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艰难的从雪地里钻出来,身上都沾着雪色,那冰冽的雪水顺着领口滑落,整个人被冻的全身僵直,但是却依旧扯着嗓子喊着金邑宴的名字。
“金邑宴!呜呜呜……”多少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全然爆发,苏娇哭的歇斯底里,原本便红肿的杏眼更是眯成了一条fèng,白皙的小脸在寒风之中被chuī红了一片,gān涩的眼泪粘在脸上,gān巴巴的疼。
苏娇觉得,自己虽然说是得幸重新活了一世,但是于她却是丝毫没有进益,她依旧是那么的蠢笨,那么的容易让人掌控在鼓掌之中,上一世蚀骨的疼痛教会了她仇恨,却没有教会她如何对付仇恨之人,她的人生之路依旧是如此的艰难而充满荆棘,而这一切都因为她的蠢笨,她的无知。
想到这里,苏娇哭嚎的越发厉害,把金邑宴的名字喊的支离破碎,嘶哑的发泄,就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嗓子疼的厉害,但苏娇还是一个劲的喊着金邑宴的名字,那嘶哑的近乎gān嚎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院之中清晰可闻,原本就被那jīng壮士兵唬的家家闭门落户的人家这时都忍不住的开了一条窗户细fèng,就看到那身形高俊,面容英挺的男人提马返回,身形健壮的骏马随着男人的动作优美的越过高高的篱笆,落在小院之中,然后男人弯腰,将雪地里一团嚎的厉害的红红绿绿的东西提了上来裹进了大氅里。
冰冷的身体一贴上金邑宴温暖的温度,苏娇便止了哭嚎,耳边是那沉稳暗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嫌弃,“啧,脏死了。”
苏娇的嗓子疼的厉害,她此刻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金邑宴怀里,开口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依旧带着哭腔,但好在qíng绪平稳了不少,只嗓子gān瘪瘪的嘶哑难听,“你怎么不带我一起……”
撒娇似的话原本配上苏娇那娇软柔媚媚的嗓音该的何等风qíng,只可惜苏娇现在的嗓音极其难听,金邑宴只听了一句便用力的按了按怀里那坨软绵绵的东西,在感受到那湿冷的雪水时,脸上颜色愈发难看,冷邦邦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苏娇还yù说话,身下的骏马却是突然而动,她一个不查,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后的金邑宴。
骏马飞奔而起,只一会便在渐渐厚重的雪地之中不见了踪迹,只余下那被落雪慢慢重新覆盖住的马蹄印子。
苏娇在马上被颠的难受,几次想抱怨,却在金邑宴暗黑深沉的眸色之中咽下了喉咙里的话,她的身子湿漉漉的,在温暖的大氅之中渐渐暖gān,但是却发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眼皮也下坠的厉害。
作为敬怀王府的兵卫队,平日里积威甚重,又有金邑宴坐镇,苏娇一行人当然顺利进了城。
此刻正值清晨,冬日里虽然yīn冷,但是早市该有的热闹还是有的。
敬怀王府的jīng兵,不轻易出入,有些第一次看到的,难免多嘴多舌问了几句,却立马被知qíng的给掩住了嘴。
热闹的早市因为金邑宴的路过,而鸦雀无声,只余下那几个小摊子上面的早点冒出蒸腾热气,摊子老板缩手缩脚的用木盖子盖住了那大锅,热气便渐渐消弭,只余下几缕白气混杂着淡淡香味飘散开来。
金邑宴的出色容貌,在金陵城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和他容貌其名的,便是他那一言不合便火爆yīn沉的打人脾气,所以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像苏娇这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人,只能吞着血水往自己肚子里面咽。
当苏娇被提着领子扔在庆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脑袋昏沉的厉害,被这么一扔,即便是身上穿的袄子厚重结实,掩掉了大部分力道,还是让她感觉自己的屁股疼的厉害。
高俊的大马鼻尖喷出一抹白气,马蹄一昂,便咻然不见了身影,那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勒着身下的马匹跟随其后,只余下苏娇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庆国公府的门口,身上裹着一件红红绿绿的大袄子,身形láng狈,哪有世家嫡女的风范。
“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打开,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打着哈欠从门内晃出来,身上穿着庆国公府低等仆役的衣裳,身形gān瘪瘦弱,在看到跌坐在门口被黑发半掩了容貌,浑身láng狈的穿着红绿棉袄的苏娇时,随即上前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妇,敢来这庆国公府门口撒野了,还不快滚!”
