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唱歌的?瞿栖?陆知非不由看向商四,商四摊手,“我都还没拿他怎么样呢,他倒是先跑了。可他见我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反应,怎么这会儿又开窍了?”
“要去追吗?”陆知非问。
“不急,在我的地盘,他又能跑到哪里去。我们先找清衡问清楚。”说着,商四回身把书放进阵心,翻开的书页上,开头第一行是他当年写下的日期——1916年3月11日。
“准备好了吗?”他转头问。
陆知非扣号最后一个扣子,点点头。
商四的表qíng严肃起来,“记住,你要找的是北四弄76号,瞿清衡。职业是教书先生,刚从上海搬来北平不久。”
话音落下,商四把那封信jiāo给他,“把这封信给他看,他就会明白的。”
“知道了。”陆知非收好,抬眼的瞬间,就见商四伸手点在他的额头,与此同时轻轻一推,“去吧,不要担心,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平静从容的话语,没来由地让人安心。
陆知非一脚踏入阵心,整个阵法顿时光芒大盛,无数文字跃然而起包裹着他,将他拉扯进书里。掉进去的那一瞬间,陆知非才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会,还像上次一样从半空掉下去吧?
一晃神,陆知非却已经站定。
“让让、让让!”急促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陆知非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过头去看时,一辆huáng包车就飞快地从他身前驶过。戴着毡帽的车夫淌着汗,坐在车里珠光宝气的姨太太神色倨傲。三月的北平还很冷,路边的一个小姑娘穿得像年画娃娃,还戴着可爱的虎头帽,牵着大人的手,仰头看着小贩手里的糖葫芦。
“卖报了!卖报了!先生你要来份报纸么?”卖报的少年郎用一双还未被污染的明亮双眼看着他,递过今天份的报纸。
陆知非原想说自己没钱,可一摸口袋,竟然摸到几十块。拿出来买了一份报纸,顺带问了一句,“请问北四弄怎么走?”
少年郎给他指了路,转身又忙着吆喝去了。陆知非独自穿行在百年前的北平,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是路上时而有带枪的官兵跑过,黑色的轿车里不知护送着哪位大人物。
陆知非小心翼翼地避免跟他们对上眼,一路打听,总算到了北四弄。76号隐藏在巷弄深处,大门紧闭。陆知非深吸了一口气,敲门,却久久没有人应答。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沙哑声音,“小伙子,你是瞿先生的学生吗?”
陆知非霍然回头,就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站在yīn影里,枯槁的面容上,一双浑浊的双眼盯着他。陆知非暗自镇定,不让自己露怯,“你好,请问先生不在家吗?”
“他不在家,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老妇人从yīn影里走出来,朝陆知非招招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陆知非心生警惕,“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好。”
“别客气,你跟我来就是了。这天儿怪冷的,你一个人等在这里,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老妇人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伸出手,去拉陆知非,“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俊俏,来,跟奶奶走。”
可越是这样,陆知非越觉得不对劲。余光已经瞥向了巷子口,足下蓄力,随时准备逃跑。可就在这时,那老妇人的手忽然顿住,一抹犀利眸光一闪而过,“小伙子,你额头上的朱砂痣,是天生的吗?”
朱砂痣?哪里来的朱砂痣?陆知非正诧异着,巷子里忽然响起另一人的脚步声。老妇人沉下脸,转身就走。
一道温和雅致的声音跟她打了个照面,“朱婆婆。”
老妇人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径自进了一户人家。那人无奈摇头,转身继续往里走。陆知非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戴着细边眼镜抱着书,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素色长衫,容貌与瞿栖有八分相似,剩下那两分不相似,大概就是眸中的岁月风霜,还有那股只有在乱世才能涤dàng出的泰然气质。
“瞿先生。”陆知非主动打招呼,正要解释来意,瞿清衡的目光却已经扫过他额上的朱砂痣,露出了然笑意,“是商四的人啊,有话进去说吧。”
第10章 偶像(三)
奉上一杯清茶,瞿清衡先解释开了,“方才那是朱婆婆,早年丧子,所以看见个俊俏后生就想请回家做客。如有冒犯,我替她道个歉。”
“没事。”陆知非想了想,还是把关于那个朱婆婆是人还是妖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拿出信封递给瞿清衡,“这是他让我转jiāo给你的信,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我的信?”瞿清衡很是诧异,展信看过,表qíng却没有变得想象中那般沉重,只是轻轻感叹了一句,“看来,我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接着,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的视线越过窗檐,看到外面逐渐暗下的天空,眼中藏着万千忧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才问道:“你……从何时来?故人可还安好?”
