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秀锦看了苏娇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面色有些羞恼的走到苏娇身侧道:“王妃,您这会子捉弄不了秀珠,倒尽是捉弄我了……”
说罢,秀锦提着裙摆走到那半开的窗棂处,将那扇窗子彻底推开,露出外头一大片空dàngdàng的大院子,这才又走回到苏娇身侧,压低声音道:“那若是按照王妃想的……这禁军都督又是怎么进到太后的永寿宫里头的呢?还恰巧碰见那太华公主……被苏驹公子调戏……又恰巧救了人……”
听着秀锦说完话,苏娇坐在绣墩上向着秀锦摊了摊手,歪着小脑袋一副无辜模样道:“秀锦,胡乱置喙宫中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妃还是去沐浴吧……”挑起这话头的明明不是她,王妃这锅撇的也太gān净了一些……
一把扶起坐在绣墩上的苏娇,秀锦将那些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头,然后抱起木施上的gān净衣物随着苏娇一道进了净室之中。
沐浴完毕,天色已完全昏暗下来,苏娇侧躺在软榻之上,正半眯着双眸小憩,便听到身侧一阵窸窣声响。
睁开双眸,苏娇冷眼看着不知何时进入内室之中的卿歌,嘴角不着痕迹的划出一抹浅笑。
看到苏娇面上那毫不意外的表qíng,卿歌掩嘴轻笑一声,提着裙摆坐到苏娇面前道:“多日未见王妃,王妃可安好?”
撑着身子慢吞吞的从软榻上起身,苏娇伸手披上一件细薄外衫道:“未经通传便擅入本王妃的寝殿,卿歌你好大的胆子啊……”
有恃无恐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宽袖,卿歌缓声开口道:“是王妃自个儿睡得沉,未听到那通传之人的话罢了……”顿了顿,那卿歌嘴角轻勾,朝着苏娇微微探身道:“王妃可知晓王爷已将奴婢调入书房服侍?”
听到卿歌的话,苏娇垂首系着衣襟处细带的手一顿,她抬首看向面前的卿歌,那双杏眸微眯,面色不是十分好看。
看到苏娇那陡然便暗沉下来的面色,卿歌脸上得意笑容更甚,青葱似得指尖抚过自己的白净脸庞道:“王妃怕是还不知道,奴婢这张脸,长得与王爷书房中,那画像之上的人一般无二……”
明明还差个三两分,特别是眉宇之间……暗自在心中俳腹了片刻,苏娇面上却是不显,看着卿歌的眼神之中满含怨恨之qíng,白嫩指尖狠狠抓着身下的薄被,粉唇微抖道:“那又如何,你不过一个奴婢,现在我才是他的王妃,而且站在他身边的,至始至终,也只会是我一人。”
“呵……王妃这话便是说错了,若不是我,王爷哪里会知道那老太婆与苏驹的私qíng呢?那禁军都督又哪里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呢?所以说到底,你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真正能帮助他登上帝位的,只有我,也只会是我……”一边说着话,那卿歌自软榻边的绣墩上起身,看向苏娇的眼神之中暗含恨意,“你身后不过比我多了一个庆国公府罢了,论才qíng,论智谋,我哪里比不得你,一个腹内糙莽的敬怀王妃?呵,莫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你,你……”苏娇被卿歌说的噎了气,抚着胸口半天没缓过劲来。
“不过空有一张皮貌罢了,我看你没了这张皮貌,王爷还要不要你……”卿歌正说着话,身形突转,清婉面容一派扭曲模样,对着苏娇便猛然伸出了手。
看着卿歌这副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凶恶模样,早有准备的苏娇直接便将宽袖之中藏着的药粉给撒到了卿歌的身上。
这药粉是今日夏生在下马车之前递给自己的,说是金邑宴特意吩咐的,让苏娇藏在宽袖暗袋之中,不可触肌,不可嗅闻,这几日怕是就会派上用场。
苏娇原本还没当一回事,但在刚才与卿歌说话之际却是猛然想起了这药粉,便扯开那暗袋直接就洒向了卿歌。
那药粉被装在一个特质的暗袋之中,甩出去的时候自动解开了暗袋上头的活结,卿歌猝不及防,被苏娇洒了一头一身,药粉触在肌肤上的炙热灼痛一下猛然涌出,卿歌爆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声,纤细的身子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苏娇缩在软榻之上,看着卿歌那触及药粉的肌肤上缓慢的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浓稠的血顺着她溃烂的伤口流出,在细软的地毯之上留下一大滩好似火烧一般的破dòng。
“王妃,怎么了?”听到卿歌凄厉的惨叫声,门外响起秀锦焦急的声音,苏娇看着那láng藉一片的地上,赶紧开口道:“别进来。”
秀锦站在门外,看不见门内qíng景,心焦的紧,正yù破门而入,却是被赶来的夏生给拽住了胳膊。
“我去,你站在这处。”说罢,夏生用身子撞开被拴住的房门,踏入了屋内。
屋内一股浓厚的药粉味扑面而来,苦涩而gān哑,夏生捂了捂口鼻走进内室,只见卿歌捂着自己溃烂不堪的脸在地上打滚,苏娇缩在软榻之上,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余一切尚好。
