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不躲不避,是笃定自己不会下手?再之前他在血魅的手下追杀时亦是故意不还手的?
好,很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颇有演戏的天分,被人当猴子耍了这么久,他是不是该回报点什么?
“尘儿,”文掠天轻轻唤道,“看着我!”
这一声,不是卑微的祈求,而是依旧qiáng势的命令。
有什么好看的?他偏过头。
一个晃身,文掠天来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qiáng势地扭过他的头。
他咬牙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么qiáng势利落,分明是本xing里透露出来的--伪装,他比朔昀还善于伪装!
“我们是在这里吵架,还是重新挑个地方?”文掠天冷冷地道。
秋仁仲cha了进来,“掠天,你放开他,这样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回秋府再说!”
“你闭嘴!”
忍无可忍,云秋尘一声低吼,打断了秋仁仲的好意,顺手银箫一拔,文掠天微微侧身,却没有还手,“啪--”的一声,银箫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前,声音不大,却震傻了在场的人。
“不要再纠缠我,你是谁,有什么背景,与我无关。”云秋尘冷冷地道,右手微折,银箫往袖中滑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冷冷地看了一眼没有动弹,也没有抬头的文掠天一眼,他又看向有些呆滞的秋劲尧,“当初你就是如此的自私,如今你比当年还要自私,你才是真正的混蛋!”
他转身离去,冷魅的气场张扬开来,竟无人敢挡。
当他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文掠天放松似的,颓然坐倒在地,张口咳出一口血!
“掠天--”秋仁仲伸手扶住他。
“没事,小家伙气得不轻,我……”文掠天脸色发白,闭上嘴不再说话。
秋劲尧脸色比文掠天更加惨白,云秋尘的话还在他的耳边轰鸣,可是眼看文掠天的伤势似乎很重--他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了,这完全是他一时控制不住造成的。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来到文掠天身边,伸手抵住他的右肩,不一会儿,文掠天的头顶缓缓冒出一缕缕白气,一盏茶的功夫,白气渐渐消散,文掠天睁开了眼睛。
“他,下手竟然这么重?”秋劲尧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不敢相信。
云秋尘这一箫,看似毫不用力,也没有让文掠天伤筋折骨,可是却蓄满了内力,几乎把毫不防备的文掠天的脾脏给击破!
云秋尘完全是故意的,秋劲尧明白!
他的心,何时变得这么狠了?
“是我骗他在先!”文掠天平静地道,“倒是你,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秋劲尧张张口,看了看秋仁仲,秋仁仲沉下了脸,老脸异常地沧桑,“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应该是老夫的--小儿子!”
[正文:第三十七章 初次疼痛]
记忆悠悠,飘回五年前。
依旧的冰雪封山,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场景是那么得熟悉,可是他还是察觉了不对劲--没有了那条俊秀绝美身影的固执守候,无怨无悔的炙热眼神,仿佛天地间顿时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心,遽然慌了起来。
他已经不再亲自带小家伙去江湖上游历,一来他的事务日渐紧张忙碌,连每年数月的相聚也几乎无法抽身前来,二来,小家伙的年龄也差不多到了独自闯dàng的时候,他相信以小家伙的身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放不开手的雏鹰永远长不大,这是他过来的经历,他坚信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现在,看不到年年守候依旧的身影,他的心头,却突然像是被谁挖了一个大dòng,空虚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忘了,小家伙并不是他,有些时候,再坚qiáng也无法像他那样挺过一切苦难……
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上,闪过一道嗜血的寒光--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小家伙,他绝对会让这个人后悔来世上一遭。
碗大的马蹄飞驰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瞬间便被淹没的痕迹。
茅屋冰冷,他刚一接近,便感受到里面的动静,正因为什么都没有,他才更恐慌。
没有温暖,没有热气,也没有他那乖巧绝美的徒儿!
一把推开门,他浑身夹杂着彻骨的寒意警戒地闯了进来,冰眸迅速在茅屋中搜索一遍,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突然,他的目光停驻在右边房间的角落里那张棉被高高隆起的chuáng上。
那是将离的房间,将离的小chuáng,而那微微颤抖的被窝--
他迅速奔过去,一把掀开棉被--
一张布满泪水的秀魅绝色面庞,和那双微微红肿的凤眼,泪水涟涟,水亮脆弱,信任而激动地面对着他,就那样毫无准备地撞进他的眼中,心中,撞得他当场失去了所有声音和动作!