说着,竟然动起了手去推搡苏娇。
苏娇原本就头昏脑涨的厉害,被那仆役一个推搡,脚下不稳便磕在了石阶上,好在那石阶上覆着一层厚雪,没有伤到她,但苏娇却感觉自己磕在石阶上的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又陷进了雪地里。
耳边嗡嗡闹闹的还是那仆役嚣张的怒骂声,苏娇撑着一口气起身,眼角却是看到大门口跨出的那个修长身影,gān涩的嗓子拼尽全力挤出了两个字,“大哥……”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那熟悉的葱绿双绣花卉糙虫纱帐,层层叠叠的纱幔上绣着几束摇曳碎花,上面点缀着一只翩飞蝴蝶,jīng细的绣工用了暗影的手法,使那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好似随时能飞出chuáng帐一样。
“姑娘?”秀珠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苏娇动了动嘴唇,眼神却是依旧盯着那只蝴蝶,好似没有焦距一样。
“姑娘……”秀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但是却被她用力的压制了下去,她伸出沾湿的手帕,将苏娇额头上的巾帕换了下来。
温良的湿帕贴上苏娇的额头,那略带凉意的湿气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苏娇才恍然回神,这里是她的闺房,她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庆国公府嫡出五小姐。
“水……”苏娇动了动嘴,无声的吐出这个字。
秀珠会意,赶紧沏了一杯温茶过来,托起苏娇的脖颈,慢慢的喂给了她。
连喝了两杯茶水,苏娇才算是缓过劲来,她靠在绣chuáng之上,扭头看向身侧的秀珠,双颊肿胀,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更重要的是刚才去端茶的时候,走路姿势实在怪异了几分。
苏娇的眼睛在房间之中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一室的药味,她的身边就只余下秀珠一人。
“秀锦呢?”秀锦沉着稳重,做事比秀珠细心许多,这时候不应该不在她的身边。
秀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是那苏娇渐渐严厉起来的眼神之中,终于是断断续续的将这几日的事qíng说了出来。
那日画舫出事之后,不光秀珠秀锦,连带着其它随从的一众奴仆丫鬟都受了责罚,而那些身娇体软的小姐公子,在冬日的冷河里泡了半天,大多染上了风寒,庆国公府这几日光是大夫就请了好几拨,现在还有一些医术姣好的大夫住在后院子里随时准备传召。
苏瑾,苏烟,苏薇等一众小姐,除却没有去的苏妗,大都虽没有什么大碍,却都受了惊,被拘在房里喝了好几日的姜汤,苏驹年岁小些,染了风寒,老太太守了两夜,最严重的便是大公子苏灏,一个孱弱的书生体质,那日为救苏瑾脱了力,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两夜,病气刚刚有点起色,便听说苏娇溺了河,没救上来,便撑着身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硬生生的从病榻上起了身要去画舫出事的地方,史姨娘没有拦住,一边哭一边求,却是幸好在庆国公府门口看到了苏娇,便张罗着抬进了院子里。
第19章 美人隐
“秀锦说,姑娘不会就这么没的,府中仆役卫兵都派出去找那敬怀王了,秀锦出了钱银在府外找了些散民,今日一大早便又出去寻姑娘去了,我,我本来也要跟着去的,可秀锦说让我呆在公府里,省的姑娘回来,连个贴心照料的人都没有……”秀珠哭哭啼啼的说完,整个人再也抑制不住,抱住苏娇的身子便抽噎道:“幸好姑娘没事,老天保佑,我抄了好几天的佛经,就盼望着姑娘回来……”
苏娇抚着秀珠的后背,感受到那微颤的身体,忍不住的也红了眼眶,但是心下却是有些难掩的心寒。
她出事至今,母亲却是一眼未曾过来看她,老太太也是个偏心的,那苏驹是她的孙子,她便不是她的孙女了吗,她能守得苏驹两夜,却舍不得来她这里看一眼?还有她的父亲,敬怀王在自家画舫出事,那敬怀王是淑妃娘娘的心头ròu,即便淑妃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也难免不会迁怒庆国公府,府中仆役卫兵出门寻找,本是常理,但她就那么让人不在意吗?连一小队人马都舍不得分出来找找她,就算是打捞尸体也罢,却是宁可让她沉尸于湖底被恶鱼分食,腐烂为泥。
看到苏娇眼中的悲切之qíng,秀珠默默的啜泣了起来。
看着秀珠哭的双眼红肿的模样,苏娇心下动容,努力的翘起自己的唇角,使娇媚的眉眼尽量柔和下来道:“哭什么,你小姐可还好好的呢。”苏娇的嗓音依旧有些粗哑,但是语调柔和,让人听着便感觉心生暖意。
“奴婢,奴婢不想哭的……”只是心疼小姐……秀珠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泪,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好了,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端些吃食过来。”苏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秀珠纤细的肩膀。
抹了一把眼泪,秀珠起身,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奴婢马上就去。”说完,提着裙摆,瘸着一只腿,拨开细碎的珠帘,一摇一摆的出了房门。
看着秀珠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苏娇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苏娇原本身子就弱,这次又伤了神,郁结于心,伤寒入体,继上次醒了一次之后,便昏昏沉沉的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日,直至腊月前几日,才堪堪在秀锦和秀珠的搀扶下下了chuáng。
其间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因着苏娇病气太重,皆被秀锦拦在了屋外,只老太太进来,隔着帘子小坐了一会儿,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有些乏累的回了荔香院。
腊月的天气愈发冷冽了几分,外面寒风呼啸,细雨夹杂着白雪簌簌而下,苏娇身子弱,身上裹了好几层的衣物,连大氅都翻出来好几件披在身上,屋子里的果炭木烧得旺旺的,混杂着浓厚的药汁味,充斥在门窗紧闭的闺房之中。
厚重的毡子被掀开,秀锦手里拿着一支新鲜摘下来的梅花走了进来。
那梅花上面落着点点细雪,刚一拿到苏娇面前,便是一阵幽冷的梅香袭来,让人jīng神为之一振。
“奴婢刚刚路过梅园,看到那梅花开的极好,心里想姑娘肯定喜欢,便自顾自的摘了一支回来。”一边说着,秀锦拿过半角圆桌上的素色青瓷瓶将手里的梅花cha,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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