“王妃,可有受到惊吓?”夏生绕过地上的卿歌,走到苏娇面前缓声道。
苏娇缩了缩自己圈在薄被之中的身子,白嫩的手指伸出,朝着地上的卿歌指了指道:“那药粉……”
“奴才自会清理gān净,王妃不必担忧。”打断苏娇的话,夏生转身走到绣桌边,端起一壶茶水尽数倾倒在卿歌的脸上和身上。
温热的茶水缓解了那灼烧似得痛感,卿歌睁着一双猩红赤眸躺在地上,qíng绪慢慢平稳下来,她无神的视线缓缓的落到自己的手上。
刚才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那扑面而来的药粉,此刻那双青葱似得的白皙手掌之上满布凹凸不平的烧痕,浓稠的血气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而缓缓落下,带着皮ròu,混着衣帛,深可见骨……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脸上的灼痛感比手上的灼痛感更加清晰可怖,卿歌完全不敢想象此刻她的脸上是何模样,她尖叫着疯狂起身,企图扑向苏娇,却是被夏生一脚踹倒在地,然后用手中茶壶一把砸晕。
“王妃,奴才先去,您别动弹,待女婢收拾过后再从这软榻上下来。”一边说着话,夏生一边拽住那卿歌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拖去,任凭那昏倒的卿歌“乒乒乓乓”的撞倒了数只绣墩和一把小姐椅,最后淌着血的脑袋还在那门槛处狠狠磕的一下。
看着那在地上划出的一道猩红血迹,苏娇忍不住的有些想gān呕,她猛地一下推开了身后的窗子,趴在那窗檐处便“稀里哗啦”的将刚才吃的一些糕点尽数吐了个gān净。
刚才卿歌那副模样,让苏娇忍不住的想到了前世自己关在那一方闺房之中,被热火炙烤的模样,那凄厉的喊叫,无助的哭泣,与那时候的她重合在一起,苏瑾冷眼的旁观,其余人冷漠的态度,一一充斥在苏娇的脑中,让她禁不住的狠狠皱起了秀眉。
窗外的雨又开始窸窸窣窣的往下落,苏娇趴在窗檐处,上半身尽数被打湿,那绵绸的雨滴凝结在她纤长的睫毛之上,顺着白嫩脸颊滑落,滴滴答答的浸湿细薄衣襟。
“王妃……”前头的房门被那些面无表qíng的女婢拦住了,秀锦进不去,她只好绕到这窗子后头来,一眼便看到了趴在窗檐处一副虚弱模样的苏娇。
听到秀锦的声音,苏娇缓慢的抬起那张被雨水打湿的白嫩小脸,一双水渍杏眸泛着水汽,迷蒙蒙的往下落着水珠子,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心疼的走到苏娇身边,秀锦用巾帕替苏娇擦了擦那张苍白小脸,然后侧身替她挡住那细密的雨丝。
“秀锦,我没事,你回去吧。”扶在窗檐处,苏娇接过秀锦手中的巾帕擦了擦嘴,声音虚弱道。
“怎么会没事,脸色都白了……”秀锦有些急切的扶住苏娇向下滑的身子,扭头看到不远处端着水盆过来的女婢,赶紧叫喊道:“快去让夏管家请大夫过来,王妃身子有些不适……”
那女婢听到秀锦的话,径直端着手里的水盆走到秀锦身侧福身道:“王爷已带了宫里头的御医回来,正候在寝殿外头。”
听到那女婢的话,秀锦微一愣神之后道:“快请进来。”
“是。”女婢应声,端着手里的水盆又转身出了寝殿。
秀锦看着那女婢离开的身影,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娇道:“王妃,这御医……也来得太及时了一些……”
苏娇没有应声,只是转头又朝身后看了看,那些女婢的动作很快,地毯物事,chuáng褥摆饰,茶具绣墩,一样不落下的全部都换了新的。
袅袅淡香自角落的熏香炉之中缓缓升起,冲淡了那浓厚的血腥气,苏娇伸手拍了拍秀锦的手道:“好了,进来吧。”
“……是。”秀锦提着裙摆快速进了内室之中,伸手接过一女婢手上的茶碗递到苏娇面前道:“王妃,先漱漱口。”
接过秀锦手里的茶碗漱了口,苏娇被扶着胳膊上了一旁的绣chuáng之上,软绵绵的躺在那松软的被褥之上,整个人还有些发怔。
“王妃,御医来了。”珠帘外响起女婢清晰的声音,秀锦赶忙放下绣chuáng上的chuáng帐遮住苏娇纤细的身姿,然后走到珠帘边,撩开那珠帘对站在外头的御医道:“大人,请快些进来。”
那御医听到秀锦的话,赶忙用力摆了摆手,一张白胖脸上满是虚汗道:“不必,不必,臣可悬丝诊脉。”一边说着话,那御医小心翼翼的从药箱之中掏出一团红线递给秀锦道:“请姑娘将这红线系在王妃的右手手腕之上。”
“哎。”秀锦应了一声,捧着那红线走到苏娇身侧,撩开chuáng帘细细的替苏娇系在手腕之上。
那御医撩起长袍坐在绣墩上,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躬身接过秀锦递过来的红线,微闭双眸把起了脉。
这脉一把,就把了小半个时辰,直至金邑宴踩着脚上的皂角靴自门外走入,那御医才满头大汗的将红线递还给了秀锦。
“悬丝诊脉?不错。”金邑宴手里捧着一方玉盒,缓步走到那御医身侧,慢条斯理的道。
那御医一看到金邑宴,便立马伏跪于地,脸上的汗流的更加欢实了几分。
整个御医苑只有他一人会这悬丝诊脉,敬怀王特意指了他的名,那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嘛,娶个王妃,那还不让人看一眼,藏得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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