主帅,你要去哪里?”
他跨鞍上马:“出营走走,你们且加qiáng防守。”
“遵命!”
他马背一夹,朝那大片的糙地策马狂奔起来。
骏马前进的方向是海州,此刻夜幕降临,成外的牧民赶着牛羊往城里走,十分闹腾。他静静望了会,翻身下马,踟躇着要不要走进去。
只是,以他目前的样子也是进不去的吧。
恰好此时传来一阵羊羔的“咩咩”声,十几只奶羊让一个头裹轻纱穿素色宽松罗衫的牧羊女轻轻往城里赶,牧羊女在背对着他赶羊群,由于衣衫宽松,而那颜色又太朴素,故看不出她的年纪。
他不好称呼,只能对着那背影轻轻叫了一声:“你可以带我进城吗?我想进城寻个人,麻烦你……”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大,还是她赶羊赶的太认真,那牧羊女听到他的声音陡然背影一僵,没有回头,也不出声。
他皱眉,牵着马儿朝她走近几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你别过来。”女子微微侧颜,没有裹严实的头巾下露出斑白的两鬓,声音嘶哑无力:“你别过来,小心吓到了我的羊。”
“噢,我不过来。”他牵着马站在原地,静静望过来:“老婆婆,你带我进城可好?我要在城里寻个人,如果你带我进去,我可以赠你一些银子……”
牧羊女不做声,将头上的轻纱裹紧,继续赶她的羊,身影站在羊群里,掩盖住了她手掌的微微颤抖。
“老婆婆……”连胤轩站在后面,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老妇有些奇怪,但是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牧羊女已赶着那十几只奶羊进了城,头上的轻纱被暮色染红,在夜风中一dàng一dàng的,似要将那一头白发挣脱开来,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城门口,连胤轩脑中一个激灵,想起那丝异样来。
“她的手……”他自语,牵着马立在暮色里。她刚才挽面纱的手明明是白皙的,不像一个老妇的手,但她的头发和声音又明明属于白发苍苍的老妇,且刚才在暮光里看得出她的体态有些臃肿。
不肯要他的银子,也不肯带他进城,真是个奇怪的老妇。他薄唇轻抿,墨眸一沉,决定想其他办法入城。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五十二章
映雪在海州城住的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民房,位于四街之外,用木头搭建的房子,是某一农户逃难后留下的。当初不肯答应银面住理事府(夏侯军最高级议事之地),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清净,房子旁边连着一片竹林,chūn风来摇摇曳曳。门前一口塘,塘水清澈,可以用来洗菜淘米浣衣。而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来这里,十分适合她。
此时正值夜黑,她赶着那十几只奶羊进圈,关上栅子门后坐在那门前的小木桥桥头,缓缓揭下头上包裹着的轻纱。
一头银发立即倾泄肩头,及腰,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银光。
她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连眉毛也是,衰老的速度令她惊慌,因为她的声音也随即开始一日一日的呈现嘶哑。她现在出去,没有人认得出她只是个十七年华的女子。
而她的肚子,成了大家的笑柄,一个老妪孕着孩子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呀。
呵呵,她是个老妪了,连那个男人也喊她老婆婆。她将背倚在桥头的木柱上,静静忘着那随夜风摆dàng的湖面,勾唇苦笑,她不知道等不等得到爱上银面的那一天了。
“小女鬼,原来你在这里。”西门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焉然响起,桥面上随即传来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今夜的月色可真美。”他在她身边坐下,双脚放在桥下白袍在风中悠闲摆dàng,“空气也gān净,总算没有血的味道。”
“西门大哥,你今日去了哪里?”映雪收回自己的心思,望向这个男子,自从那日见过右贤王,他便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了,整日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
“陪轻尘游湖。”西门望着湖面上那弯月影,风流不羁的笑。
“轻尘?”西门大哥又恢复他的风流本xing了?
“嗯,轻尘。”西门大哥转头看她,眸中的宠溺一闪而逝,“就是那个与我同年同日同时出生的小郡主,这次她随右贤王回海州了,右贤王打算让我这个幺子认祖归宗。”
“西门大哥……”听着,她浅浅的笑,诚心道:“血,永远是浓于水的,右贤王虽然没有尽过抚养之职,却有赐你生命之恩,更何况他当年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所以今日你们父子团聚……”
“别说这个!”西门打断她,陡然变得冷冷的,“我才没有这样的父亲,如果不是银面那家伙,我才懒得见那老顽固。要知道认祖,这宗,可都是银面认的,等我醒来,银面那家伙早已带我躺在理事府上,以至人人围着我叫小王爷,真受不了……”
“西门大哥,如果你不愿意呆在那,就出来吧。”映雪轻声道,澄清的水眸里有忧伤也有无奈,“不要为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要老想着将这副身子让给银面,一切都为我和银面的将来着想,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你不喜欢我将这副身子让给银面吗?”西门云淡风轻的笑,潇洒一伸手,摘起一片芦苇叶含在嘴里,再双臂手撑,闲适半仰躺着身子,望着月,“只不过呢,我现在不想让了,那家伙本来就是我的影子,凭什么鸠占雀巢……”
“西门大哥……”她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西门斜睨着她:“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既然小女鬼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家伙,西门哥哥我又何苦要来掺一脚,非要放着那么多的温柔乡不要偏要来这自讨苦吃?!我又不是脑袋坏掉了……”说着,眸中闪亮起来,“小女鬼你知道吗?路轻尘那小妮子可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西门哥哥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呢,怎么也压不住,一直到今日都被她那小模样迷得魂牵梦萦。”
“所以呀……”他转头看她,眸中的宠溺与激dàng不再,“这副身子我是一定要抢过来的,可不能便宜了银面那小子……”
“西门大哥愿意呆在理事府,原来是为这个路轻尘?”映雪微微吃惊,但也不太确定。
“嗯。”西门严肃起来,仰面望月,侧脸似是陷在回忆里,“在没遇到她前,我觉得小女鬼是最动人最得我心的,可是那日看到他揭下面纱的第一眼,我才知道什么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那双眼睛,真的好美。”
映雪静静听着,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qíng,然后在他说得如痴如醉的片刻,说道:“西门大哥能想通真好,映雪希望西门大哥能早日抱得美人归,与路姑娘喜结良缘。”如果西门大哥真的想通了,她会好高兴好高兴。
“轻尘倒没问题,就是有个讨厌的老家伙横在中间!”西门撑起身子,很无奈起来:“所以小女鬼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痛苦的呆在理事府了吧,右肩王那老家伙就是拿他女儿做筹码,bī我认祖归宗,让我呆在那座牢笼,而我……哎,银面拿他也没办法,毕竟右肩王是老子,老子的权力永远比儿子大……”
映雪微微蹙眉,望着月影,没有出声。
“小女鬼,你在听吗?”西门望着她沉静的侧影,唤她,才察觉她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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