“师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已经临近崩溃的男孩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先前默默的啜泣化为一阵令人心碎的嚎啕大哭。
他那一身迸发在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怒气,在男孩的眼中,不过是温暖自己冰冷手脚和心灵的热源罢了。
“师父,我要死了!我不敢告诉娘,不敢告诉外公,怕他们担心,师父一直不来,我要死了……”男孩又哭又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心顿时纠结在一起,心疼得不能自己,一腔理智冷静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乖,是不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了?有师父在,不怕,乖,不要哭了--”
慌忙痛惜地抱着男孩,口中轻柔至极地诱哄声,大手沿着男孩的发轻轻地抚摸安慰,这一刻的他,连他都不知道、更不相信自己能够温柔至此。
可是这个孩子,却激发了体内少之又少的全部温qíng,他一定要完完全全地对他好,在遇上这孩子的时候,他就曾发过这样的誓。
“没事,师父一定会治好你,不要怕,都怪师父,没有早点过来,下次一定不会了,不要哭了,乖……”
男孩伏在他胸前止不住哭泣,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泪水慢慢地渗进他的衣服,渗向他隐秘的内心,搅起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他是那么坚qiáng的人,即使之前中过要命的剧毒也不曾见他眨过眼睛,现在到底遭遇了什么,让这坚qiáng的孩子这么伤心?
难道,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师父,我肚子好疼,一直疼一直疼,不停地流血,不停地流血,我一定是不小心中了毒,会把血都流尽--我不敢告诉娘和外公,我不敢回去,也不敢动弹,师父……”
男孩急切地眨巴着眼睛,他一动也不敢动,躲在chuáng上,等师父来,等自己的血流尽,他原本不怕死,可是现在,他有了娘和外公要保护,他还有了师父,他一点也不想死。
焦急的冷电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拉过徒弟的手腕把脉,渐渐地,那面具背后深邃迷人的眼眸被一层怪异的光芒覆盖,呆呆地看向徒弟。
男孩也呆呆地看着师父,难以掩饰心头的悲伤,“我真的中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我真的要死了?”
“……不,你不会死!”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
他缓缓地看向男孩身子下面的被褥,雪白的被褥上,有一滩触目惊心的红,是那样的刺眼,尴尬,他相信他面具背后的脸庞已经完全被红cháo攻占领地,可是男孩却还是用那样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是他生命中的神,能够为他解释所有的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自己能够解释吗?自己怎么解释?
“真的?”男孩迸现惊喜的笑容,霎时,眼前仿佛一枝红梅在静悄悄地怒放,他不禁闪了一下神……
“你没事,不要怕了。”冷电叹息一声,紧绷的双肩松懈下来,准备下chuáng,“师父马上给你找一些药糙配药,好在我们这里什么药都不缺……”
“师父,为什么要配药?我真的是没事?你是不是在安慰我?我其实没救了?”男孩一把揪住他的披风,眼巴巴地看着他,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弹。
他浑身猛然僵住,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他去年就已知道徒弟的真实身份,但是却很少往那上面想,毕竟这个徒弟实在太俊美了,可是经过刚刚的这件事一闹,他就算想刻意忽略也很难做到了(也许之前和徒弟无拘无束地相处,其实就是他故意忽略事实的结果),可是现在,他却抱着自己胳膊,紧紧抱在胸前--
难得地,那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láng狈,他拼命地呼吸,再呼吸,不停地呼吸,给自己打气,好吧,gān脆就说出来吧,有什么不好说的?以他的邪名,更不可思议、更伤风败俗的事qíng也做过,这件小小的事qíng,怎么为难得了他呢?
他转过头,刚刚触到男孩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忍不住挫败地低下头,这样的qíng况下,叫他怎么说得出来?
“师父--”他越是难以开口,男孩的脸色就越是惨淡,师父都如此挣扎无奈,那么一切都很明显了,自己的确没救了。
男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才十三岁,就要死了吗?
看到男孩沮丧的面孔,他心头一阵绞痛,他不想看到男孩难过的样子,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你真的没有事,你只是,只是……葵水来了!”
他知道自己的面孔火辣辣的,谁能告诉他,他也才二十三岁,他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尴尬的事qíng?
如果让惊雷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八成会笑话他十辈子,可是,他更不敢想象,他如果不在这里,小徒弟又不敢回去找家人,那小徒弟会陷入什么样沮丧绝望的心qíng中--再悄悄叹口气,他决定要自己承认,幸亏自己来了这里。
茫然,大大的茫然写在徒弟绝美的面庞上、凤眼里,徒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突然bào跳起来--他一呆,随即明白,可怜的小徒弟,连葵水是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此刻心中怎么责怪那个柔弱至极的徒弟娘,他都忽视不了一个事实--他,一个堂堂男人,要向一个葵水初来的小姑娘,解释这极度隐私的事qíng。
是的,去年他要求带云秋尘闯dàng江湖时,云家外公就告诉他了,云秋尘是个女孩,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女孩的女孩。
反正他找徒弟时,也没想过有男女之分,只要天赋过人就行了,而且这些年的相处让他觉得,也许老人弄错了,这么俊秀潇洒的男孩怎么会是女孩呢?
他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是今天,爆发了这样的事,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可爱的小徒弟,终于真正长大了,长成一个姑娘了--他觉得心头像刀割一样,似乎有一把钝刀,要把他心头最嫩的一块ròu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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