陆知非心思通透,答道:“山河安在,故人依旧。”
“好,那就好。”瞿清衡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而他自己的生死,却好似过眼云烟,“你替我回去转告商四,我之死,大抵是旧疾复发,无需介怀。至于龙雀笔和困灵锁,我在信上说会随我一起下葬,那肯定就在墓中。若不在了,定是被人取了去。”
“先生没有什么线索吗?”陆知非随即把瞿栖的事qíng告诉他。
瞿清衡微微皱眉,又摇摇头,“我来北平不久,并未与人结怨,朋友也都是商四认识的。至于那位瞿栖,更是无从说起。”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瞿清衡起身去开门。陆知非在屋里朝外看,就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递给瞿清衡一个食盒,那漂亮的眸子里,分明都是爱慕。可瞿清衡却似在摇头拒绝,终究也没接过那食盒。
等瞿清衡进来,陆知非忍不住问:“那位是?”
“是我的一个学生,让你见笑了。”瞿清衡语气无奈,但看那神qíng,却又不似全然无qíng。没过一会儿,陆知非的时间到了,一晃神,又回到了书斋里。
对上商四询问的眼神,陆知非摇摇头。
商四晃了晃手里的信箴,说:“南英刚传来的消息,生死簿上没有瞿栖这个人。简而言之,他就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陆知非讶异,难怪瞿栖跑得这么快。可这也太玄乎了,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到头来居然说他是个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那他们一直以来看着的,又究竟是什么人呢?
商四好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边双手对cha在衣袖里慢悠悠地往外走,一边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少年郎,你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屋外,太白太黑正在给新来的小妖怪立规矩,两个人在走廊下排排站,cha着腰扬着下巴,把商四那股子霸气劲儿学了个可爱透顶。
商四看着好玩,硬是挤到两个小胖子中间去跟他们排排站,清清嗓子,“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小妖怪全身都笼罩在一团黑雾里看不清身形,声音打着哆嗦,“往、往北边去了。”
“嗯,你继续让你那帮兄弟盯着,别让他出城。”
“是!”小妖怪话音落下,身体随即散成一团黑雾,消失于无踪。
“这是影妖。”商四解释道:“先前在学校里袭击你的就是这种。没什么攻击力,但无处不在。”
陆知非却愣住,语气里罕见地带着一丝欣喜,“他刚刚那是灵体对不对?影妖也是没有实体的,而我却看见了他,也就是说……我能看见妖怪了?”
商四没有回答,转而吩咐道:“太白太黑,去准备一间房间给他。”
“是~~~”太白太黑拎着衣摆飞一般地跑走。
而陆知非,看着商四独立中宵的背影,忽然间明白过来。他伸手,摸了摸额间的朱砂痣——他能看见妖怪,应该都是因为商四给他点的这颗朱砂痣。
不把这个事实戳破,或许是商四仅有的一点温柔。
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商四也就开口了,“朱砂能维持一晚上的时间,你待到明天天亮再走。”
陆知非走到他身后,“你能……再给我点一次吗?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
商四没有回答,陆知非略有些急切地说:“我可以不要这次的报酬,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我还可以……”
“嘘。”商四忽然打断他的话,回头,半张脸沐浴在月华里,静静地看着陆知非,说:“你太着急了。”
“可他还在等我。”陆知非的声音冷静下来,可平静的海面下,却酝酿着商四从没有见过的波涛,“他一定还在等我回去。”
“但我的朱砂不是那么好点的。”但商四仍然拒绝,“去休息吧,明天继续跟我识字。”
“我……”陆知非还想说什么,可一个眨眼,商四就消失不见,剩他一个人站在夜晚的庭院里,怔怔出神。
太白太黑跑过来,仰头看着他,拉拉他的裤脚管,“陆陆、陆陆,房间准备好啦!去睡觉觉啦!”
陆知非这才回过神来,收起失望的心qíng,跟着去了。
另一边,商四不慌不忙地到了大明星瞿栖居住的筒子楼里,沿着楼梯慢悠悠地上去。瞿栖家门紧闭,但这对商四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破掉门锁走进去——大明星的家里意外的很普通,就跟这栋老旧的筒子楼一样,所有的家具物什看起来都已经年代久远,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屋子里打扫得很gān净,房间布置得也很有品位。
透着一股浓浓的瞿清衡的风格。
商四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梦溪笔谈》手抄本,落款上写着:1910年,于上海故居,瞿清衡。
其他的商四不再看,这里属于瞿清衡的痕迹太重了。如果不是确定他已经死去,商四肯定会认为他还活着,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喝茶,安享着太平盛世。
但他明明已经死了,这种友人被刻意模仿的痕迹让他有些不悦。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卧房打开衣柜,不期然间,在衣柜深处看到几件旗袍。
女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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